玛利亚有些担心：“苏伯，您要干什么？”
“五湖帮在汉口的所有买卖都被霍啸林搅和了，还烧了我们的仓库，在武昌和汉口都打伤了我们的人，我就只能将那三个女人扔进江里了。”玛利亚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苏伯说：“龙爷的意思，宰了霍啸林之前，请玛利亚小姐先不要出门。
这个人穷凶极恶，龙爷怕伤着您。”苏伯说着就往外走。
“等一等，那三个女人……”玛利亚欲言又止。
苏伯转过身，说：“那三个女人必须得死，很多年了，在汉口从来没有人敢跟五湖帮叫过板，这是对霍啸林的惩罚！”
玛利亚顿了顿，说：“好吧，苏伯，这件事因我而起，那就让我自己动手。”
等苏伯走了，玛利亚跪在龙爷面前，龙爷连忙起身将她扶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玛利亚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给您惹了这么多麻烦……”
龙爷说：“没什么，这样也好，连他霍啸林带沈三留下的那些产业，我五湖帮全都吃定了！你不用自责！”
玛利亚说：“我想求您放了霍啸林的奶奶和两个媳妇……”
龙爷说：“都怪霍啸林太可恨了，不然苏伯不会对女人下手的。”
玛利亚说：“霍啸林再可恨，可这三个女人都是无辜的……”
龙爷说：“玛利亚，你最善良，我知道，要是有无辜的人因你丢了性命，你会难受一辈子，放就放了吧。”
二十七
1.五湖帮院落日外
苏伯刚出大厅，刀哥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喊着：“苏伯，不好了！”苏伯一惊，连忙镇静下来，低声喝道：“慌什么，怎么了？”刀哥走近，附在他耳边嘀咕着。
苏伯瞪大了眼睛，神色愤怒：“什么？！”他赶紧回身进了大厅。
龙爷一听，猛拍桌案，站了起来：“畜生！霍啸林这个畜生！总舵还有多少兄弟，全都跟我走，今天我要大开杀戒！”
苏伯连忙劝道：“龙爷息怒，龙爷息怒。”
“他霍啸林敢带人去毁我龙家祠堂，我不杀了他对得起祖宗吗？”
苏伯说：“收拾个霍啸林哪用得着您亲自出马，既然他在祠堂，我去把他抓来，当着您的面将他碎尸万段。龙爷，越是这个时候，您越不能离开总舵。”
龙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
苏伯带着剩下的兄弟都走了，屋里只剩下龙爷。他踱着步子，沉思着，突然，他猛地回身，大惊。霍啸林提着枪，快走两步，枪口在离龙爷不到两米处停住：“你就是五湖帮总舵主，别人都叫你龙爷吧？”
龙爷说：“你是霍啸林？”
霍啸林说：“好脑子，不愧是五湖帮总舵主。”
“你也不愧是霍啸林，难怪沈三老奸巨猾都败在了你手里。”
“想活命，赶紧放了我奶奶和我的两个女人！”
“知道人质在我手里，你还敢用枪对着我？”
霍啸林笑了：“吓我呢吧。枪在我手里，你随时都可能去见阎王。给我跪下！
马上！”龙爷踱着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端端正正地坐下。他的镇定让霍啸林有些紧张：“你？”
龙爷说：“我说的嘛……大户人家的少爷？你也配说自己读过圣贤书！一个读过书的人，竟敢去毁我龙家祖宗祠堂？”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要不去烧你的祖宗祠堂，我能这么顺利得手吗？”
霍啸林说。
龙爷怒道：“你混蛋！”
霍啸林冲上前去用枪顶住龙爷：“你还敢骂我？放人，不然我现在就让你去见祖宗！”说着霍啸林就要扣动扳机。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霍啸林？”霍啸林慌了神，龙爷立即顺手抽出一把枪，顶在了他的咽喉。
苏伯带着四个大汉进来，一见这架势，愣住了，喝道：“快，把他拿下！”四名大汉上前将霍啸林擒住。
龙爷抖了抖手，将枪交在苏伯：“怎么不去救火，回来干什么？”
苏伯接过枪，说：“走到半道突然觉得不对劲，没想到果然有奸计。他就是霍啸林吧，好大胆子，敢到五湖帮总舵来……”苏伯说着来到霍啸林面前，举枪欲射。
玛利亚冲到霍啸林面前，啪地给了他一个巴掌：“混蛋！我爹刚让我放了你奶奶和你的两个女人，你就来刺杀我爹！”
霍啸林惊喜地说：“我奶奶没死？”
玛利亚从苏伯手里抢过枪来，对准了霍啸林。龙爷说：“等一等，他烧了祖宗祠堂，我得把他拉到祖宗面前亲手毙了他！先留着他，等把侯五、金大牙之流都收拾了，再毙了他也不晚！”几个大汉上前把霍啸林绑起来，推到院子来，吊在一个大木架上。
2.五湖帮日外
龙夫人跨进五湖帮，身后跟着行刺玛利亚的那两名杀手，其中一个拎着个食盒。
龙夫人板着脸，满脸的杀气。苏伯忙问候着：“夫人来了。”
龙夫人斥道：“你还知道我是夫人啊？”苏伯无语。龙夫人骂道：“别忘了，你可是我的亲表哥，要是没有我，你能在五湖帮有今天？你家里能有那么多条船？你能置下那么多水田？你仨儿子有俩在五湖帮当上了堂主，这些你都靠的是谁，你忘了吗？”
龙爷忍着怒气，说：“越来越不像话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龙夫人说：“我大呼小叫？这个小狐狸精都骑在我脖子上拉屎了，你还怪我大呼小叫？你不让我住在总舵，却让这个小狐狸精住，天天陪你睡方便，是不是？”
龙爷脸色非常难看，喝道：“胡说什么！”
玛利亚委屈地喊道：“干娘……”
龙夫人骂道：“闭嘴！谁是你娘，我生过俩儿子没生过丫头片子！”
玛利亚委屈得泪水涟涟：“干娘……”
“再叫我撕烂你的嘴！这边叫着娘，那边跟你爹睡，是不是？”
龙爷猛拍桌子：“你说什么呢！”
“跟我使厉害？我骂她你心疼了，是不是？”龙夫人四处找寻着，一把从苏伯手里夺过枪来：“来来来，你一枪打死我，明媒正娶这个狐狸精！”
龙爷无奈，只能沉住恼怒：“你今天倒是怎么了？”
龙夫人说：“问我怎么了？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知道？你都把这骚狐狸肚子搞大了，是不是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好把五湖帮的生意都留给这个小孽种！”
此言一出，龙爷皱了皱眉头，他把脸一沉，看了看周围的手下：“全都给我出去！”
手下们刚要退下，龙夫人高喝一声：“一个也不许走，我不嫌丢人，全帮上下都知道才好呢，让我俩儿子知道了最好，看看我儿子会不会给他娘撑腰！”
龙爷低声喝道：“别闹了，有事慢慢商量。”
龙夫人说：“三年前是我缺心眼，相信了你们的鬼话，说什么认了干爹，当了干闺女，从此以后就只有父女之情！我呸，当干爹的把干闺女肚子搞大了，你们这对老奸夫小淫妇，就不怕天打雷劈！”
龙爷震怒：“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小淫妇，你敢说你肚子里没怀孩子？”龙夫人说。玛利亚连忙低下头。被吊在远处的霍啸林皱了皱眉头。“别以为我傻，你让她住在你眼皮底下，我就不知道派人帮我盯着？这小淫妇从半个月前开始吃饭闹恶心，我就起了疑心。她天天往教堂跑，你知道跟神父说什么吗？她说她无论如何要把孩子生下来！相信孩子的爹会娶她！她还说她年轻要多给男人生几个孩子！你，姓龙的，我给你生了俩儿子，老二难产我差点儿把命都搭上，是你说的，俩儿子不少了，你不再要了，我才不生了。现在我老了，生不了了，你到底想让这小骚狐狸给你生几个？”
龙爷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看着玛利亚。玛利亚抬头瞟了一眼，连忙低头。龙夫人猛地回身，逼向玛利亚：“你跟我说，你肚子里是不是怀了孩子？”
霍啸林仿佛听懂了，猜测着。玛利亚说：“干娘你误会了，我是怀了孩子，但不是干爹的！”
龙夫人说：“编！你给我编出个人名来让我听听！我还告诉你，你说什么我都不信！三年前你就骗了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信你！”
“我……”玛利亚急得说不出话来。
龙夫人不再理玛利亚，转向龙爷，说：“姓龙的，你听着，我知道你不舍得宰了这个狐狸精，我也不逼你，我今天是有备而来……”龙夫人一挥手，打手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个盖着盘子的碗。打手将碗端到桌子上，揭开盘子，里边是一碗药汤。
龙夫人说：“你就让她当着我的面把这碗药汤喝了，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从此以后让她滚出五湖帮。这件事，我就全当是没发生过！”
苏伯说：“表妹你先别急，这个孩子真的不是龙爷的！”
“姓龙的你听着，我数三个数，只要她喝下这碗药，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要是不喝，我就立马开枪自杀！”玛利亚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肚子。龙夫人用枪顶着自己的脑袋：“让她喝药！”
“把枪给我！”龙爷突然喝道。他走上前来，龙夫人一步步退着。龙爷带着哀求的语气说：“我求你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胡闹！”
“你宁愿逼死我你也要护着那个狐狸精？好，我就去死，成全你们！啊——”
突然，龙夫人脸色一变，说：“凭什么？凭什么打死我成全你们？你不让她喝药，我现在就打烂她的肚子！”龙夫人举枪欲射，玛利亚下意识地护着肚子，龙爷、苏伯大惊失色，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别开枪！孩子是我的！”霍啸林突然喊道。空气一下凝固了。龙爷回头看向霍啸林。玛利亚也看向霍啸林。龙夫人这才意识到，由于过于激动，她一直没有看见被绑在远处的霍啸林。她上前两步，远远地打量着：“你是谁？”
霍啸林说：“鄙姓霍，名啸林，西阳人氏，汉口啸林商行就是鄙人的买卖。”
龙夫人说：“你什么时候跑进来的？”
霍啸林说：“我一直就被绑在这儿。您可真是性情中人，这火暴脾气，我还是头一次见识。看把您气的，嚷嚷了半天，我这么个大活人被绑在这儿您都没看见。”
龙夫人说：“我……我……我用得着看见你吗？你刚才说什么？”
霍啸林说：“我说孩子是我的，你要开枪自杀我不管，可你要打死我的孩子我可不干。”
龙夫人看着龙爷说：“这……怎么回事儿？”
龙爷不明其里，不知怎么回答。霍啸林说：“他们不都想跟你解释嘛，可你不让他们说话，玛利亚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跟你男人龙爷没关系！”
龙夫人说：“你胡说八道呢吧？”
“我都被绑在这儿了我还胡说八道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做了的事就得认账！龙夫人，玛利亚在医院里当过护士你知道吗？”龙夫人点点头。霍啸林说：“我打码头得罪了黄麻子，险些要了我的命。在医院，玛利亚是我的护士，后来我们俩就好上了，好上了嘛就有了孩子。”
“……你？”龙夫人还是难以置信。
一个打手凑了过来，说：“夫人，我们在教堂门口没得手，就是他搅的。”
“对对，这两个人要杀玛利亚，要不是遇到我……”霍啸林看着玛利亚。“玛利亚和她肚子里的我的孩子可就没了！”玛利亚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龙夫人说：“那你怎么被绑起来了？”
霍啸林眼珠一转，说：“是啊，龙爷，您怎么把我绑起来了？”龙爷虽一身威严，却被这瞬间的变故弄得哭笑不得，只能含糊地应付着。“是，龙爷，我不对，我还没明媒正娶就把您干闺女肚子弄大了……”霍啸林说着看玛利亚。玛利亚瞪大眼睛，恨不得把他给吃了。“哎，玛利亚小姐，我可是为你好。”玛利亚连忙收回凶狠的目光。
“怎么回事？什么叫你为她好？”龙夫人质问霍啸林。
霍啸林开始胡编乱造：“我追玛利亚，她不给我机会啊。我天天给她送花，可她看不上，我就只能——在咖啡里边下了点儿蒙药——”
“下蒙汗药？”龙夫人一巴掌抽在霍啸林的脸上，“你个下三滥的东西！”
霍啸林给打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是，我是个下三滥的东西，今天反正都是死，死我一个得了……”龙爷听出了话里的用意。
龙夫人说：“什么意思？”
“龙爷把我抓来，就是审我，我承认是我下了蒙药，让玛利亚小姐怀了孩子，所以龙爷就把我绑起来了。龙夫人，你确实误会龙爷了。刚才你进门的时候，玛利亚小姐是为了谢谢龙爷，就给龙爷下了跪。龙爷说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把她搀起来，却让你看见了，你就醋意大发，不再听别人说话解释了。我这个要死的人劝您一句，以后脾气别这么大，真的，气大伤身！”
龙夫人想了想，却忍不住笑了，回过头来看着龙爷，说：“是这么回事吗？”
龙爷表情严肃，实在无法接受这些胡言乱语。龙夫人走到他身边，说：“龙爷，您是五湖帮总舵主，平日里都是威风凛凛，您看今天……我太给您丢人了……”龙夫人一回头，看着几个打手，说：“你们几个，今天的事谁要是敢传出去……”
“请夫人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听见。”打手们连忙退下。
龙夫人走到玛利亚跟前，说：“玛利亚，都是干娘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干娘这不是……唉——原来你是让这个畜生用迷药害了，干娘这就宰了他，给你出气！”龙夫人说着又拿枪冲向霍啸林。
“别闹了！一个女人老端着把枪像什么样子？”龙爷训道。
这回，龙夫人被训得跟小猫一样乖，她尴尬地咧着嘴对玛利亚说：“是，该怎么处置这混蛋，让干爹做你主。”她灰溜溜地走了。屋里一下又冷了下来。
玛利亚咬着牙，突然流下泪来：“干爹，对不起，让您……干爹，你别听霍啸林胡说八道，孩子……”
龙爷皱了皱眉，说：“我知道了。你以为我像那个女人一样傻？回你屋去。”
玛利亚回到房间，捂着自己的肚子，流着泪，祈祷着：“孩子，他们都知道有你的存在了，好险。这下，妈妈只能把和爸爸的事告诉龙爷了，我们一起祈祷，祝福你爸爸平平安安地早点儿回来，好吗？我的孩子……”
3.五湖帮总舵日内
屋里只剩下龙爷和霍啸林，他慢慢地踱向霍啸林。
霍啸林说：“你老婆真够狠的，这两巴掌抽得我，疼死了。”
龙爷说：“看来我们之间有点儿误会……苏伯绑你的家人，想要你的命，是因为他以为在教堂门口要杀玛利亚的是你。”
“你人还不错，把我奶奶和两个女人都放了，谢了。”
“刚才的事……”
“实话说吧，你家的那个悍妇要真拿枪打碎自己脑袋，我绝不管，我巴不得看热闹呢！可她要打死玛利亚……我不出手相救就不合适了，谁让我跟她有交情呢！”
“你也算帮我解了围，本来该放你一条生路，但你烧了我祖宗祠堂，我若不杀了你，对不起龙家列祖列宗！”龙爷说着举起枪来。
霍啸林满不在乎，说：“哼，想杀我尽管开枪，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连干闺女的肚子都搞大了，当然会恩将仇报！”
龙爷说：“你？！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玷污玛利亚的名声！”
“可惜呀，我义弟还爱上了玛利亚。难怪……”霍啸林眼前浮现起赵舒城对玛利亚态度的反转。“我明白了，你跟玛利亚的丑事早就被人知道了，所以……”
“你胡说！”龙爷暴怒，举枪就打。这时，苏伯推门进来，喊道：“龙爷！”龙爷瞪着霍啸林，退后两步。苏伯在他耳畔嘀咕了几句。龙爷疑惑地看着霍啸林，示意苏伯出去。龙爷走到霍啸林面前，用枪顶着他的头：“你找死？”
霍啸林冷笑道：“能活着谁没事找死？”
“五湖帮抓到了你派去祠堂闹事的喽啰，你特意叮嘱过不让他们烧祖宗祠堂。
刚才你为什么不申辩？”
霍啸林说：“让我向你求饶？你以为你叫了龙爷就是皇上老子了？就算你真的是皇上老子，我也绝不会向你下跪求饶！我曾经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就因为胆小，很多年我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现在，我有了一颗勇敢的心，我再也不会回到从前！
开枪吧！杀了沈三的时候，我以为从此汉口就再没有对手了，可有人告诉我说，还有个五湖帮，天下第一帮，没谁是他们的对手。我真后悔，我就不应该等你劫我的船，绑我的奶奶和女人，应该在你根本不知道我霍啸林是谁的时候打碎你的脑袋！天下第一？谁都不是天下第一！长江后浪推前浪，龙爷，别这副高高在上的架势，早晚有一天……”
龙爷哈哈大笑：“人在江湖，谁都是早晚有一天。可是我这颗子弹打出去，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没烧祖宗祠堂，好，你求求我，说点儿好听的，我本来就二十年没亲手杀过人了，你，兴许能活。”
霍啸林说：“做梦！荆轲刺秦败了，可他永远都是大英雄！想让我求你？门儿都没有！”
龙爷说：“你还真是个人才，难怪短短几个月就在汉口混得有模有样，我一枪打死你有点儿可惜了。哎，也不知道要给我当乘龙快婿的赵舒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霍啸林说：“赵舒城？乘龙快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