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如此之久,鹿曼芝也不是没有想到见面时两人已然恍如隔世,各自也再不是那般的毫无心事的孩童,马车停了远处,玉玉在那车上候着,鹿曼芝凭着回忆里头残存的印象,沿着那小路走去。
见了村子,喊住一位白巾包头,身着破衣补丁青衣的老汉打听,“老伯可知孙隼家在何处?”
那老汉眯起眼睛,好生善意的打量着鹿曼芝,“丫头?”
鹿曼芝一愣,细瞧眼前的老汉,分明有些眼熟,可是是何处见过,却如何都想不出。“老伯,可是何处与曼芝见过?”
“丫头,可是忘了,那是将近十年前的往事了,可记得那日平静山中倾盆大雨,你与爹娘来我家茅草屋中躲雨之事?”
“孙伯伯?”
在鹿曼芝的印象中那年的孙伯伯还是满头青丝,身板直挺之人,怎才不到十年的光景,就变得如此?那脸上消瘦的更如有些疲倦中夹杂着病样。
……
到了宅前,还是那时的茅草屋,倒是瞧着更破败了许多。
进了屋中,只有一个病妇半靠在榻上,无精打采,瞧鹿曼芝一生华服的生面孔,问道:“何处来的姑娘?可是隼儿的媳妇儿?”
“生病久了便就是爱胡说,哪里是隼儿的媳妇儿。是多年前在家里玩耍过的那个丫头,可记起来了,鹿家的闺女。如今可是亭亭玉立了。”
那孙伯说着去了外头。
鹿曼芝靠前去坐,“老伯母生的何病?怎不如往日康健了?”
“便就是我这不争气的痨病害了隼儿,都这个岁数了,竟然寻个媒婆说个媳妇儿都不成。倒不如死了算了。”
……
屋里头说话,外头孙隼背着柴火回来。
“爹,今日背了许多柴火不说,竟然枣子都熟了,便带了好些回来。”
“可是知道家里来人了?正想着要拿只鸡去换些果子回来招待客人才好,快拿来洗洗,端进去。”
“来客人了?怎会?”
孙隼未曾多想卸了柴火,洗好果子,捧了进屋。
“娘,您今日可……”刚进屋两步,就见一位着了青绿衣裙的姑娘,背身坐着,“这是……”疑问着,瞧姑娘回过头,“啊……曼……曼芝?”
既往几年,没落你我素生的白衣。
孙隼憨然一笑,消瘦却精神的模样,虽与那是有些不同,可捧着甜枣望着自己的心境,一点都未曾改变。
“怎突的来了?”
孙隼瞧自己一身破衣,倒想着无处可配的上面前的佳人,有心酸在,却还是忍不住问。
“想起了往事,便念着定要来瞧瞧,幸是来了,才知道你这处过得并不顺遂。倒也无需担忧,我定帮你治好老伯母的病体。往后,你也不需再如此劳累,我才安心。”
两人拘束说话,孙隼未问她亲事,好似已经了然于胸,不必多问。本不打算留下晚食的,可鹿曼芝又着实不舍离去,好似千言万语都未说出一般,虽怕王爷随是会去自己那处,思来想去这晚便命玉玉自行回去。
……
“不回府上可行?家里人可会担忧?”
星下夜话,孙隼倒也不似白日那般拘束不敢言,借着夜色,心境平坦了不少。
而一直难以说出口自己成亲之事,有孩儿之事的鹿曼芝也毫不掩饰:“成亲后生下了烁儿,也并无真心担忧我之人,更无可说真心之人,便就那么过着,起初争位,争宠。整日苦思冥想便是穿的招蜂引蝶罢了,如今想来实在是笑话,这世上的男子何有痴情之说,怕是古书上才有的。坦胸露背,倒不如一身素衣舒坦。”
孙隼未有别样,只话:“若已想明白,不如就如此做来。生长时短,可是?”
“生长时短?此话正合我意,可是如何说做便就能做,那可是王爷,如何不惹怒与他又让我放我离去,若是惹怒了,那爹娘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如此做实在是自私了些。”
虽如此说,鹿曼芝已经心动些了,瞧着时刻只想着自己的孙隼,仿佛真的让她找到了可以过安稳日子的人。
幸好那晚秋宗册并未去那处,留了二十两银子,鹿曼芝便快些回了府上。
……
宫中正未锦金办那丧事,寝宫白灯笼挂了一片,是红红一个个挂起的。
“娘娘,不想您真的就那么去了,何必?珠珠你也何必?只留下红红一个在此,往后清冷之时,可与谁说话,怕是也要老死宫中了。”
自言自语着,瞧着那堂中的棺材,红红扎了白布,上前磕头。
外头白衣侍卫刚到,洛公公也着白衣来到。
“红红姑娘,可是辛劳了,都说轻易多深,便就瞧这死前的白灯笼几只,瞧你挂了这一片,就是下雨也是淋不着了。只叹了皇后娘娘,只悲了皇上,罢了罢了,往事过了就不再提了,皇后娘娘也是有福气的。来人,抬棺。”
十几人将棺材抬起,前头锣声一瞧,整齐的步子,便送去了“寿园”。
再无后话。
“是呀,这就没了念想了”
红红奔了屋里,闭了门。
……
赵莺儿在赵四走了后回了屋里你,瞧着全儿也全无心情。
秋若风外头回来,这些日子他对赵莺儿不闻不问的,她早就惯了。
“赵四真的就走了?”
进来便一句冷语问道。
“可是走了,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你不是早就想让我哥离了这处,省的没事短银子了找你要去,省的没事添了麻烦让你丢人现眼吗?你此刻大可以欢呼雀跃,我也是见怪不怪了。”
说话的赵莺儿倒是平静多了,好似经了茉莉之事后,其他的事情真的就是风轻云淡的小事,不足以惊动她,也不愿意再与他恼怒,也不愿再被他牵动的仿佛离了他便活不成一般。
顺手倒了茶水,秋若风心中也是不快,茉莉这次真的去了,眼前也就莺儿一个念想了,可也不知怎的瞧见她,便总爱说些不中听的,总之就是不自然的两人就会吵上几句。
“只是随口问问,如何惹你发如此大的脾气?他若是在府上之时能做些让人愉悦的好事,那旁人还能尽生怨言吗?即便是你的哥哥,那你也要考虑我们王府的地位,作派。不予你说了,这几日因茉莉之事,你心里也不痛快。走了。”
那一边的小丫头抱着全儿,送秋若风出去,又道:“少夫人,大少爷可比往日对你好了不少。”
“你可是眼瞎了?没瞧着对我爱答不理的死模样,真是叫人生气,罢了,气他作何,全儿,来娘亲抱抱才是。”
众人仿佛觉得这一切可能暂时平静了下来,可半夜里头“寿园”里闪进了几个黑影。
……
“锦金……锦金……”
颠簸的马车之上,书叹摘下面巾,轻唤着本已死去的锦金。
瞧几声不起,随取了装水的竹筒,轻轻倒了几滴在她的嘴唇上,“锦金,锦金……”书叹焦急起来,生怕她真的就如此去了。可怎如何都不醒呢?就在这时,书叹只觉手背像被针扎了一般,“哎呀……”
一瞧,锦金早就醒了,用那手里握的簪子扎他玩耍呢!
“可是真的急了?可怎未见半滴眼泪?假的?若金儿真的死了,怕是书叹哥哥也只是如此,干哭几声。”
“胡说,胡说,可是因穿了这身不吉利的衣裳就开始胡说了,快些换了衣裳才是”
锦金套上平常的衣裳,书叹这才眉头略展,道:“这就送你去旁人不知的宅子,你且在那里等着,再过几日便能来寻你,我们远走高山,再不问世事。”
“那养兵之事可是查到了?”
“听闻是与那唐百安有些关系,倒是那曲江……已经死了”
“曲伯伯?啊……死了……”
本以为听到仇人已死应是大快人心之事,可锦金却答应了几声不知再如何说话,“想来,曲伯伯也是对金儿好过得,都是被钱财蒙了双眼,为了权势做了坏事,他下去陪爹爹也好,总要将这旧账算明的,想爹爹也会原谅与他。”
书叹环过锦金,“往事了,这一路艰辛,终于是开始有些结果了,还有那两个老贼,放心,很快便让他们地下陪葬。”
“可是,若是带兵造反,可是如同当年污蔑爹爹一般,要诛杀九族?那王府的大大小小,可是都躲不过去了?”
锦金突的问道。
书叹点头道:“对,自然,那造反是何等大事,当今皇上岂能纵容这般的祸事,人家又岂能信服朝廷,朝野上下残存这种乱党,岂不是灾祸难测?自然要厉害为之,铲除根基。”
“ 那……家人跟之受难为何?那无辜的孩子为何?”
“傻丫头,这边是政,擅政之人定要稳固其根本,才有心为民做事。瞧你,死了一回,又变了傻气了,可是担心那莺儿了”
“自是担心,等那时,可要求情,本就一人之错。乱杀无辜也不应是皇上所为。”
“这个,我只能答应你尽力而为,皇上乃一国之君,他言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