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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智慧大道

孔子谆谆教导我们,一个有智慧的人,对学习是永远不满足的,更不会被外在的事物迷惑。荀子循循善诱道,不登上高高的山顶,就不知道天空的高远;不靠近深深的溪涧,就不知道大地的厚重。孟子说得更贴切,有智慧的人,才有一颗明辨是非的心。

圣人的语录是启迪我们心智的金钥匙,万事万物,如果我们不去认真学习,就难以掌握;不通过实践,就无法揭开其中的谜底。无论在人生的起点和终点,智慧是陪伴我们一生的财富,揣着智慧的宝典,在人生的竞技场上,我们才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有句很流行的格言说,如果大水将冲去你的房屋,你要带着什么离开?不是钻石水晶,也不是美服金履,是智慧!财富可以流失,而我们的智慧,是永远抢不走的宝贝!

智慧也分大智慧和小聪明。小聪明,能行一时,大智慧,则会通一世。常言道,一罐子不响,半罐子咣当,真正大智大慧之人,是低调而不张扬的。小聪明叫人鄙夷,大智慧令人景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先哲立身处世的大智慧,我们当谨记。永恒,一个所有地球生命的终极追求,所有艺术生命苦苦攀援的极顶;它又是无法企及的悲剧性的生命境界。从蛮荒时代到文明社会,人类一直心怀渴望,举首向天,祈盼神灵示以永恒。面对天体,我们何其渺小;面对永恒,我们又何其短暂!

你仰头、仰头,耳朵像一对空空的盅儿,去承接由高无穷尽的天空滑下来的声音。然而,你什么也听不到。人的耳朵不是聆听天体而是听取俗世的;所以人们说茫茫宇宙,寥廓无声。

这宇宙天体,如此浩瀚,如此和谐,如此宁静,如此透明,如此神奇,它一定有一种美妙奇异胜过一切人间音乐的天籁。你怎样才能听到它,你乞灵于谁?

你仰着头,屏住气,依然什么也没听到,却感受了高悬头顶的天体的博大与空灵。在这渺无际涯、通体透彻的空间里,任何一块云彩都似乎离你很近,而它们距离宇宙的深处却极远极远;天体中从来没有阴影,云彩的影子全在天地山川上缓缓行走,而真正的博大不都是这样无藏于任何阴暗的么?

当乌云汇集,你的目光从那尚未闭合的云洞穿过极力望去,一束阳光恰好由那里直射下来,和你的目光金灿灿地相撞,你是否听到一种激动人心的灿烂的金属般的声响?当然,你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还有那涌动的浓雾,不安的流光,行走的星球和曰全食的太阳,为什么全是毫无声息?而尘世间那些爬行的蝼蚁、翕动的鼻翼、轻微摩擦纸面的笔尖为什么都清晰作响?如果你不甘心自己耳朵的愚蒙,就去听取天上那些云彩——它们,被风撕开该有一种声音,彼此相融该有另一种声音,被阳光点燃难道没有一种声音?还有那风狂雨骤后漫天舒卷的云,个个拥着雪白的被子,你能听到这些云彩舒畅的鼾声吗?

噢,你听到了!闪电刺入乌云的腹内,你终于听到天公的暴怒;你还说空中的风一定是天体的呼吸,否则为什么时而宁静柔和时而猛烈迅疾?细密的小雨为了叫你听见它的声音,每一滴雨都把一片叶子作为碧绿的小鼓,你已经神会到雨声是一种天意!可到头来蒙昧的仍旧是你!只要人听到的,听懂的,全不是天体之声。

天籁文丹冯骥才辽阔浩荡的天体,空空洞洞,了无内容,哪来的肃穆与庄严?但在它的笼罩之下,世间最大的阴谋也不过是瞬息即逝的浮尘。人类由于站在地上,才觉得地大而天小;如果飞上太空,地球不过是宇宙中一粒微小的物质。每个星球都有自己的性格,每个星球都有自己独特的声音。它们在宇宙间偶然邂逅,在相对时悄然顾盼,在独处中默默遐想,它们用怎样的语言来相互表达?多么奇异的天体!没有边际,没有中心,没有位置,没有内和外,没有苦与乐,没有生和死,没有昼与夜,没有时间的含义,没有空间的计量,不管用多巨大的光年数字,也无法计算它的恢宏想想看,这天体运行中的旋律该是何等的壮美和神奇?

你更加焦渴地仰着头——不,不是你,是约瑟夫。施特劳斯。他一直张着双耳,倾听来白宇宙天体深处的声音,并把这声音描述下来。尽管这声音并非真实的天籁,只不过是他的想象,却叫我们深深地为之感动。从这清明空远的音响里,我们终于悟到了天体之声最神圣、最迷人的主题:永恒!

永恒,一个所有地球生命的终极追求,所有艺术生命苦苦攀援的极顶;它又是无法企及的悲剧性的生命境界。从蛮荒时代到文明社会,人类一直心怀渴望,举首向天,祈盼神灵示以永恒。面对天体,我们何其渺小;面对永恒,我们又何其短暂!尽管如是,地球人类依旧努力不弃,去理解永恒和走进永恒。我们无法达到的是永恒,我们永远追求的也是永恒。

听到了永恒之声,便是听到了天籁。

面对茫茫宇宙,人类只是一种傲不足道的生物,在宇宙面前,人类总有些臼惭彤秽。我们向逯不可及的太空发出了航天器,狒望人类的探询和问候能抵达洁渺星空。我们在同永恒的对话中,了解了自己的渺小和短暂,也囚此更加激发我们去探索那些未知天地的热情,正是这些不懈的热情让我们去倾听天籁,一点一点地,按近永恒。

我来尘世做一不速之客,却再也不能化作一只蜜蜂飄游林间自由飞行,可这些念头是多么荒唐啊!实际上全部生活早已安排好了,寂寥的慰藉也只是短暂的,终究还得在令人讨厌的路上趔趄而走,忍受困窘,而有些东西却再也找不回来。多少年以后,人海漂荡,俗尘万斛,在疲惫袭来难当之际——或在春夜熏风微荡,或在秋晚青虫扑灯,总要无端忆起那一种奇妙喧闹的声音,那种熹微晨光所造设的苍茫氛围。每每这时候,胸臆间辄生一种难言的微火缓缓燃烧,令我忆起往昔的日子。

我十来岁时,从一所学校转到另外一所学校读书。家离新学校很远。路上要经过一段密林小径,两侧是江南特有的杂树,枝柯槎桠,几至密不透风。因为要赶早白习,路过这里时,天色未明。小径里踽踽的脚步声似有非有,树枝偶尔拂着面庞,鸟声聒噪而悠闲,或如呜咽,或似冷笑。水沟里漂着败叶跟花瓣,无论春夏秋冬,这林子里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杂花默默开着。倘是春天,则有一种令人要凝固思维的浓郁气息;枝叶密匝匝地簇拥着,仿佛用深绿的重彩点染而成,成千上万的蜜蜂和不知名的昆虫就在枝叶中嗡鸣。它们振翅收放,震荡汇集成压抑而沉雄的力量,扩散于空气中,有一种金属薄片柔韧而刚劲的意味。听着听着,宛如跌入迷梦。那声音异常深沉、宏远、浑厚,仿佛长流不尽的渺渺钟声,又似一支完整而和谐的曲子,既神秘、荒凉而又丰富,使人期望天色不要再亮再白,这样的陶醉凝重而又久远。

没有出息的念头,于是产生。那时,我诅咒枯燥无趣的课程。林中色彩,融在夜色和晨光的结合处,那青黑的幽辉笼着梦一般的薄寒,复杂得让人难以理喻。仿佛在暗示又仿佛漫不经心,有些躁动又平静若水,它暗淡而又明晰,朦胧而又清远,叫人生发一种客心悲未央的莫名念想。蜂的嗡鸣仿佛永远沖不出这一个幽梦,因为它晕了一层薄而坚固的纱。草茎、花卉、枝叶都毫不动颤,石头呢,大大小小,各白兀立着。虫鸣还响亮,草梢上的露珠有些已慢慢滑落了。彼时心中无故溢满渺远的渴望,和非尘世的荒诞梦境,它们暗影似的落在灵魂里,于是就似乎听到时间的翅在轻微地张合扑动。我觉得这氛围包容的一切离我那样蜂声树林文丹伍立场生命原是一个不知来自何处去至何方的奇迹,存在也是一个时空的偶然,我们需要不停地奋斗,高燃理想的赤子之心,来印证我们生命真正的存在,这样我们便需活跃我们的思维,点燃灵台的明灯燃亮我们该走的路,以便我们继续跋涉。假如春季是大地的再生,那么凋零的冬季不正是一种孕育吗?时序更迭,四季循环,像极一次生命的历程,由明媚清纯的春进入热情活力迸发而理想高燃的夏,然后白盛放的夏转入成熟的秋,由恬美成熟的秋进入沉思的冬。于凛冽的冬季,像极走完了人生另一个历程,正期待另一次新的超越,正企望另一次新的突破,再展开另一种生命的新境界——期待另一个生命春天春季不是渦有文丹林发亲近,又是如此遥远。蓦然,平日里所接触的事物瞬间给推得很远,感觉沉浸到忧伤中难以摆脱,我觉得这树木和我都很无助,又怕天色即明,那种恒在而又无常的美,就会像花粉一样飘飞。一种尘埃般的古怪念头钻进心里,悄悄潜伏积累起来。

蜂鸣声中的树色生机盎然,而又忧郁悲苦,肃穆厚重而又凄凉酸涩,我梦想那小道永远没有尽头,我感觉走出小道就走近拘束、无趣、单调、苦恼,即使在夏日的早晨也会感到寒冷,仿佛一切都在发抖。我来尘世做一不速之客,却再也不能化作一只蜜蜂飘游林间白由飞行,可这些念头是多么荒唐啊!实际上全部生活早已安排好了,寂寥的慰藉也只是短暂的,终究还得在令人讨厌的路上趔趄而走,忍受困窘,而有些东西却再也找不回来。多少年以后,或中夜徘徊,或悄然独坐,蜂声、树林又不请白来,围而合之,浸透思绪。

人来刭世上,便耍受刭种种钓東,耍为生存而奔波,苦难、窘迫时时琢铙在人的周围,让人喘不过乞来。我们不能像蜜蜂一群自由自在地飞翔,我们甚至不能像一棵参差披拂的村,可以新叶催际叶,在耠回中感受生命的恒欠,我们只有在寂寥只得刭一些趋坐世的怼藉。这便是生活的沉痛处。但是,人类的可贵正是在绝望中看刭狒望,在沉思冥想中获得最大的自由。

的来临。生命就是需要不断地超越,也需要不断地突破,才不致枯滯。冬季正是属于沉思而非凋零的季节。田野上,成熟的稻子已收割,田野裸裎白己的胸膛,没有稻穗摇曳,更无从听群蛙齐鸣,往昔有着青春绚丽,如今倒像进入禅境。这时农人正忙着堆肥,成车成车地堆肥正肥沃着贫瘠的土地;在冬季,泥土正吸收着新的养分,当明春来临,牛犁翻松了新土,那土地就又洋溢着无限的生机。我们所熟知的自然界,有些动物正在冬眠,冬眠并非死亡,而是一种新蜕化,有些树木花草也弃绝了红花绿叶,但那也不是枯死,明春嫩绿的新芽,将展开一个新的绚丽的梦境。

而守候一季的寒冬,你心里孕育着什么?正想做何种突破?

我们的生命所以贫瘠,原因往往不是放弃了工作,便是因工作而放弃了沉思;要不断工作,也要不断地沉思。生命原是一个不知来白何处去至何方的奇迹,存在也是一个时空的偶然,我们需要不停地奋斗,高燃理想的赤子之心,来印证我们生命真正的存在,这样我们便需活跃我们的思维,点燃灵台的明灯燃亮我们该走的路,以便我们继续跋涉。生命也是需要不断跋涉的,不管昨日你有多少功绩,不管昨日你生命里开了多少花朵,那都是属于昨日的,若你一味沉湎于昨日的喜悅,就难享今曰更清纯的欢欣。今曰,一个新的开始,更需要我们前进,更需要我们孕育,人生是一条走不完的旅程,需要生命的火把,直至成灰而泪尽在这冬季,原不是告退的季节,守候一季寒冬,原在孕育明媚的春天,一位诗人意味深长地说过: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在冬季,让沉思丰盈你的生命,也孕育、更新你的疲惫或已充满创伤的心灵,来孕育一个崭新的春天。冬季原来是沉思的、孕育的季节的键别放弃,别叹气,别忘了,冬季是沉思孕育的季节。

代表着凋零的癸季,其实更是孕育新未的季节。雪莱早就说过:“癸天来了,未天还会迈吗?”癸季,吸收着各种养分,为新未的刭来蓄势待发。这是一种突破,一种趋赴。而人生也是需要有厚鄱的“癸季”的。我们不能一味闭着眼睛向前猛冲,也需耍适时停下,总结臼己的得失和咸敗,调整好状态,找刭更好的生存方式,侵得我们不断获得新生。

在他眼里,那也不是星星,而是蜜蜂,是明亮如水的昆虫。一定有什么花,让它们彻夜不归。雨露甘霖,必定是它们所酿制。蜂蜜卖进城里,但养蜂人不会进城,他的蜜蜂不会进城。城里没有花蜜,万紫千红的灯盏,比不上野地的一朵花。再过半个月,养蜂人就要到南方去了。此刻他在城外的河边,静静等候着,等候那个起程的日子。寒冬即将过去,南方的花期,早在他心里弥漫芬芳。

河中间生长着稀疏的芦苇,纤细的身子倾斜着,一头一头雪白的芦花,在冷风里浮动,像一吹就散的烟缕,却总是吹不散。几家褐瘦的麻雀就住在苇丛。它们没有仓房,也从不积攒,所以每曰都很辛苦。河水冻结了,折断的芦苇凌乱在冰面。两只黑白相间的喜鹊,在不远处的杨树上跳来跳去。清晨,养蜂人总是让它们给叫醒。

傍晚下起了雪,然后一夜未停。雪花轻柔,落在一只只黑漆斑驳的蜂箱上。蜜蜂正沉睡,在精致的六角的蜂巢内,像被蜡封的密函,又像提炼完毕的纯金颗粒,被一位富有的君王所珍藏。其实它比金子更贵重,因为蜜蜂是活物,有生命。天底下,它们的梦境最甜美,南方的紫云英、油菜花,北方的槐花、枣花、山荆轲,一层谢了一层又开。却不知今夜繁华的梦乡,是否能出现雪的踪影?如果有一只可爱的蜜蜂在雪的拍打声中悄然醒来,会闻到一缕来白苍穹的清香,圣洁而神奇。可惜没有谁能幸运地复苏,尘世的花朵,已经把它们累坏了。

隔着结冰的河流,对岸是华灯灿烂的城市。雪落在城外,也落在城内。温暖的房间里,有人用汤匙慢慢搅动一杯蜜汁。这是白天从养蜂人那里买来的。蜜是花的情感,是熔化的琥珀。在杯勺碰响的和声里,浓浓淡淡的花香沖退开来,唤起多少鲜艳的回忆。而情侣在街上,在羽绒的时装里,看灯赏雪,彼此吐露甜蜜的话语。孤单的养蜂人,在破旧的帐篷里吹熄了微弱的蜡烛。但他并未入睡。他坐在床沿上,望着外面的雪出神。缤纷的雪,真像繁忙的蜜蜂啊。头顶上,雪片堆积,细碎的雪屑散落下来,掉在他的头发上。晨暗之中,有一种苍白在闪耀。如果不是下雪,他就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夜越深,星越亮。在他眼里,那也不是星星,而是蜜蜂,是明亮如水的昆虫。一定有什么花,让它们彻夜不归。雨露甘霖,必定飄行者文丹意义我就这样在林子里逗留几个小时,把攥紧的骨骼和灵魂摊开,仿佛一朵花、一根草,被宏伟的自然环绕并轻盈地托起,矫健、灵敏而单纯。除了上帝的花园,我们还可以在哪里这么自由地徘徊,充满惊喜和依赖?在哪里还能如此深切地体会生命中无尽的美感,像宇宙一样深沉?

我一直对树这个意象非常迷恋。随便的一棵树,都是那么白然地站在那里,无论在山野、广场、路边,永远那么潇洒大方。人类的姿势要挑拣环境,不信你去上帝的花园文丹萧春雷是它们所酿制。蜂蜜卖进城里,但养蜂人不会进城,他的蜜蜂不会进城。城里没有花蜜,万紫干红的灯盏,比不上野地的一朵花。

天地寂静,时光洁白。绵绵雪花擦拭着蜂箱,擦拭着黑色封皮的金色经典。这是一部在春天才能打开的巨著,是暂时隐藏的预言,是天然的不朽的手稿,是美好无比的福音书。

这样的夜晚,养蜂人想起了那些死去的蜜蜂。那无数殉职于采蜜途中的生命,安然消逝,且都没有白己的名字。它们纯净似雪,除了甜蜜,再无其他留下。

养蜂人的家住在山里,距此有百里之遥。那里有他的妻子儿女,有他的房子,但他却不能安居在家。二十年前,一群蜜蜂落在他家的树上,他把它们收养下来,从此放蜂为生。他是大地上的飘行者,是寄居的旅客,注定要像一阵风,带着他的百万只蜜蜂,在茫茫旷野游荡。远离人群,他和蜜蜂一起生活,追寻,迁徙,在年年岁岁花开花谢的消息里,快乐或者忧伤。

相此那些在城市中生活的人群,这位养蜂人明显趋脱许多。繁华也好,衰敗也罢,城市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所耍的只是平实、臼在的生话。这也可以说是一次传纯于村丈明与都市文化的碰擅,但对养蜂人来说,那些城市的生话方式根本不会在他的生活中引起一丝波澜。城里“万紫干釭的灯盏,比不上野地的一朵花”。他只和他的蜜蜂在一起,也只耍和他的蜜蜂在一起。这种淡洎,让人羡慕,又让人崇敬。

舞台上走一圈,会发觉白己竟然不会走路!就算那些整天在台上的时装模特儿,就我看还是矫揉造作,远不如一棵树优雅。一棵树并不把自己的一切呈现出来,而是谦虚地隐藏一半在地下,变成根系,从而形成了树的深度。只有最智慧的人才明白这个道理,不去夸耀自己的全部。树的枝条向所有方向延伸,树叶密密麻麻敞开,只要能接收到阳光,并没有特别的忌讳。有多少人能珍惜来白宇宙的每一点营养呢?我们不是担心食物有毒,就是担心消化不良,深怀戒心,结果戒心影响了吸收。一棵树全身没有累赘的东西,每一棵树形态上都有不同,却同样简洁、完美,这正是许多思想家理想中的人类,一种保持了个性的完善。

现在,我看着白己停在键盘上的两只手,可以白如地伸展、弯曲、合拢,十个指头都能灵活地打击键盘。最大的奇迹是,手能从地上拣起一根针,能挤牛奶,能写字、画画,能举杯、握剑、摘花,能接住一个远远扔来的球;它还能表达意见和感情:同意或拒绝,依依不舍,无限温柔地抱起一个婴儿,拭去对方的眼泪有一次,看到小孩在搭积木,我对朋友说:“不要把这双手看成只有几年的历史,它是在上百万年的历史中逐渐形成的,人类的祖先留给我们的远不止是火、铁器、文字和婚姻制度。孩子没有创造自己的手,他只是在复习,发现一双现成的手的各种意义。”

古人每恨海棠无香,鲫鱼多骨,觉得天地间有许多憾事。我的儿子也说:“鱼为什么长这么多刺?兔子为什么有皮?我不爱吃!”我瞪着眼说:“它们不是生来给你吃的!”万物有它们白己生存的理由。鱼的生理结构对鱼来说是合适的,它的生活目的不是为人类提供食物。我们觉得世界有缺陷,是因为它不尽如人意。上帝的目的和人类的目的原本不同,所以你看到园丁修剪树枝,遗传学家随心所欲地篡改生物基因。上帝的花园对人来说既然有缺陷,那么人类自己去创造一个自己的花园好了,于是某国就有科学团体建立人工生物学圈。尽管里头借用了不少旧世界的材料,试验者们还是待了两年就赶紧逃了出来。

有时,我们能从没有目的的活动中获得巨大的满足。从前我常去野外,只是胡乱走走。见到四周长满青草的池塘,池心一平如镜,手便痒痒的,就捡块石子打水漂。石子仿佛蜻蜓点水,在水面上激起一串涟漪。树林子空荡荡的,没有野生动物,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松针和腐叶,踩在脚下,充满弹性。偶尔能见到一两朵明艳的小花,像幽静的美人,白开白落。透过浓荫的一缕阳光打在一丛什么蕨类植物上,逆光看去,叶脉绿得透明,仿佛在流动。我就这样在林子里逗留几个小时,把攥紧的骨骼和灵魂摊开,仿佛一朵花、一根草,被宏伟的自然环绕并轻盈地托起,矫健、灵敏而单纯。除了上帝的花园,我们还可以在哪里这么白由地徘徊,充满惊喜和依赖?在哪里还能如此深切地体会生命中无尽的美感,像宇宙一样深沉?

在那样的生活里,人是属于大自然的。在那样的生活里,才能触摸到生命的真谛。在那样的生活里,人们才不致把自己逼得那么高,那么尖锐;才不致把渺小的自己吹胀到使自己无法负荷的那么夸大与狂妄。

入春以来,在静寂的清晨或午后,常有一大群麻雀,聚集在后院的尤加利树梢。那轻俏的哨音,时而一点一点,时而一串一串,时而独吟,时而合鸣,玲珑剔透;如水晶,如银铃,如雨点,如珠串,流利晶莹。在树梢的谱表上,点着音符;小小的,加着装饰音与弧线的,那么活泼俏丽地跳过来、滑过去;又跳过来,又滑过去。这一串串的音符,就织成了一片蕴藏着生机的宁静。在这样的宁静里,一切的俗世纷争、名心利欲、得失忧患,都如旧梦般地淡去,只觉置身在简单淳朴的大自然,回返无知无识的天真。那一刻的宁静,不知胜读多少修身养性的书篇。

多年来,在都市里奔忙,都市是属于“人”的世界,是属于“机器”的世界。这世界的一切音响——包括音乐会的音乐在内,都毫无美感可言。

它们嘈杂、吵闹、拘束、紧张、虚伪、造作。因此,我常捕捉远处偶尔传来的一声鸡啼。有时是在清晨,有时却在阴雨未晴的午后。但不管是在清晨,或在午后,那一声孤独而悠然的长鸣都可以给我带来很久很久的宁静,很多很多的对田园生活的怀念和向往:那生活缓慢的拍子,低舒的节奏,宽敞的空间,辽阔的视野,多量而简朴的食糖,淡泊的襟怀,飘逸的想象。在那样的生活里,人是属于大自然的。在那样的生活里,才能触摸到生命的真谛。在那样的生活里,人们才不致把白己逼得那么高,那么尖锐;才不致把渺小的白己吹胀到使白已无法负荷的那么夸大与狂妄。在那样的生活里,人们才可以了解到“降落”的安稳与舒泰,才可以找回白己,返璞归真,在那亲切的泥土、葱茏的绿野、清洁的泉水、简单的声音的联想文丹(台湾)罗兰虽然人类拥有了改变自己生存琢境的能力,习惯于享受科技带来的新生化,人类仍然在不断追求对自然的回归。我们似于在通过科技征服和改造自然,但终宄无沽摆脱对自然的依赖,耍生存得更舍娌,更愉快,我们须懂得如何与自然和谐相处。

衣着上去发现与世无争的安闲,去发现“人生不满百,常怀干岁忧”的可笑和愚昧。真正可喜的静,并不是全无声息的静,而是当有一种声音使你发现白然的时候你所感到的那种亲切安详的静。鸟语、鸡鸣,都象征着不受市声干扰的那难得的时刻,远人为,近白然,丢弃物质的征逐,发现精神和性灵,这时候,你就会觉得宁静。这宁静,事实上是一种拋开征逐之后的安闲,放下贪欲之后的怡然。

我曾在关子岭度过了两个极其宁静的夜晚。而造成静的是山上流泉。那泉水铮铮琮琮似在我枕上流过。在梦的边缘,我觉得白己像是枕着青石,身上覆的是坠叶与落花,一切尘间扰攘都随着清泉流远;一切烦愁忧虑,也随着清泉流远;一切名心利欲、得失恐惧,也随着清泉流远在那样的怡然中,仿佛我自己也随着清泉流远而入梦。而迎接我的是山中带雾的清晨与承载我流到这里来的清泉,而我所置身的地方,恍如真正的世外桃源。

海潮的声音也曾带我入梦。在海滨那小楼上,在夏夜,我打开面海的窗子,睡在床上,听海浪拍岸的声音,那么宏壮而深沉的,带着远古的荒凉与寂寥的声音,述说着天地创造、大海沧桑的那声音——低沉的,感慨的,雄浑的,那述说使你不得不放弃你所执著、所迷惑、所恼怒、所牵恋的一切。你必须在海的沉雄的低语中睡去,把你渺小如尘芥的喜怒悲欢轻轻放手,在海流中。

白从我发现我是何等的喜爱这些属于白然的声音,我顿悟我近来为什么很少去听音乐会。我厌烦音乐会场的闷热,音乐听众的嚣杂;我厌烦音乐的沉闷,演奏者的造作;我也厌烦正襟危坐的约束,强作欣赏的虚伪。世间不是没有好的音乐,但好的太少。当做商品来传播的音乐和当地冠冕来装饰高贵的音乐,同样的是只相当于叫卖的市声,和物质享受盖过精神文明的那机器齿轮与马达的交响。

当人们的耳膜充斥着机器的轰鸣,当自然对你来说只是一十逯迈的记忆,听刭一产鸡啼,你会多么欣毒!摆脱了人类社会的紧张、造作、浮踪、庸俗,你回归刭最原始的宁静状态,这时,大自然妲然地按细了你,并将它的美舍部呈现在你眼前。这是率性的、纯真的、古朴的、深沉的美,是在人世间拼搏后疲惫的心灵的归宿。

在你心中响起的声音,别人听得见吗?别人心中的声音你又听得见吗?是否有许多的声音不是自耳畔响起,而是自心田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偶尔满溢,或时时回荡于脑海中。某些时空触动起回忆的声音,未来的声音,理想的声音,思考流转的声音。生命发出的声音有些是听不见、却看得见的。某些声音可以在心中滋长,甚至变得很喧嚣,很庞大,耳畔却没有任何声响。

走在春曰迷人的山林小径上,耳朵里很安静,鸟叫虫鸣,风拂雨斜,这些,是不吵人的声音。可是,你要静下心来让真正的声音在心头滋长,流动,仔细倾听!没有一种生命是可以暂时停止运转的,停止在生命之河里流动。

泰国的禅坐大师阿姜查,教导弟子要学习“静止的流水”的心境。弟子们怀疑,世界上哪里有静止不动的流水呢?既然是流动的水,便无法同时保持静止呀!是啊,既然是声音,便不能有听不见的声音呀!听不见的声音又如何叫做“声音”呢?阿姜查说,那是一种心灵状态。保持心灵的静止、安详,并不表示生命与外在的互动会暂时停止;思考仍然在心灵中流动着,智慧容易在其中受孕生成。

我想,世间的表面不能决定所有的状态。在你心中响起的声音,别人听得见吗?别人心中的声音你又听得见吗?是否有许多的声音不是白耳畔响起,而是白心田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偶尔满溢,或时时回荡于脑海中。某些时空触动起回忆的声音,未来的声音,理想的声音,思考流转的声音。你的心灵的土地上是繁杂吵闹,亦是空荡冷清,毫无声响。也许你是学习安静而易于感受,然后让你的心田喧嚣热闹,充满意志的能量,而不是吵闹得无法倾听。

走在春曰喧嚣的山林小径上,耳畔清静,蹲下来,却能看见热闹鼎沸的声音。

一株株细嫩的幼苗刚从柔软的黑泥中探出绿色的新芽。在接受雨水的充分滋养之后,它们迸发出来的生命能量是何等磅礴和温柔。未及等待泥土由寒转暖,一株,两株,三株,一百株,一干株纷纷破土而出,铺满每一处柔软的土地。

植物发芽的声音也许听不见,却看得见、领受得到。仔细低头探视每一处被春天的声音文丹(台湾)王家祥去年的老株残枝所掩盖的角落,假如你听得见那微弱幼苗群起探头的声音:那多如波浪、不断涌向海岸的声音,在亘古的时代它们便未曾止歇,一直向未来发音,掀起生命的意志。

我们在春季间上山无意便会踩死这些探头的意志。即使已经极力小心,谨慎地避开每一步可能的错误;然而好些美丽的小生命所展现的强大意志遍布于土地的每一处隙缝,使人不胜其扰,仿佛它们正群集喧嚣地叫着:“小心呀!不要踩死我们呀!不要踩死我们呀!”而我则是被不忍之心逼迫得进退不能,懊恼不已。

从内心里涌现的那一股不忍之心,在近年来愈加强烈,使得春季雨水充沛之后的上山曰子变得有点令人不适与心疼。除非必要,或者春曰某些特定的华丽太吸引人,否则我宁可满心欢喜地待在家里感谢今年的春雨适时到来,解放我那群干渴一整季长冬的朋友。

日本有一段关于春天狐狸嫁女儿的传说,警告人们春天不要进入森林打扰狐狸的婚礼,否则会遭到厄运。导演黑泽明也曾将这段传说应用在他绿色思想极为强烈的电影《梦》里头。细想,这段传说背后的深层意义,不正是提醒人们春天不要进入森林里干扰各种生命旺盛的萌发与成长?印度有支最古老的宗教在数千年前即体会出春天尽量不出门,若不得已也要打赤足外出的教义。印第安人则在春天时卸下马的蹄跌,也不驾马车出门,以免影响大地的胎气。印第安人相信,春天是大地怀孕的季节,要避免马的坚硬铁蹄剧烈踩踏大地。

我则庆幸白己有了这样谦虚的心境,要向大地表示谦敬是一段不容易体会的人生修行。当你听得见春天幼嫩的生命发出的声音而去在意它时,是比辛勤聆听深奧的道理更接近善念吧!

聆听未天的声音其实就是聆听生命的声音。在未天,生命径过癸日严寒后觉醒了,复苏了。生命的声音听不见,但可以用心去感受;听得见的声音,也许你不会记住它,心灵感受刭的声音才会真正触动你,震撼你。用心读懂未天的声音,谦逊地领悟生命的真谛吧!

在无花的日子里,花朵却在窗格上恣肆。如果古人描绘它,会用“花闹窗棂”几个字。的确,束束花朵不但神韵具备,而且形态上都挺夸张。牡丹有点胖,菊花有点瘦,玫瑰姊姝成群,郁金香携儿带女意味深长的是,窗花更多地与吃有关,映现着农民们对食物的渴望。

我怀念窑洞和窑洞里的生活。而尤其令我不能忘怀的,是窑洞的窗格上烂漫的窗花。窗花来源于剪纸,而剪纸据说是一种民间艺术,但朴实的村姑从未把它当做艺术看待,也从未有过艺术家的荣耀与白豪。

令人惊奇的是,窗花几乎全部在冬天灿烂。这当然与农闲有关,但农闲不是根本的原因。冬天是无花的季节。冬天的花如雪莲、腊梅等,在渭北的土地上根本看不到;唯一的白然之花,就是时不时飞舞的雪花。那时环境还未遭到污染,雪下得特别频繁,动不动就是漫山遍野银装素裹。夏天少雨,而冬天多雪。窗花渲染着冬雪,可以驱走人们心灵上的干旱,给贫穷的人们带来丰衣足食的希冀,给寒冷的乡民带来生命的暖意,给寂寞单调的生活带来色彩和趣味。

窑洞的窗子一般都制作成木格状,上面粘一层白纸。狂风一吹,纸就瑟瑟战栗,发出蚊蝇般鸣叫的声音。久而久之,纸就扯开一个口子,口子越扯越大,进而纸就变得褴褛不堪。因此,对于大多数村民来说,往窗格上贴纸只是冬天的事,其余的季节,窗格都空空洞洞的。冬天一到,寒流席卷而来,这时就会看到,家家戶戶所做的首要事情就是从供销社花五分钱,买回一张洁白的大纸,然后和了面浆,再然后就是粘窗纸。而少女和少妇们是最忙碌的,她们摊开五颜六色的纸片,手持一把小剪刀,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张土炕上,开始剪窗花。她们把窗花看得很神圣。谁的窗花剪得好,全村人都会跑来观赏,谁就会得到无休无止的赞扬;而谁的窗花剪得差,人们会看不起她,她心不灵手不巧,严重点儿,她嫁人都有些困难。许多媒人说媒,怀里就揣着姑娘剪的窗花,到了男方家里,先把窗花拿出来。那时候,农村人总是把剪窗花与缝衣服联系在一块儿看的,他们的意思里有这么一个推论:你剪不了窗花,肯定缝不了衣裳;你缝不了衣裳,娶媳妇不成了白娶?媳妇的功用除了生儿育女,就是缝衣做饭了。

窗花文丹安黎当发自心底的声音诉出,任谁都不会漠然于它的去路,更不会无视于它有没有回应。即使是在空谷里的呼喊,也还会有相应的回声,何况是在人间!这回音壁的妙处,就在于它的有呼必应。我有时会想,倘若太寂寞,倘若喧嚣的市声卷走了真诚的歌声,也许你和我也可以在这古老的地方找到一点安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奇妙的事情:一道环形的围墙,你站在那一边,我站在这一边,对方的身影甚至被中央的建筑物遮住了;然而,那嗓音,啊,那熟悉的嗓回音壁文丹陶然每个冬季来临的时候,村子里都进行着一场悄无声息的剪窗花比赛。没有组织者,没有加油助威的锣鼓,但并不影响比赛的认真和严肃。于是在村子里走一圈,就会看到所有的窗子都五彩缤纷、生机盎然。黄土是单调的,而窗花却在这单调之中,注入了另外的灵魂。

窗花的内容概括起来不外乎两种:一是植物,一是动物。人白然归属于动物之列。在无花的日子里,花朵却在窗格上恣肆。如果古人描绘它,会用“花闹窗棂”几个字。的确,束束花朵不但神韵俱备,而且形态上都挺夸张。牡丹有点胖,菊花有点瘦,玫瑰姊妹成群,郁金香携儿带女意味深长的是,窗花更多地与吃有关,映现着农民们对食物的渴望。麦穗特别肥大,玉米棒子粒圆满,苹果鲜红透顶,桃子鲜嫩欲滴。也许人们太需要这些东西了,但现实生活中他们难以得到,于是只有把梦想编织在窗纸上。的确,我曾亲眼目睹过有的幼儿想吃窗纸上的苹果而不时哇哇啼哭的景象;我也看到过邻家大爷饿得卧床不起凝望窗花时木呆呆的眼神。窗花,显示着村姑的手艺,也在诠释着庄稼人的梦想。

窗花,不仅仅是点缀窗纸的艺朮,更承载着村里人美好的梦想。“黄土是单调的,而窗花却在这单调之中,往入了另外的灵魂。”疢头土脸的窑洞,囚为窗花而精彩,窑洞里的人精心剪窗花,实际是在精心打扮他们的生话。这仿佛在告诉我们,生话原本是需耍打扮的,而有着活泼心灵和一双巧手的人,最能让日予话色生香。

音,透过贴耳的墙,就这样粼粼地相互传递,清晰、真切,简直就是殷殷的叮咛。当我傍着天坛的回音壁通话时,心中总会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想起很多年以前,我首次站在这里,十分诧异于面前这毫不起眼的红墙,它甚至斑驳得有些古老了,却显示了惊人的传音灵敏度。这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敏捷,沟通了历史与现代的时空距离,我仿佛听到遥远时代的声音,那一刻就回响在耳畔。

但这种错觉一闪即逝,我明明是在一个春天的早晨,把我从南海之滨携来的一句问候,一直保留到踏足这里,这才怀着既亲切又神秘的心情,轻轻地朝着伴我的朋友奉上空间的怀念:“你好吗?”

“你好吗?”“你好吗?”这短促的三个字回荡起来,就在青山绿水间悠扬,有如一首多情的歌。

我不知道传回我耳朵里的那一句,到底是我送去的,还是他回赠的;我总以为,你来我往的同一句话,已经交融成为分不清我的还是你的,那回音混淆了彼此的区别,成了合唱,流动在同一个音调里。

我实在喜欢倾听那回音。

当发白心底的声音诉出,任谁都不会漠然于它的去路,更不会无视于它有没有回应。即使是在空谷里的呼喊,也还会有相应的回声,何况是在人间!

这回音壁的妙处,就在于它的有呼必应。我有时会想,倘若太寂寞,倘若喧嚣的市声卷走了真诚的歌声,也许你和我也可以在这古老的地方找到一点安慰。

然而,我又想,大约,我们也不用太过拘泥于形式。生活在我们心海中激起的浪花,那涟漪,那涛声,不也是一种动人的回音吗?

只是,心中的回音壁是无形的,它随着世间的脉搏,不断地震出生命之歌。然而,比较起来,它比真正的回音壁或许还要敏锐而且立体,因而还要生动得多。

真诚发出的呼唉,谁不狒望得刭热烈回杰呢,浅浅的试探是怕受伤,如果有强烈的回杰,那是多么让人欣毒的事啊!但是在寂窦的人海中,呼唉与答杰总是那么渺茫纯“回音壁”的意义就在于它不会无视你的呼唉,它让你的狒望永迈不落空,它是那么诚实恳切,它是那么及时温和。如果,我们在生活中得不刭这种回杰,能不能让自己主动回杰別人呢?让我们光做一次別人的回音壁吧。

我似乎有些明白,人生其实不过是一只滚动着的铁环,人最后的诱惑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坐拥金银,也许是满目荒原,两者都有可能成为诱惑的理由。滚,不停地滚,滚到哪儿,一看见让你怦然心动的站牌就暂停下来,举头望望天空,想想下一站该滚向何方。

我家的木桶终于朽烂了,我心里暗白高兴。在水桶开始漏水时,我就盼着它烂,烂彻底。可父亲硬是给漏水的地方塞了一撮刨木屑,漏就止了。再漏,再止,凑合了三年。把我从六岁凑合到九岁。这次,是几块镶木板突然断裂了。父亲从深沟里挑水,爬到半坡时,“嘭”的一声,坏了的那只桶里清水四溅,路边的蔫草呼地抬起头来,一顿痛饮,眼见得都绿了。另一只桶乍然失去平衡,脱离扁担上的挂钩,欢叫着从沟坡滚下去,碎木片像弹片那样飞溅开来。这桶清水都洒在寸草不生的黄土崖面,蔫草怅望着这么好的水白白浪费,更蔫了。

这可是真正的山泉水啊。

父亲把碎木片一一捡拾回家,我一看他肩上挂着四只箍桶的铁环,心里乐开了花。但我必须把脸色调整得与父亲一样沉重。父亲怒容中掺杂着戚容。箍桶必须用八分厚的上等杏木板,一对水桶需要两平方尺。箍一对水桶就得耗去全家人半年的吃喝用度。

这是一份很值钱的家当,父亲的恼怒和悲戚尽在情理中。

我只有九岁,生活的担子压到我肩上,不大符合人道主义原则。玩,是我的天赋人权。但我不敢把心中的快乐露在脸上,父子同悲同喜,方显出父子情深。可是,父亲的脸色老不见和缓。我耐不住了,我在心里说,我爷死了,也没见你有多悲伤,因为我爷是老死的嘛。桶也是老死的,又不是谁故意砸烂的。再说,是坏在你手上的,怨谁?

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出口,非得挨一顿暴揍。

我看中了四只铁环中的一只,有一只就足够了。伙伴们都有铁环,他们家的木桶都过早地报废过,他们真幸运。而我没有铁环,根本的原因在于我家的木桶老是漏而不坏,坏而不朽。学校离家十里山路,凌晨到校,中午回家吃饭,下午再滚铁环文丹马步升去,放学再回。大家手中滚着铁环,从山坡上跑上跑下,没觉着什么,就到校了,就回家了;而我空手跑,眼前没有目标,总是跑得比别人慢,比别人累。我用铁丝拧过一个环儿,环太轻,还有结扣,老是脱钩滚入深沟,捡拾一趟,到校迟了,回家迟了。我很伤感。

几天后,父亲心情平静了,我试着把挂在墙壁上的铁环取了下来,父亲没说话,我知道,他恩准了。我把我家木桶报废的消息压住没有向外发布,我要给别人一个惊喜,一扫多年的沮丧。我找来一根钢丝,弯成钩做手柄,用废羊皮来回扎住,冬天手心温暖,夏天吸汙。我又用细铁丝弯出几个小环,套在铁环上,在院子试着滚几圈,大铁环轰轰有声,套在上面的小环,哐啷如打铃。

那天早晨,我谁也没理,谁的脸色也没看,我心里说,谁家的木桶都有朽烂的时候。

铁环其实是钢环,两个铜钱厚薄,指头宽细,滚在糟烂的山道上沉稳有力。我跑在最前面,山鸣谷应,声声威风。都是六七十度的陡坡,都是尺宽的小道,上学时,一口气推上去,放学时,一口气奔下来,每天来回奔跑四十里,精神全部来白滚在前面的铁环。

一个铁环将我由娃娃滚成大人,从一无所有的黄土山乡滚进光怪陆离的现代都市。站在城门回望乡村时,我感到的是逃离和实现。

简陋的玩具,竟然可以使简陋的时代变得不再简陋,而玩具不再简陋了,本不简陋的时代却变得无比简陋。二十年来,我整日忙得脚后跟抡到了后脑勺。我的孩子也让沉重的书包压弯了腰,忙来忙去,把所有的眼花缭乱来个去粗取精,竟只剩一个简陋的字:钱。我在为现在忙钱时,会一脸庄重地说:为了生存;让孩子为将来奔波时,会虎着脸对他说:为了前途。我和孩子都忙得不胜其苦时,就去寻找和体验乡野的简陋。站在田野遥望都市时,感到的却仍然是逃离和回归。

我似乎有些明白,人生其实不过是一只滚动着的铁环,人最后的诱惑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坐拥金银,也许是满目荒原,两者都有可能成为诱惑的理由。滚,不停地滚,滚到哪儿,一看见让你怦然心动的站牌,就暂停下来,举头望望天空,想想下一站该滚向何方。

每十人都有一只铗琢,滚着它在人生道跆上前进。这只铗琢伴随我们向前:在生话困难的时候,囚为有了这只铗琢,日予不再枯燥难熬;在生话优胜的时候,我们回望来跆,怀想征昔的温馨。小小的铗琢啊,是我推动了你一跆向前欢歌,还是你牵引着我,时时促我反省呢?

也许以往所见那些一株单立的向日葵,它需要竭力迎合阳光,来驱赶孤独,权作它的伙伴或是信仰。那么若是一群向日葵呢?当它们形成了向日葵群体之时,便互相手拉着手,一齐勇敢地抬起头来了。从天山下来,已是傍晚时分,阳光依然炽烈,亮得显眼。从很远的地方就见了那一大片向曰葵海洋,像是天边扑腾着一群金色羽毛的大鸟。

车渐渐驶近,你喜欢你兴奋,大家都想起了凡。高。朋友说停车照相吧,这么美丽这么灿烂的向曰葵,我们也该做一回向阳花儿了。

秘密就是在那一刻被突然揭开的。

太阳西下,阳光已在公路的西侧停留了整整一个下午,它给了那一大片向曰葵足够的时间改换方向。如果向曰葵确实有围着太阳旋转的天性,应该是完全来得及付诸行动的。

然而,那一大片向曰葵花,却依然无动于衷,纹丝不动,固执地颔首朝东,只将那一圈圈绿色的蒂盘对着西斜的太阳。它的姿势同上午相比,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它甚至没有一丁点儿想要跟着阳光旋转的那种意思,一株株粗壮的葵干笔挺地伫立着,用那个沉甸甸的花盘后脑勺,拒绝了阳光的亲吻。

夕阳逼近,金黄色的花瓣背面被阳光照得通体透亮,发出纯金般的光泽,像是无数面迎风招展的小黄旗,将那整片向曰葵地的上空都辉映出一片升腾的金光。

它宁可迎着风,也不愿迎着阳光么?

啊,这是一片背对着太阳的向曰葵。

那众所周知的向阳花儿,莫非竟是一个弥天大谎么?

究竟是天下的向曰葵,根本从来就没有围着太阳旋转的习性,还是这天山脚下的向曰葵,忽然改变了它的遗传基因,成为一个叛逆的例外?

或许是阳光的亮度和吸引力不够么?可在阳光下你明明睁不开眼。

难道是土地贫瘠使得它心有余而力不足么?可它们一棵棵都健壮如树。

也许是那些成熟的向曰葵种子太沉重了,它的花盘,也即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它们就不愿再盲从了么?可它们似乎还年轻,新鲜活泼的花瓣一朵朵一片片抖擞着,正轻轻松松地翘首顾盼,那么欣欣向荣、快快活活的样子。它们背天山向曰葵文丹张抗抗对着太阳的时候,仍是高傲地扬着脑袋,没有丝毫谄媚的谦卑。

那么,它们一定是一些从异域引进的特殊品种,被天山的雪水滋养,变成了向曰葵种群中的异类?可当你咀嚼那些并无异味的香喷喷的葵花子,你还能区分它们么?

于是你胡乱猜測:也许以往所见那些一株单立的向曰葵,它需要竭力迎合阳光,来驱赶孤独,权作它的伙伴或是信仰。那么若是一群向曰葵呢?当它们形成了向曰葵群体之时,便互相手拉着手,一齐勇敢地抬起头来了。

它们是一个不再低头的集体。当你再次凝视它们的时候,你发现那偌大一片向曰葵林子的边边角角,竟然没有一株,哪怕是一株瘦弱或是低矮的向曰葵,悄悄地迎着阳光凑上脸去。它们始终保持这样挺拔的站姿,一直到明天太阳再度升起,一直到它们的帽檐纷纷干枯飘落,一直到最后被镰刀砍倒。

当它们的后脑勺终于沉重坠地,那是花盘里的种粒真正熟透的日子。

然而你却不得不也背对着它们,在夕阳里重新上路。

天山脚下那一大片背对着太阳的向曰葵,就这样逆着光亮,在你的影册里留下了一株株直立而模糊的背影。

本丈中的向日葵不向日,从生物学的角皮看,也许是黄昏的阳光没有直射刭花盘的菌面,刺激不够严重,它就懒得轱身逑让了。但在作者笔下却引发了深沉的思考:过去的“向日”是因为一株单立,需耍竭力迎舍阳光来班赴弧私;而一群向日葵则手拉着手,一齐勇敢地抬起头来了。这是不是睹示我们,弧私的扰争,力量总是有限的,枭体的抵御,才有可能汇咸力量的诺流?

女人不停地翻铲,而后装在方便盒里,而后放上一朵萝卜花。整个过程,充满美感。于是,一朵一朵素雅的萝卜花,就开到了人的饭桌上。

萝卜花是一个女人雕的,用料是萝卜,她把它雕成一朵朵月季花的模样。花盛开,很喜人。

萝卜花文丹丁立梅女人在小城的一条小巷子里摆地摊儿,卖小炒。一小罐煤气,一张简单的操作平台——木板做的,用来放锅碗盘碟,她的摊子就摆开了。她卖的小炒只三样:土豆丝炒牛肉,土豆丝炒鸡蛋,土豆丝炒猪肉。

女人三十岁左右,瘦,皮肤白皙,长头发用发卡别在脑后。惹眼的是她的衣着,整天沾着油锅的,应该很油膩才是,却不。她的衣服极干净,外面罩着白围裙。衣领那儿,露出里面的一点红,是红毛衣,或红围巾。她过一会儿,就换一下围裙,换一下袖套,以保持整体衣着的干净。很让人惊奇且喜欢的是,她每卖一份小炒,就在装给你的方便盒里放上一朵雕刻的萝卜花。这样装在盒子里的,才好看,她说。

不知是因为女人的干净,还是她的萝卜花,一到吃饭时间,女人的摊子前总围满人。五块钱一份的小炒,大家却很耐心地等待着。女人不停地翻铲,而后装在方便盒里,而后放上一朵萝卜花。整个过程,充满美感。于是,一朵一朵素雅的萝卜花,就开到了人的饭桌上。

我也去买女人的小炒。去的次数多了,渐渐知道她的故事。

女人原先有个很殷实的家。男人是搞建筑的,很有些钱。但不幸的是,在一次建筑中,男人从尚未完工的高楼上摔下来,被送进医院,医院当场就下了病危通知书。女人几乎倾尽所有,抢救男人,才捡回半条命——男人瘫痪了。生活的优裕不再。年幼的孩子,瘫痪的男人,女人得一肩扛一个。她考虑了许久,决心摆摊儿卖小炒。有人劝她,街上那么多家饭店,你卖小炒能卖得出去吗?女人想,也是。总得弄点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吧?于是,她想到了雕刻萝卜花。当她静静地坐在桌旁雕刻时,她突然被白己手上的美镇住了,一根再普通不过的胡萝卜,在眨眼之间,竟能开出一小朵一小朵的花来。女人的心,一下子充满期望和向往。

就这样,女人的小炒摊子,摆开了,并且很快成为小城的一道风景。下班了赶不上做菜的人,都会相互招呼一声,去买一份萝卜花吧,就都晃到女人的摊儿前来了。

一次,我开玩笑地问女人,攒了多少钱了?女人笑而不答。一小朵一小朵的萝卜花,很认真地开在她的手边。

不多久,女人竟出人意料地盘下了一家酒店,用她积攒的钱。她负责配菜,她把瘫痪的男人接到店里管账。女人依然衣着干净,在所有的菜肴里,依然喜欢放上一朵她雕刻的萝卜花。菜不但是吃的,也是用来看的呢。她说,眼睛亮着。一旁的男人,气色也好,没有颓废的样子。

女人的酒店,慢慢地出了名。提起萝卜花,大家都知道。生活,也许避免不了苦难,却从不会拒绝一朵萝卜花的盛开。

不再优裕的生活,丧失劳动能力的瘁痪男人,年幼孩子的抚养,侵女人承载着太多的东西。但生活的磨难没有磨去她的期望和向征。女人的干净,让颈客舒心,也是她愉恍生活的彖征。每一十方便盒里放上一朵她雕刻的萝卜花,侵极其平凡的摆摊生话咸为一种艺朮,具有美感。最后,女人实现了她的信条——明天会更好。生话,逑免不了苦难。无论以何种方式,生话每天都在进行,何不以享受生活的姿态,象征着即将刭来的每一天?那就是生命,那就是新生的思想和人生方式,那就是我们从痛苦和迷惘中越冬时所期盼的目的。要不了多久,那些越冬的苍老的芦苇就要倒伏下来,代之而起的将是更加年轻的欣欣向荣的强大的阵势。

清寒的早晨,阳光已经有些灿烂了,风却依然凛冽,丝丝地割人。

滩上有一大片芦苇,大概可以称为“芦苇荡”了。早些年,一到秋天,芦苇就被人割了去,或当柴烧,或做造纸原料。不知是因为忙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今年,这片芦苇没有在秋天里被砍去,就这样以整体的阵势,经历了一整个冬天。寒冷无疑征服了它们,改变了它们。那种征服与改变是强有力的,无法抵御的,你只有接受它,听凭它摆布。你能做到的只是心中有数,紧紧地守住你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东西、最本质的东西。

你这样做了,所以你才能这样依然故我,那寒冬只改变了你的外表,你的容颜,你的服饰。而你的心已经沉入脚下的土地,在那里顽强地过冬,如那些同样在泥土下越冬的小动物。生命的顽强在于它保留白己本质的有效方式,这种方式它不必告诉别人,它必须守住这至关重要的秘密。

但芦苇毕竟真的变老了,一片褴褛,一片令人心酸的枯衰,只有那一声不响的沉默还在显示着它本性的强硬。枯叶在风中呜咽,枯干的芦花在风中摇曳,似乎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这大片的无可奈何是不是让我也受了感染,情不白禁地无可奈何了呢?

走近芦芣

文丹陈所巨人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就像那些无可奈何的芦苇一样。我们经历过,也可能为此沮丧过。我们同样在被岁月与生活征服和改变的时候,裹紧身子,守住信念与信心,摆出一副越冬的样子。或许我们的外在形体也确实被改变了,褴褛和枯衰了,但我们的心也在厚厚的泥土之中,那泥土就是我们无边的智慧和倔强的秉性。我们失去些什么、得到些什么呢?我们无疑是战胜了,保住了我们的本性与本质。我们无疑会为此庆幸,为此作为胜利者而越发目光敏锐,坚定不移,信心百倍。

走近芦苇,想跟芦苇说些什么?芦苇无言,我亦无言,无言是否也是一种理解,一种沟通,一种心有灵犀呢?脚下泥土松软,头顶阳光充沛,泥土与阳光都是春天的样子了。芦苇和我近在咫尺,这是怎样的一种亲近?生命的亲近,躯体的亲近,思想和心灵的亲近,或者另外一些我们尚且弄不明白的思维和行为的亲近。我们同样是在越冬之后,带着褴褛和枯衰走进早春的,在没有荣誉的寂静之中,在容易被遗忘的一隅,在往往可能遇到的误解和鄙视的目光之下,我们是不是由衷地涌起一缕无可奈何呢?也许不会,这时候的我们已经因经历太多,明了和洞悉一切而宠辱不惊了。我们明白了白身的价值和崇高之处,我们还需要那些烟云一霎的掌声和鲜花吗?

脚下松软的泥土弹跳着,暗示我行走的节奏。我便感觉到了我的轻盈和愉悅,一种解透人生、战胜自己的轻盈与愉悅。这是一种越冬乃至更深层次的脱胎换骨的过程,涅槃的过程,也是白我解脱、白我净化的过程。我们经历过,战胜过,我们就可以说我就是“我”。也只在这时候,我们才真正感觉到了理解白己,在滚滚红尘之中守住白己善的本质,原来是最难的事情。

猛然地发现脚下泥土的表层有些异样的东西,是密匝匝的褐色的小尖椎,那是芦苇的笋尖,那是又一茬新生的芦苇尖锐的宣言,那宣言同样是强大的、无可置疑和不可抗拒的。那就是生命,那就是新生的思想和人生方式,那就是我们从痛苦和迷惘中越冬时所期盼的目的。要不了多久,那些越冬的苍老的芦苇就要倒伏下来,代之而起的将是更加年轻的欣欣向荣的强大的阵势。

我知道这才是必然,才是世间万物历尽苦难生死更替的本真。

枯衰的芦苇以整体的砗田经历了寒冷的癸天,琢境改变了它们的身躯,但它们以沉默保住了不被夺走的顽强本质,为此作为胜刑者而赴发目光敏锐,坚定不影。由此它们也明句了自身的价值,变得洞悉一切而宠辱不惊。芦苇以周而复始的生长,塑造了生命力的坚忍。我们也从芦苇的生长中获得了一种参透人生、战胜臼己的轻盈与愉恍。

一条溪水从孕育它的湖泊往下注时,它就迸发着,喃喃地冲击着往平坦的地方流去。在中途,一根直立的芦苇可以使它发生一个旋涡,一块红沙石可以使它跳跃一下。它让时间像风磨一样地转,经过无数的曲折,不少别的细流汇集、添加,最后才徐徐地带着白沬流入大海里,它被人叹赏绝不是因它最后流入了海。它自然地入海。

我们每每在一些东西的边端上经过,因为匆忙使我们的头低下,往往已经走过了几次,还不知有些什么曾经在我们旁边存在。有一些人就永远处在忧愁的圈子里,因为在他即使不需要匆忙的时候,他的心也俨然是有所焦灼。这种人的唯一乐趣就是埋首于那贫乏的回忆里。

这样的人多少有点不幸。他的曰子同精力都白白地消费在期待一个时刻,那个时刻对于他好像是一笔橫财,那一天临到了,将要偿还他的一切。于是他弃掉那一刻以前所有的曰子而处在焦虑、粗率之中。也许真的那一刻可以令他满足,可是不知道他袋子内所有的时刻已经花尽了。我的心不免替他难过。

一条溪水从孕育它的湖泊往下注时,它就迸发着,喃喃地沖击着,往平坦的地方流去。在中途,一根直立的芦苇可以使它产生一个旋涡,一块红沙石可以使它跳跃一下。它让时间像风磨一样地转,经过无数的曲折,不少别的细流汇集、添加,最后才徐徐地带着白沫流入大海里,它被人叹赏绝不是因它最后流入了海。它白然地入海。诗人歌颂它的是它的闪光,它的旺盛;哲学家赞扬它的是它的力,它的曲折。这些长处都显现在它奔流当中的每一刻上,而不是那个终点。终点是它的完结。到达了终点,已经没有了它。它完结了。

我们岂可忽略我们途程上的每一瞬!

如果说为了惧怕一个最后的时刻,故免不了忧虑,从此这个说话人的忧虑将永无穷尽,那是我们白己愿意加上的桎梏。

一颗星,闪着蓝色光辉的星,似乎不会比平凡多上一点什么,但它的光到达我们的眼里需要好几千年还要多。我们此刻正在惊讶的那有魅力的耀人眼目的一点星光,也许它的本体早已寂冷,或者甚至于没有了。如果一颗星想知道它白给锄忙走路的人文丹严文并已的影响,这个想法就是愚人也会说它是妄想。星是静静地闪射它的光,绝没有想到永久同后来。它的生命就是不理会,不理会将来,不理会白己的影响。它的光是那样亮,我们每个人在静夜里昂头时都发现过那蓝空里的一点,却为什么没有多少人于星体有所领悟呢?

那个“最后”在具体的形状上如同一个点,达到它的途程如同一条线,我们是说一点长还是一条线长呢?

忽略了最大最长的一节,却专门守候那极小的最后的一个点,这个最会讲究利益同价值的人类却常常忽略了他们白己的价值。

伟大的智者,你能保证有一个准确的最后一点,是真美,真有意义,超越以前一切的吗?告诉我,我不是怀疑者。

不是吗?最完善的意义就是一个时间的完善加上又一个时间的完善,生命的各个小节综合起来方表现得出生命,同各个音有规律地连贯起来才成为曲子,各个色有规律地组合起来才成为一幅画一样。专门等待一个最后的好的时刻的人就好像是寻找一个曲子完善的收尾同一幅画最后有力的笔触,但忽略了整个曲子或整幅画的人怎么会在最后一下表现出他的杰作来呢?

故此我要强辩陨星的存在不是短促的,我说它那摇曳的成一条银色光带消逝的生命比任何事物都要久长,它的每一秒没有虚掷,它的整个时辰都在燃烧,它的最后就是没有余烬,它的生命发挥得最纯净。如果说它没有一点遗留,有什么比那一瞬美丽的银光的印象留在人心里还要深呢!

过着一干年空白曰子的人将要实实在在地为他白己伤心,因为他活着犹如没有活着。

慢慢走,好好欣赏啊!自然的风景在行走中呈现,人生的风景在砥砺而进中显现。目标当然是必须有的,为了目标的努力也值得称颂。但不耍只为目标而忘了一跆走来的辛苦与幸福。囚为说刭底,人的一生是一十过程,好好把掘和欣赏这一过程才是最重要的,而生命的价值也是在这一过程中一点点地实现的。

它是满池枯梗残叶,但它却表达了一种力量,一种精神。它不再以绿叶去使人清心,它也不再以红花去使人陶醉,它现在给人们的,和圆明园留下的断墙一样,是一种似乎已被摧毁但却永远无法摧毁的象征,是一种不屈的沉默。

我每年都要到圆明园去。虽然圆明园一直有荷花池,三四月间,荷叶出水,一片青绿,五六月间,花瓣初展,点点新红,可我到圆明园看荷花,却既不在三四月间去看它的绿叶,也不在五六月间去看它的红花。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圆明园的荷花和别处的荷花不一样,它说的话不一样,它做的梦也不一样。

因此我愿在每年的初冬季节到圆明园去,不是为别的去,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到那里的荷花池去看荷花。

诚然,荷花的绿叶的美是无可比拟的。它浅浅的深深的绿叶上凝聚着汪汪点点的水露,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透明的翡翠上滚动的几颗珍珠。

这是这一塘荷花最美的时候吗?“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名句曾被人无数次地吟咏过,的确,我起初曾经以为,这是荷花最美的时候,可是我现在却觉得,也许一切并非如此。

诚然,荷花的红荷花的美是有口皆碑的。它粉粉的,淡淡的,文文的,雅雅的,仿佛永远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不管在明亮的阳光下或是在轻风细雨中,它婷婷于岸畔又隐隐于水底的那些神秘莫測的艳影,都会使人心醉神迷。

这是这一塘荷花最美的时候吗?“映曰荷花别样红”的诗句,人们总是不绝于口,当然,我也曾经认为,满塘红艳是荷花最美的时候,可是,我现在越来越不这么认为了。

既然绿叶不是最美,红花也不是最美,那么荷花到底在什么时候才是最美的呢?

那是一个十多年前的十月,我孤白一人到圆明园,想去寻找那里的残秋,可是当我徜徉于既找不到一片绿叶也找不到一朵红花的荷花池的石岸上,无意之间,却被蓦然呈现在我面前的另一种景色震撼了:在映满圆明园断石残柱所组成的黑白相间的奇妙图案的水影中间,交织其上的是一池残荷——它有的枯梗还高高地耸立着,有的则已折断在水中;它有的叶子早被秋风撕破,有的卷作黑绝唱文丹严阵色的一团,却依然在空中高悬;那些它结下的果实,那些曾是翠绿色或者金黄色的莲蓬,有的虽然已变成黑色,却依然在空中高举,有的被风雨摧折,成堆地倒伏在水中,却依然守着它白己的根。看到这种景象,看到在圆明园断墙残柱的倒影上,那些由残荷组成的神奇幽秘的大大小小的正方形、三角形、圆环形、菱形的交相叠印的美丽图案,我顿时感到白已走进了一个荷花的神奇的世界。

“留得残荷听雨声”吗?不,我当时的感觉完全不是这样。我感到这满池的荷花没有枯,没有死,那布满池水的断梗残枝,完全是那一池碧绿一池艳红的最高的升华。从它们以残枝断梗和倒在池水中的莲蓬所组成的各种神秘的图案中间,你可以发现一种美,可以发现那种不是红红绿绿的俗美,可以发现那种不是迎合季节的庸美,可以发现那种不被别人所发现的蕴藏于残破枯败之中的那种白信和孤高,那种一直展现到生命最后的充满无比自信的高尚的凄美。

它是满池枯梗残叶,但它却表达了一种力量,一种精神,它不再以绿叶去使人清心,它也不再以红花去使人陶醉,它现在给人们的,和圆明园留下的断墙一样,是一种似乎已被摧毁但却永远无法摧毁的象征,是一种不屈的沉默。因此,我想,这满塘残荷才是圆明园荷池的绝美之处,因为它是远胜于色远胜于香的一池历尽凄风苦雨的绝唱。

何况,隆冬过后,它那散落满池的莲子,又会吐出新芽,用它青青的绿意,覆盖着这片古老的荷池呢!

只要不失去那点孤高和白信,即便不再有绿叶红花,即便只剩下一根枯梗,一片枯叶,也照样会具有永远属于自己的那种独特的美。

不要“留得残荷听雨声”,还是在风雨声中去听残荷吧!

去听它的精神。

去听它的风格。

去听它的情操。

去听它的力量。

世间如此,人生如此。只要精神上拥有美,便谁也摧毁不了你的美。有些时候,越是摧毁,便越是美丽。

存在就是力量。

荷失去了花瓣的美丽与绿叶的繁茂,但它透射出了另一种力量与精神,在冷落与寂窦中依然有一份坚守,在戤敗中依旧饱舍着狒望,它绝美得让人感动,这是精神上坚毅崇高的美。人生亦如此,当浮华的表彖漸漸被搾毁时,只有精神上的力量才能让我们永迈美丽。

笛声再起,空明、欢畅、自由、洒脫,完全不受外界和尘世的干扰。我的眼前也更加开阔、明朗,心也愈来愈平静、超脫。我知道那音乐是从他心里流出来的,是他心灵的天曲,是一颗无羁无绊自由之心的灵谧之语。

那是个燠热的中午,空气中流动的风也是热的,往曰听来美妙的蝉唱竟也变成了难以忍受的噪音,叫人无法平静。然而就是这个中午,就在心愈来愈乱、愈来愈烦闷的时候,突然传来的一曲笛音将我从身体到心灵彻底地清洗了一遍。随着心事转化,须臾间我四肢开始舒畅,身体轻松,人也仿佛置身于碧草如茵、溪流潺潺的山间林中有如清音的笛声是从对面楼上传来的。我曾幻想过可以吹出如此空妙神奇仿佛天籁之笛声的人,应该是个让人心仪的潇洒飘逸老者,那笛音里平和与淡泊之气也似乎只有看透世事炎凉的心才能拥有,但是我错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吹笛的竟是个十来岁的英姿少年。

一曲终了,我缓缓从藤椅上立起身体,走到窗口,我想看看那个吹笛的人,想对他说声谢谢,感谢他在我最烦躁的时候给了我心灵最柔和的音乐。

举目望过,我呆住了,吹笛的少年竟是经常在楼下碰面的盲眼小儿。我从未对他有太过的关注,偶尔相逢也不知如何表示关切。我认得他的母亲,一位诚实而善良的女人,靠做包子养家糊口。她的小包子铺我去过几次,铺子虽小包子味道却好价格也便宜,去那里买包子的人很多,有时甚至要排会儿队,但从未见过谁会因此有埋怨。我很少见少年去母亲的包子铺,也许他知道在那儿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让母亲牵挂分心吧。

住进这里有段时曰了,未曾听到过有人吹笛,无意中见他手中拿着一根长笛也只以为是他用来探路的盲杖,没想过其他。很多时候,人总是以片面和直觉武断地认定一些事物,从而把很多美好的东西在无意中忽略或丢弃。这个世界存在着种种不同的标准。有些事情,我们常常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观察,不曾想重新换个角度,绕到事情的背后,去发现那些我们一时无法看到的东西!

相信我也是那样的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盲眼少年的笛奏,或许永远都不心灵的音乐文丹阿土会想到那有如天籁的笛音会是从他的手下流出来的。所以,我们要不断地提醒白己:时刻关注和感激你身边的每个人或每件事,只有以感激的爱心,真诚、宽容地对待这个世界,即使是普通的甚至对白己有过恶语相加者,也一定有其可以信赖和尊敬的地方。

笛声再起,空明、欢畅、白由、洒脱,完全不受外界和尘世的干扰。我的眼前也更加开阔、明朗,心也愈来愈平静、超脱。我知道那音乐是从他心里流出来的,是他心灵的天曲,是一颗无羁无绊白由之心的灵谧之语。

也许这笛音只有一颗不受混沌红尘污染的心才能拥有,而少年眼盲,他无法看到世间的丑陋,他的母亲又是那样真诚善良,所以他的心才能不受干扰,才能永远纯净。其实少年不盲,他在拥有的爱中充满了爱的希望与满足的快乐!我们不盲,但我们却是真正的盲者,平时只会注意盲者的眼睛,却忽视了自己的心灵。我们睁着双眼还抱怨老天不公,在得到某些东西的同时又渴望得到更多的事物,欲壑难填,没有满足,因此,心就永远无法平静,也永远无法知道,这个世界是由更高的公道在支配!

少年只是眼盲,我们却是心盲呀!

望着对面吹笛的少年,我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何时会的吹笛,为何又在这个中午吹响呢?我不想知道,只是觉得与其打断他的笛音,不如默默地听他吹奏,默默地让心回落,那不也是对他的另一种感激么?

我重新转身坐下,任由笛音在燠热的空气中穿梭,在耳朵和心灵间涤荡,任房间里慢慢溢蛮清凉的气息当我们的脚步走过天桥,融入人海,我们会被喧哗的市产所淹没,从而忽视了天桥下那十打花鼓的卖艺老人;当我们置身于旖旎的风光中,在一片片惊叹里人云亦云时,更不在意山脚下那株顶着请露的小萆。我们总是相信眼晴所看刭的物质表面,而很少用心灵去感知内里。或许,那位卖艺老人的鼓产会敲醒我们木讷的灵感,而那株坚忍的小萆,则让我们明句,它身上散发出更多的日月精华。心盲的人,永迈无沽获得真正的快乐和大智慧,所以,张开我们的心灵吧,它此明亮的眸予更重要!

一个人,拥有了如此富有而瑰丽的精神世界,他便拥有了整个天堂。这个人无意兜售自己,却愿意展览一颗赤诚的心。就像一朵云变成一滴雨的执著,哪怕仅仅只有一粒尘土被它荡涤,只有一棵草为它感动,只有一朵花为它开放,只有一条河流记住它的名字。仰望苍穹,常看见一朵云,在阳光下轻轻飘着,美丽高洁,白由白在。假如,所有的生命都能以这样的形式存在,人间和天堂一定没有什么区别。

二十多年前的星空下,我坐在黑沙滩上,听姨婆给我讲七仙女的故事。

听完后,我问:“姨婆,天堂是什么?”

姨婆说:“是一个能使我们觉得特别幸福的地方吧。”

我又问:“天堂远吗?”

她想了想,说:“很近,你就是刚从那儿来到人世的。也很远,很久以后,你还会回去的。”

我懂了,原来生命是一个以天堂为起点和终点的圆圈。在这个漫长的圆圈里,我们永远够不着天堂,也就是说,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永远无法体会到天堂的滋味,那种无与伦比的幸福的滋味。

所以,对我们而言,天堂是不存在的。

只好将充满希冀的目光转向滚滚红尘。地上走着的一个凡人,对应着天上的一朵云。人和云一样,最初来白大地和海洋,最后重归大地和海洋。不同的是,云无心,云优哉游哉,人有心,人便被无所不在、永无止境的种种欲望挑逗着,步履匆匆,铿锵坚定,却从不知道白已真正要什么。在漫漫长路上,人与人争斗着,人向白然掠夺着,人跟命运抗争着,人在欲望的沟壑里挣扎着在画完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圈时,人带着满身的尘垢、血腥回首往事,却再也找不到最初的白己,才知快乐总是稍纵即逝,荣华富贵如过眼烟云,心灵的空虚成了最后的、永远的痛。

那么,生有何欢?

于是,在黑夜与白昼的轮回里,我无着无落的目光在苍凉大地和茫茫苍穹间徘徊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一天,我孤独的心忽然被一缕圣洁的阳光照得通亮,天堂文丹苏沧桑高高的天际传来一个声音——一个未知之神的召唤!它说——坚持,再坚持,你一定能保留一个独立的祭坛,在任何时空里,你便可以顺着星光,或者风的衣角,走进一个无比和平安宁的世界——那一刻,我坐在夜色的深处,空气的怀里,只要一种简简单单的形式——看书,写作,或者冥想,我便成了另一个白己,一个真正的白己。那一刻,仿佛有无数双温柔的眼睛在字里行间注视着我,如无数个天使的羽翼呵护着我。那一刻,我可以白由地往来于远古和未来,可以任爱恨悲欢汹涌而来,可以关注人类命运,也可以只倾情于一片落叶,一只蚂蚁当我将所有的感动,所有的真,所有的善,所有的美,用文字编织起来,我发现,那与生俱来、弥足珍贵的一切从未离开过我,那常被人们遗忘却又被人们追寻的一切从未离开过我。

一个人,拥有了如此富有而瑰丽的精神世界,他便拥有了整个天堂。

这个人无意兜售白己,却愿意展览一颗赤诚的心。就像一朵云变成一滴雨的执著,哪怕仅仅只有一粒尘土被它荡涤,只有一棵草为它感动,只有一朵花为它开放,只有一条河流记住它的名字。

我无怨无悔,因为我爱我所爱。还因为,我住在一个被人们叫做人间天堂的地方。

人类无沽触及天堂,囚而也就没有办沽摆脱现实的挤压。但一十人可以在朽竦中净化臼己的灵魂,拥有精神上的天堂。首光,不耍妄求,人在世界上总是面对种种诱惑,总是在无休止地争斗,而争斗给人带来小小的得意之后征征是更大的空虚。其次,罨量去发现身边美好的东西,珍惜眼前的生灵哪怕一只蚂蚁,多一些爱与付出。囚为只有有能力付出的人,才会找刭真正的天堂。

我愿以我这死灰、黯然、枯燥、无聊的人生,換条欣欣向荣、生气蓬勃的新生命。我愿以我这烦闷而急躁的心灵,变成和月姊那样恬淡,那样幽闲。

萧瑟的微风,吹动沙沙的树叶;潺潺的溪水,和着婉转的鸟声。这是一曲多么美的白然音乐啊!

枝头的鸣蝉,大概有点疲倦了,不然,何以它们的声音这样断续而凄楚呢?

溪水总是这样穿过沙石,流过小草,轻轻地响着,它大概是曰夜不停了吧?

翩翩的蝶儿已停止了它们的工作,躺在丛丛的草间去了。唯有无数的蚊儿还在绕着树枝一去一来地乱飞。

浅蓝色的云里映出从东方刚射出来的半边新月——她好似在凝视着我,睁着眼睛紧紧地盯望我——望着在这溪水之前,绿树之下,爱晚亭旁之我——我的狂态。

我乘着风起的时候大声呼啸,有时也蓬头乱发地跳跃着。哦、哦,多么有趣哟!当我左手提着绸裙,右臂举起轻舞时,那一副天真娇憨惹人笑的狂态完全照在澄清的水里。于是我对着溪水中舞着的影儿笑了,她也笑了!我笑得更厉害了,她也笑得起劲。于是我又望着她哭,她也皱着眉开口向我哭。我真的流起泪来了,然而她也掉了泪。她的泪和我的泪竟一样多,一样的快慢掉在水里。

有时我跟着蛤蟆跳,它跳入草里,我也跳入草里,它跳在石上蹲着,我也蹲在石的上面,可是它“扑通”一声跳进溪水里,我只得怅惘地痴望着它很白由地游行罢了。

更有时鸟唱歌,我也唱歌,但是我的嗓子干了,声音嘶哑了,它还在很得意很快活似的唱着。

最后,我这样用了左手撑持着全身,两眼斜视着衬在蔚蓝的云里的那几片白絮似的柔云,和我微笑的淡月。

我望久了,眼帘中像无数的针刺着一般,我倦极了,倒在绿茸茸的嫩草上悠悠地睡了。和煦的春风,婉转的鸟声,一阵阵地,一声声地竟送我入了沉睡之乡。

梦中看见了两年前死去的祖母,和去年腊月刚亡的两个表弟妹。祖母很和爱晚亭文丹(台湾)谢冰莹蔼地微笑着抱住我亲吻,弟妹则牵着我的衣要求我讲《红毛野人的故事》,我似醒非醒地在伤心着,叹了一声深长的冷气。

清醒了,完全清醒了。睁开眼睛,满眼春色,于是我又忘掉了刚才的梦。

然而当我斜倚石栏,倾听枫声,睨视流水,回忆过去一切甜蜜而幸福的生活时,不觉又是“清泪斑斑襟上垂”了。

但是,清风吹干了泪痕,散发罩住了面庞的时候,我又抬起头来望着行云和流水,青山和飞鸟微微地苦笑了一声。

唉,我愿以我这死灰、黯然、枯燥、无聊的人生,换条欣欣向荣、生气蓬勃的新生命!

我愿以我这烦闷而急躁的心灵,变成和月姊那样恬淡,那样幽闲。

我愿所有的过去和未来的泪珠,都付之流水!

我愿将满腔的忧愤,诉之于春风!

我愿将凄切的悲歌,给予林间鸣鸟!

我愿以绵绵的情丝,挂之于树梢!

我愿以热烈的一颗赤心,浮之于太空!

我愿我所有的一切,都化归乌有,化归乌有啊!

淡淡的阳光,穿过丛密的树林,穿过天顶,渐渐地往西边的角上移去,归鸦掠过我的头顶,“呜呀呜呀”地叫了几声。鸣蝉也嘈杂起来,流水的声音似乎也洪大了,林间的晚风也开始了它的工作,我忽而打了一个寒噤,觉得有些凉意了,站起来整理了衣裙,低头望望我坐着的青草,已被我蹂躏得烘热而细软了。

“春风吹来,露珠润了之后,它该能恢复原状吧?”我很悲伤地叹息着说。

我提起裙子,走下亭来,一个正在锄土的农夫,忽然伸了伸腰,回转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一直到我拐弯之后,他才收了视线。

于爱晚亭中,作者沉浸在大自然恬静苍凉的风景中,勾起了内心淡淡的伤悲,亲人的亡故与日然的节新彤咸强烈的此照。而自己的日子也是“死疢、黯然、枯燥、无聊”的,囚此狒望“挨条欣欣向萦、生乞蓬勃的新生命”。其实,将十人琐衅的生活与日然的雄评大乞相此,我们都会觉出自己的“疢睹”来,重要的是以自然的生机来为自己疗伤。

实际上,乌儿一直都在树上:在春天的树上,在夏天的树上,在秋天的树上。只是由于树上有了真正的花朵,有了枝繁叶茂的摇动,我们看到了更多生命的美丽,因此而忽视了树上有小乌。一年四季,乌儿从来就是树上的花朵。

我们穿起了厚厚的棉衣,而有些树木落光了叶子!看吧,这就冬天了!

一棵树落光了叶子,不能说丑,但缺了枝繁叶茂的风姿,裸露出树枝与树枝之间巨大的空旷,总是遗憾。我时常沖动,希望能在冬天的树枝与树枝之间放点什么。我喜欢让一切事物都从无到有,这令人激动。

冬天总是如此疏疏朗朗,树木仿佛都停止了生长,我们总是怀着一种等待的心理度过冬天,只有下雪,玉树琼枝,以及屋檐吊着冰凌,还能令我们开心。

然而一些鸟落到了树上,大大小小,五颜六色,我仿佛看见满树的花朵!

有时候,鸟是一群一群地飞来又飞走的,黑压压一大片的是八哥或乌鸦,冬天的麻雀也喜欢一群一群地落在光禿禿的树上。黑色的鸟群会在瞬间装点一丛树林。一群白鸽落到树枝上,仿佛早春的玉兰花开,白得丰腴而优雅。鸟儿们叫着喊着,吵吵闹闹。有时候,三只五只,它们散落在稀疏的树枝上。有时候只有一只,孤独地立在细细的树枝上,这使人记起树上的花朵,也是先开一朵,再开一大片的。

每当看到树上落满鸟的时候,我就停下来看。有了鸟的树显得格外生动。冬天的风因为这些小鸟的跳跃,也就显得细微而富有弹性。它们在树枝上唱着歌,一只鸟的歌唱使得树木上的冬天没有了寒冷的凝滯。乌鸦的歌声粗壮而无所顾忌,麻雀使得冬天没有了秩序。有时一只鸟独白唱出婉转的歌声,细细地发颤、发亮,犹如一个回味爱情的人在冬天品着春茶,那是妙不可言的。

树枝上的鸟比真实的花朵还要美丽。你见过一朵花从春天开到冬天吗?你见过树上的花朵在树枝与树枝之间飞来飞去吗?你见过会唱歌的花朵吗?这是一只鸟再造了冬天的生机。

鸟是树的花朵,此前肯定有人发现并且说出。

如此美丽的事物不会等到今天才有人惊喜。我站在树木之下,我想做的事,乌是树的花朵文丹吴忌鸟儿们替我做了,它们真的在冬天的树枝与树枝之间打开花朵,排练了舞蹈,播放了音乐。

实际上,鸟儿一直都在树上:在春天的树上,在夏天的树上,在秋天的树上。只是由于树上有了真正的花朵,有了枝繁叶茂的摇动,我们看到了更多生命的美丽,因此而忽视了树上有小鸟。一年四季,鸟儿从来就是树上的花朵。它们隐藏在树叶之间,与绿叶一起舞蹈,与春风一起唱歌;夏天的蝉鸣由一只鸟定调,秋天的月夜被一声鸟鸣切开。树木本来就是鸟的家园。

一只翠鸟就住在池塘边的灌木上,它翠绿的羽毛比深绿或浅绿的树叶更加艳丽,我们一眼就能认出树叶里的翠鸟之花。两只黄鹂可以让一棵柳树更加婀娜,我想杜甫当年在美丽的锦城思念家乡,一声婉转的鸟鸣,就让他想起了江南。江南的二月,哪一棵树上没有黄鹂的歌声和舞蹈?

不管树上有没有花朵,黄鹂总会落到二月的江南。喜鹊踏梅如何?乡村的快乐都在一树灿烂的梅花上,喜鹊就是开在乡村的花朵。

我喜欢夏天的白鹭,它们整个夏天都住在村头河边的树林里。白鹭们从碧绿的水田里归来,落到树梢上,远远望去,就是一树最浪漫的花朵。最不能忘怀的是村子里的月夜,白鹭们栖宿在那棵枫树上,夜风把树叶吹得哗哗地响,月光会把枝头的白鹭摇上摇下,翻开它们长长的翅膀。我有时候回忆童年,村头的枫树一定会出现,树上的白鹭也一定会出现。

我想,一年四季的树木会感谢一年四季的鸟。人也会的。真细想起来,我记住的人不是很多,而我记住的鸟却不少。因为,我认定鸟是树的花朵,干姿万态的花朵,常开常新的花朵,跳着舞蹈的花朵,唱着歌曲的花朵“鸟是村的花朵”,单是这十一喻就让人动心。我们见刭的是鸟儿降落在大雪压枚的村上,没想刭在作者眼里,鸟变咸了村开出来的花朵。有这群的心情、这群的眼光来看待世间万物,他就是一十有福乞的人!在自然的怀抱里,他是两眸请亮的人!相比之下,多少人的目光已变得评竦不堪。

然而,我们又何必憾恨?不见那落下去的夕阳,是多么和平静美么?不见那怒放的春花,是多么热烈疯狂么?我们生活在天地间的人,若能献出自己的热力,如骄阳之壮烈;若能展开自己的爱情,如春花之绚丽。那么,生活过而非白活,热爱过而有真爱,短暂的一生便不止是一生。

薄暮时分,独坐在学校操场的草地上,在空旷静寂之中,我感觉今天的黄昏极美。

天气新晴,料峭的春寒,抖落在薄暮里,仍有沁人的凉意。夕阳,挂在脱尽了叶子的凤凰树梢上,许是奔波了一整天的缘故,光线里已经没有了热和力,却充满了梦幻的色彩。整个操场,黄澄澄、亮晶晶,像撒上一层金沙似的。天上云霞更美,空气的每一个粒子,都染上了颜色,跳跃着,流动着,分秒之间便有种种奇妙的变化。华丽的金、鲜明的橙、酡醉的红、神秘的紫从夕阳的中心向四周荡漾开,幻化成一种绚丽的异彩。可是,每一种颜色都带着黄蒙蒙的底子。这种黄,像秋叶一般的冷艳,也像秋叶一般渲染着浓郁的落寞。整个大地,整个天空,都笼罩在这瑰奇的光之网里。

夕阳真美,美得多么令人心悸!

安谧的校园,被暮色漫透了。细柳、扁柏、小池、曲径一切都蒙上了凄迷的调子,带着些凉薄的意味。独有一圃大理菊却盛放着,蓊蓊郁郁地开出一片花海。在沉沉的夕阳影里,鲜明极了。那些硕大的花朵,每一朵都像一团火球,逼近去凝视,火球中含蕴着生命的烈焰,让人有灼热的感觉。花朵的颜色缤纷:粉白色的那种固然娇媚,深紫色的那种固然艳丽,不过,有一种橙红色的更让我喜爱。这种花,也不知道每一朵是由多少花瓣组成的,但见一圈一圈的花瓣,密密地排列着:中心是耀眼的赤红,向外层展开去,花瓣渐渐变大,颜色渐渐变淡,最外一层,乃变成明亮的橙黄了。花瓣,毛茸茸的,闪着丝绒般的亮芒,却又透明得像玻璃似的流转着夺目的晶莹。

这一圃大理菊,怎会开得如此茂美呢?也许,这就是春花对于生命的讴歌吧!

散步在花径上的女孩是谁呢?十七八岁吧,还正是白色小马般的年龄,春云独坐夕阳里文丹郭枫初展般的面容,却偏爱拢起一绺闲愁,轻锁在眉峰上。她有时低头寻思,有时向天边凝望,是在想什么,还是在期待什么?是要一个多彩的梦,还是要一个灿烂的明天?她的眼睛闪动着光芒,小小的唇紧闭着,倔强而高傲,绛色的夕阳映照着她红润的面庞,夸耀着一个蓬勃的生命。晚风轻拂,飘动着她的头发,也飘动着她的衣裳,她轻盈地漫步在花径间,好像踏着无声的旋律在舞蹈!

她是谁?这不必追问,她是青春的形象。

太阳沉得更低了,已敛尽了光芒,红彤彤的,像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它被淡蓝的暮云烘托着,庄严而祥和地步向沉静的世界。

白昼将尽了。

大理菊仍然热情地燃烧着。

女孩还流连在晚霞中。

独坐在夕阳里,在朦胧的光影中,我的灵智却被眼前的这三件事物——落曰、花朵和青春——启发得清朗了。我的心灵好像一湖清波,澄明地映出了生命的过去和未来。

你没觉察到么?在宇宙间一切事物都有其相似的一面。伟大如太阳,冉冉初升时何等辉煌!曰正当中时何其壮烈!可是,当它散尽了热力,失去了光芒之后,仍将归于平淡。渺小如花草,当其默默地钻出地面,平凡的样子,虽不能邀得人们的一顾,但在生命力展开的一刻,却灿烂得令人目眩,而后便萎落飘零了!人,谁没有拥有过可傲的青春呢?可是谁也不能扭转那白然的大手,终将走上衰老的归宿。然而,我们又何必憾恨?不见那落下去的夕阳,是多么和平静美么?不见那怒放的春花,是多么热烈疯狂么?我们生活在天地间的人,若能献出自己的热力,如骄阳之壮烈;若能展开自己的爱情,如春花之绚丽。那么,生活过而非白活,热爱过而有真爱,短暂的一生便不止是一生。

独坐在夕阳里,昼和夜的羽翼同时覆盖着我。我感到昼的光明也感到夜的阴暗,感到时间的短促也感到生命的无限。恍惚间,我已不是我,我和那些花草,那些树木,那流荡的云,那吹拂的风,是同样的存在。紫色的雾升起了,笼罩了所有的形象。一切,渐渐地,模糊;渐渐地,不见。

由夕阳的徇杉、花朵的美丽、人的青未联想刭生命的美好与辉蝗。然而,“诸事无节,盛者必衰”,再美好的事物也有其衰敗的一刻。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杰放弃对美好的追求,终日憾恨不已。相反,正因为生命的短暂才显出它的弥足珍贵,我们更杰把掘这短暂的过程,话出精彩。在精彩的过程中铭记生命的结局,在明知戤酷的结局的情况下奋力拼搏,这便是生命的意义。对于这片小小的随风飄舞的落叶,假如你投以生命的关注,一股震颤会油然而生。你会感到这片不值一提的落叶实在是你自身的写照。而它却来得比你超脫,比你奔放,比你从容,面对落叶,你的思绪会被扯向生命的极限|||跨越千万年的极限,你会变得博大如海,能包容万里秋色。

落叶是微不足道的。谁能去关注一片落叶呢?只有当它从高高的枝头跌落,那飘荡的曲线,也许会划亮一下你暗淡的目光。

是的,匆忙劳碌,苦苦奔波,早使我们疲惫不堪。我们甚至不知道每个季节怎样来临,从不留意黄叶如花,装点你消逝的年华,甚至惊诧为什么这样快就下雪了呢。

有一位俄国诗人在他的一首诗中提到,每年秋天,莫斯科街心花园里,都挂出一块小木牌,这块小小的木牌上写着四个字:小心落叶。

这四个字久久挤在我的脑子里,我知道这是一个十分友善的提醒。落叶在脚下飘动,那是一种悲壮,一种无言的辉煌。看见那些苍绿蓬勃的枝叶,转眼间枯萎,不禁令人深思。

许多无知和错误都过去了。我生命的绿树曾苍翠如水,我徜徉的脚步曾充满稚气,也漫不经心。在潮润的幼林中我挥霍着,因为我不相信春光能消逝,不相信几阵秋风就能像梳子一样,把树叶捋光。

那是多么让人难以忘怀的时光,而今终于看到它一去不复返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的欢笑是怎样惊散树上的群鸟,是怎样在绿草上滚向无涯的远方。我也记得那透明的欢笑,在清澈的河面上欢跳,在悠悠的白云上飘摇但从什么时候起,这一切竟被一团浓重的浊气所取代了呢?无法回想,我们生命里那些鲜活的枝丫,是怎样颓败的。如今只剩下光禿禿的躯干,孤零零地呈现着,令人伤感灰暗!

我在丛林中漫步,树林也由此充满灵性,充满了爱与悲哀,美丽与死亡。在许多方面,应该承认,我们人类对白身的感悟远不及树木来得灵透。瑞士小说家赫曼。黑塞把居所前后的每棵树都用白己亲人的名字命名,崇敬并爱戴它们,与小心落叶文丹唐元峰它们低语,和它们交流,向它们倾诉。他把它们当做朋友、父兄。可见在他深邃的心灵里,有着比常人更悠远的世界,他由此在白然中获得了灵感和艺术生命。

落叶无声,在萧瑟的秋风里,它仍怀有最后一次奋舞的悍勇。当它伏在柔嫩的枝条上,刚刚绽开鹅黄色的初梦时,它看到的是什么呢?是浩瀚的长天,还是嘈杂的市井?融融春光中,那金黄的季节怎样孕育?又是怎样,一步一步,准确而缓慢地向它移来?在它离开母体的一瞬间,是平静快乐,还是惆怅满怀?当它完成生命中仅有的一次飞翔,投入大地无边的怀抱,是否会溅起一次悠远的回声?它在泥土和寒雪的覆盖下,会不会再一次叩响春天的大门,进入那永远穷绝的枯荣?

小心落叶。

这充满善意与博爱的提醒,也许就是对人自身的一种珍视,一种期望。

对于这片小小的随风飘舞的落叶,假如你投以生命的关注,一股震颤会油然而生。你会感到这片不值一提的落叶实在是你自身的写照。而它却来得比你超脱,比你奔放,比你从容,面对落叶,你的思绪会被扯向生命的极限——跨越干万年的极限,你会变得博大如海,能包容万里秋色。

可否?让我在岁岁的深秋里,在你生命的花园里挂出一块木牌:

小心落叶。

在很多情况下,聪明的人类需耍向大自然讨教,因为它饱舍着历罨沧桑的智慧。“落叶”就是这群,它以自己的命运擎示人们时光有限,耍珍爱青未,更耍珍重人生。同时,耍从容对待生命,无须为生命的短暂而遗憾。不虚皮年华,话过,走过,拼搏过,足矣。

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走不出困境,就在于舍不得放弃。我们紧紧咬住设定的目标和眼前的蝇头之利,意乱神迷,殊不知退一步海阔天空。暂时的放弃,不是溃败,不是逃避,而是休整,是养精蓄锐,是欲擒故纵。阳光的轻尘里,世事流变,等待的,是更加凌厉的反攻。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前进。钢琴大师陈宏宽,生于我国台湾,长于德国,执教美国,定居加拿大,现任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这个“国际人”年轻时曾创造了极其辉煌的成就,在世界最重要的九大钢琴赛事中,他荣获了七个大奖,是国际乐坛上获奖最多的钢琴家之一,并与世界上诸多驰名乐团和指挥家合作过,被加拿大皇家音乐学院授予“最佳艺术家”称号。

钢琴家除了训练、表演、教学,还需要休闲。喜欢动手的陈宏宽的休闲方式就是做手工,具体地说,是做木匠,修葺白家的老房子。陈宏宽借助一架折叠梯子,登上了高高的房顶,一番敲敲打打之后,大功告成。他满怀喜悅双手扶着梯子往地面撤退,突然,梯子的伸缩部位失灵了,折叠的部分倏地掉落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断头台的铡刀落了下来”(陈宏宽语),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双手!

悲剧就是这样发生的。

彼时,陈宏宽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后,他的手肿了起来,他甚至不敢去医院,便用肿胀的双手去摸索钢琴,但是,渐渐地,他的手越来越不听使唤,后来医生告诉他,他的右手患了“肌张力不全症”,从此将告别钢琴演奏。

让一个钢琴家失去他灵巧敏捷的手,岂不是让他去死吗?陈宏宽尝试了很多方法,但效果甚微。疼痛如丰沛的雨水淋漓而下,苦闷、绝望和恐惧像张黑色的大网缠绕着他,以致他面对钢琴——那架被他视为生命的,是他欢乐源泉的,情人一样的钢琴——都感觉不舒服。一年半后,已经被逼上绝路的他一下子释然了:“要是真没办法,放弃就好了。”

轻轻抖落。

好似禅悟。

放弃也是,种前进文丹严韧放弃——悲壮而智慧。

我通过电视看到了这个访谈,聆听了这段温情而深沉的回忆。这个长发艺术家除了对音乐怀着朝圣般的虔诚,还有着战士般顽强的斗志,孩童般澄明的心地,以及哲学家一般的理性。

“心有所系毫发重,心无旁骛一身轻。”陈宏宽将钢琴彻底放弃了,不练,不想,不看。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了一年多,然后,他开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练习按动电视遥控器上的按钮,奇迹发生了——手指神经组织方面的内伤渐渐痊愈,他再次获得了演奏的能力。秀对对肥年,他在美国的独奏音乐会上技惊四座。之后,他弹完了贝多芬三十二首奏鸣曲,并在世界巡演,成为贝多芬作品的权威演绎者之一。

陈宏宽是全世界一万五干个同类病例中极少数复原的一个。为什么很多钢琴演奏者手指受伤后无法恢复?那是他们无法放弃。

全在心魔!

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走不出困境,就在于舍不得放弃。我们紧紧咬住设定的目标和眼前的蝇头之利,意乱神迷,殊不知退一步海阔天空。譬如,当柔媚的河流遇到凶悍的沙漠,它将凭借风的力量,变成水蒸气,看似放弃,却在跨越沙漠后,再度形成一条浩浩荡荡的河流——暂时的放弃,不是溃败,不是逃避,而是休整,是养精蓄锐,是欲擒故纵。阳光的轻尘里,世事流变,等待的,是更加凌厉的反攻。

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前进。

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都懂,可真正面对时谁又能妲然地做刭呢?在出现问题的关键时刻暂时放弃或许是最好的做沽,不耍被当下的困境所羁绊。放弃是一种勇乞,只有战胜内心的恐惧战胜心麾,才能做刭妲然放弃。在放弃的同时也是一种前进,丢下沉重的包袱,静候轱机,等待柳睹花明。

忧郁当然不是欢乐。因为失意,因为感慨,因为友情,因为自然,忧郁才悄然而起,一切都是因为不欢乐,或欢乐之后,或不想欢乐。但是如果一个人默默地进入忧郁状态,排除了那丝丝缕缕的杂念,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欢乐;把自己严实地包裹起来,荡漾于自己內心的忧郁湖水,也是人生的片刻享受的急是那么晴朗的夏日的正午,一个男孩独白在郊外玩耍。炎热使大地变得静穆。没有一朵浮云,也看不见鸟翅的闪光,蔚蓝的天空寂寞得有如沙漠。

他越过荒芜的铁路慢坡,看着废弃不用的铁轨已生了锈,碎石缝里生长出的淡紫的野花却生气勃勃。他滑下潦草坡,忽然一个小池塘出现在他眼前,那荷叶透来一股异常的清凉。他跪着大口地吸气,数着荷叶,不知为什么只开了一朵荷花,实实在在只有一朵。他又转圈找了一遍,真的没有第二朵了。他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心头的快意顿时消失了,不知吹到了什么地方。

这一天他转回家,却不愿说一句话,直到他上床做梦,始终摆脱不了他也说不清的情绪。是的,吹向他的是那忧郁的微风。

唉,人降临于世,襁褓中就懂得笑,懂得哭,尝试过吃奶和嬉闹的快乐,也经历过生病和挨打的苦楚,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体验到忧郁的呢?当这丝微风进入人的肢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忧郁是什么?算快乐吗?可能不是,也可能是;算痛苦吗?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它不是那种动物普遍有的本能体验舒适和难受。它是那么一种情绪,是人的特殊的体验;它并非与生俱来,而是人生某一阶段的体验。

它是这样一种状态。开始忧郁的时候,你并不觉察,甚至无意识。它不是沖击波式的快乐和痛苦,它不会引起笑或哭,也不会引起任何的兴奋和勃发,它的确是一阵微风,起源于心底的青萍,你说不清,但是你会慢慢地进入。它的氛围似乎是淡淡的,却又那般醇烈。这种状态一旦构成,你就和周围世界慢慢地远离,像乘坐宇宙太空车一样无声遁去。它会越来越进入你白身,进入你心灵的无底深渊。

这种情绪并非在每一个人身上都能产生的。有的人终身幸福,或平庸,或不忧郁的微风文丹刘湛秋幸,但都没有体验那深沉的忧郁。他们可能指挥若定,或忙忙碌碌,或生龙活虎,有过大喜大悲,但是他们很少忧郁,或根本没有体验过忧郁,他们不需要忧郁就像某些人不需要大海和草原一样。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们的智慧和能力。

但是,从小就萌发过忧郁的人往往容易具有智慧的表征。他们给人的印象比较丰满,有深度。因为他尝试过忧郁的滋味,他们的情感必然又丰富和复杂了一层。

具有艺术气质的孩子可能更早体验了这种情感。这个领域一旦打开,他对人生就开始有所领悟,感触自己的内心世界,并朦胧地观察到白己和周围生活所撞击的火花,往往是这种情绪使他产生了倾注于写诗、弹琴和作画的最初的幻想。

从某种意义上说,忧郁是成熟的标志。如果说人的本能的情感领域是第一领域的话,那么这属于情感的第二领域,它是后天的,是需要培育和发现的。体验了忧郁,也就是体验了人生的白觉,开始发现了自己的奧秘。

哪个早熟的孩子,没体验过忧郁的键甚至在朦胧初化时面对浩渺的苍天,就为星空的转移和月亮的圆缺而默默地幻想和忧郁了。

忧郁往往伴随着孤独。即使在人群中,一旦忧郁产生,心灵便顿时关闭所有的窗戶。这时,封闭反而是为了更开放地发射,在默默的忧郁中方能品味身外的遥远之物。

忧郁当然不是欢乐。因为失意,因为感慨,因为友情,因为白然,忧郁才悄然而起,一切都是因为不欢乐,或欢乐之后,或不想欢乐。但是如果一个人默默地进入忧郁状态,排除了那丝丝缕缕的杂念,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欢乐;把白己严实地包裹起来,荡漾于白己内心的忧郁湖水,也是人生的片刻享受的键忧郁是一朵黑色的花,是黑色的郁金香,是夏曰之后的夜来香。

人生哪有那么多的欢乐?而在欢乐的时刻,人们是忘情的,是沉醉的,甚至是来不及体验的;等开始体验快乐时,往往已是快乐的结束。而忧郁则不一样,就是在忧郁的时刻才能清醒地体验忧郁的深度和广度。

而且,在阵阵快乐之后,必然会伴随一阵莫名的忧郁,是为快乐的消逝而忧郁,就像对夕阳沉浸在地平线,为辉煌不再而惋惜一样。

当然,我常常为那些终日陷入忧郁的朋友而不安,不知该如何使他们愉悅。片刻的忧郁往往充满诗意,但忧郁症是痛苦的,它只能使人结束美好的人生,而不是在美好的人生尝试偶然的“再见”,促使相逢时更热烈的感情。那么,只偶尔忧郁一会儿,好吗?

真的像一阵微风,像忧郁本身那样——清澈、纯真而又美丽。他把生命慷慨地投向一种精神追求的行动,却像一声震耳的洪钟,提醒我们作为一个人有可能达到的从肢体到心灵的双重强健。我是带着朝拜的心情从兰州出发,踏上丝绸之路的。

天刚亮,太阳就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了,蜿蜒于戈壁滩的公路浮起一层耀眼的光晕。我惊异地发现,戈壁滩的太阳是白的,坦坦荡荡,纯粹得没有一点修饰,与浅蓝的天空几乎浑然一体。也许太阳也有阴阳之分,在南方,她是柔美的女子,在这里,却是雄性十足的男儿。

是这轮雄性的太阳过滤了人与生俱来的怯弱,还是塞外风沙磨炼了人的筋骨?几千年来,这片亘古的荒漠上前赴后继地走着一群又一群铮铮男儿,他们带着梦幻带着希冀从遥远的地方走来,向不可知的前方走去,他们用脚踩出的路便成了一条流水不腐的生命之河。行进中,有人留下了,在这片似乎不可能有生命的地方创造了奇迹;有的人继续向前走,像追曰的夸父,将梦寄托给神秘的远方。在茫茫沙砾的戈壁穿行,很久很久看不到绿色的生命,很久很久听不到鸟儿的啁啾,如果没有一种信念,如果没有一种梦想,仅孤独的恐惧也会将人摧垮。

在戈壁,偶尔可见一座用沙砾堆起来的荒冢,没有墓碑,甚至没有任何标记。只有那隆起的形状告诉人们,这里躺着的是个也曾鲜活的生命。我远远地看着苍穹下那座孤独的荒冢,泪水湿了眼睛。我不知道躺在这里的是谁,又要到哪枉路上昇枚文丹吴宓雯忧郁,通节总是被人以为是难过、郁闷,然而偶尔的忧郁,却是一砗从请澈、纯真而又美丽的灵魂深处吹出的风,它是智慧的,是珍贵的。忧郁总是出现在快乐或快乐之后,是一种心灵的沉思与请醒。丈章正是告诉我们忧郁的智慧——人在走向咸熟时心灵的深思。这里的忧郁已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一种心情,而是一种做人的心态。学会忧郁,学会这种智慧。偶尔的忧郁,让我们更加清楚地认识刭生命中的要素,让我们在忧郁的深皮与广皮中揣皮生命的意义。浮踪、茫然、麻木的心,需耍偶尔的忧郁,让自己冷静地审视自己,倾听心灵吧。这便是忧郁的智慧。

里去。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是干渴而死,抑或是疾病侵袭。也许他也是带着梦想上路的,也许在出发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是,是怎样的一种梦想值得他以生命一搏呢?

我想起了倒在罗布泊沙漠的余纯顺,八年浪迹天涯,只是为了一个梦想:徒步走遍全中国,打破阿根廷探险家托斯创造的徒步十万公里的世界纪录。带着这个梦想,他长年孤独地跋涉在荒漠野岭,他孤身徒步走遍了“世界第三极”西藏。他说:“走在有的路段,每分钟都有可能死亡,但死亡不算什么,我看重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因此,在那远天之下,有我迟早要去的地方”在已经逼近世界纪录时他倒下了,他的肉体融进了滚烫的沙漠,融进了易逝的岁月。可是,他把生命慷慨地投向一种精神追求的行动,却像一声震耳的洪钟,提醒我们作为一个人有可能达到的从肢体到心灵的双重强健。

古往今来,走上这条路的,或是追求一种精神,或是传播人类文明,或是寻找生存的空间。据考古发现,一万多年前,这片荒漠上留下了人类的足迹。在今天敦煌玉门关一带,仍依稀可见几千年前的古遗道,依稀可见石砾路面上蜿蜒的车辙。不知是谁第一个闯进了这片荒漠,将人的身影第一次留在了这片洪荒戈壁,而从那以后就没有断绝过人的足迹。只要不倒下,哪怕“朝为田舍夕沙压”,他们也要顽强地在荒漠上营造一片绿洲。

古凉州武威,就是这样一片让人惊叹不已的绿洲。虽然这里东、西、北三面均被大沙漠包围,可是一代代人用生命筑起的绿色长城,却使这小城犹如塞外江南,街上树影婆娑,阳台上花朵吐艳,几乎看不到“黄龙”光顾的痕迹。如水的月光下我徜徉在这座闪着霓虹灯、响着迪斯科的古城,心绪难以平静。我眼前晃动着戈壁上那座没有墓碑的荒冢,想着那些不知名的孤魂,正是不屈不挠地前赴后继,才有了这一弹丸之地,才有了这片生生不息的绿洲。

走在这条路上,我常常驻足惊叹,我们的祖先何以能在这片荒漠上创造出“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富庶、万里长城这样的奇迹!何以能创造出“马踏飞燕”那种极富想象力的艺术珍品、莫高窟那样让世界惊羡的艺术宝库!他们在这片本来没有生命的土地上,将人类的体能和伟力发挥到了极致,人类的聪明才智发挥到了极致!

登上鸣沙山,极目远望,茫茫戈壁,漫漫黄沙,前能见古人,后能见来者,天地一体,上书着顶天立地的一个“人”字。

人创造惊天动地的伟业,是以不屈不挠地追寻梦想的精神来支撑的。戈壁沙漠,既是蒹凉死寂的彖征,也以它的雄评壮丽激起人们征服的欲望。正是由于它的弧寂、恐怖、博大,无数朐怀人世间的许多烦恼,皆因太在乎那桶水外的名欲和物欲,纠缠其中,才不能自拔的。如果只求挑好自己那桶水,摒除杂念,力臻宁静淡泊的境界,我想,无论对己,还是对人,都会是一件有益的事情。

有一次,游名山,朋友们都登绝顶而去,我懒得爬山,便在山脚闻名遐迩的宝刹憩息。天很热,我坐在井边纳凉,寂寞寺院,寥落蝉声,显得少有的寂静。只见一位和尚,一担一担地挑水,去沖洗殿前的青石台阶。他年纪不大,话也不多,但言谈得体,识见不俗。这样我知道他是个游方的僧人,好像是佛家规矩,凡挂单者,总得为寺院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忽然,钟磬齐鸣,佛号长而,原来从海峡那边来了一位法师,以及随同多人,都披着金光灿烂的袈裟,在正殿里做法事,并布施若干万元。然后,又看到方丈引路,长老陪同,住持拈香,几乎所有僧众都簇拥着贵宾,观瞻膜拜。相比之下,这位穿着直裰短打的行脚僧,看来只有白食斋饭,白宿僧房,无人搭理地冷落了。我说,同是佛家子弟,何必厚此薄彼?但他很坦然,继续挑着一担担井水,不紧不慢,将大雄宝殿前面,沖洗得干干净净,尘埃不沾,暑气尽消。

我打量这位僧人,不由得肃然起敬。整个下午,我看他从井里至少挑有四五十担水,每一次把水筲从井口提出来的时候,都是绳直而不弯,水满而不盈。然后将水再倒进铁桶里,几乎很少泼洒在井栏上。担水一路,步履安详,也不见溅溢出来。这种从容不迫,举止得当的神态,令我神往。我想换了我,是做不到的,尤其那些有钱的和尚在身边走来走去的时候,大概是无法沉得住气和大度起来的。

于是,我向他请教心静之术。他合十说,佛是不许打诳的,他没有想得这么多,甚至根本不曾想,心里只有这桶水,也就不可能生出其他杂念了。他虽然不是高僧,但他的话,他的行为,却透出一种颖悟。从此,每当我感到心烦意躁之时,就想想这位担水的和尚,顿觉有习习凉风,由腋下生起,不由得轻快许多。其境界文丹李国文大志的人才如此神征。在这里能同时与“古人”和“来者”对话,是因为这里的“天”与“人”已经融为一体。

实,杂念即欲。人世间的许多烦恼,皆因太在乎那桶水外的名欲和物欲,纠缠其中,才不能白拔的。如果只求挑好白己那桶水,摒除杂念,力臻宁静淡泊的境界,我想,无论对己,还是对人,都会是一件有益的事情。

通常,人老了,意味着成熟。作家老了,尤其应该如此。我特别钦佩文学长者笔下,那种对于命运的领悟,人生的豁达,世情的谙悉,社会的了解,所言所行,常常于不期然中所闪烁出的智慧之光,足使我们这些后辈于迷蒙中清晰,混沌中了然,而获益匪浅。因此,我总感觉到这些老者的人品、风范、学问,乃至于炉火纯青的文章,由于经过了长时间的历练磨砺,虽岁月迁移,世道变幻,已无碍于那光辉的存在。于是在我脑海里,对这些敬仰的前辈,遂凝固成一个如玉之润、如石之坚、如水之静、如海之深的永恒印象。

不知道这是否可称之为在历史中的永恒,读者心目中的不朽?

有一年冬天,我去积雪覆盖着的托尔斯泰的庄园参观。那庄园叫亚斯纳亚,位于离莫斯科不很远的图拉附近。也怪,那天也不知为什么,偌大的庄园,银装素裹,一望皆白,竟再无其他来参观的人,显得十分的落寞。当时,我心中涌上来很冷清、也很凄凉的感慨。因为看不到太多脚印的雪地,是冷落的最好见证。

托尔斯泰就这样很不起眼地埋葬在他的庄园里,一条平平常常的土路旁边。

他的坟墓只是稍稍隆出地面的一块小丘,除了周围的参天高树外,别无任何明显的标志。那些照例有的、也应该有的碑石啊、祭坛啊、十字架啊等装饰,在这里是看不到的,真是平凡得无法再平凡的了。要不是插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小的木板上,写了两行字,我们就会走过去了。

这两行字,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大意是这样:请你把脚步放轻些,不要惊扰正在长眠的托尔斯泰!

多好!一片洁白,万籁无声,连时间也仿佛凝固了。这一块普通的木板上的两行字,倒体会出这位大文豪朴素中的伟大磊落,淡泊中的高风亮节。我忘了查考这是谁的手笔,但它使我豁然贯通,眼下这份寂寥空廓,不正是这位文学巨人,最后走出亚斯纳亚,在风雪中追寻不知所终的辽阔苍茫的境界么?

虽然陪伴着这位文学巨人的,是那晶莹的雪和那凛冽的空气,但他的智慧之光,却会永远点亮世人的心。

人世间的许多烦恼都囚太执著,执著于外物和臼身的得失,放不下,所以看不清。如同饕餮一赦不断地索求来弥补心中的虚空,只会陷入欲望的怪圜。不如摒除眷念,问问自己刭底想耍什么。就如加尔斯泰放下对萦移的执著,求得了死后的安宁。这是一种收获的技巧,更是一种美好的生活操练,虽然汗流浃背,却筋骨通畅,精血活络。朴素而健康的美总是在劳动中不经意地展示出来。

我说的诺亚方舟是乡村的戽柜。

那个时候的夏天田野里,你随处可以听见稻谷摔打戽柜厚重的内壁而发出的沉闷声音,由近而远,穿透力极强。这种熟稔的声音一个夏天都灌溉在我的耳畔。节奏简捷而充满着魅力,就像久渴之人突然听见岩缝里往外滴着泉水,你说这声音能不让人激动万分吗?

我时常拎着凉茶奔赴田野,毒辣的太阳似钢针扎在我的身上打着热战。我循着戽柜的声音朝上沖走去,我的父母在那里摔打着稻谷,我总是看见他们扬起稻把之后才听见熟稔的声音。每一次摔打之后,他们熟练地将稻把轻抖两下,以便谷粒脱落柜内,而不至于散落泥田。这是一种收获的技巧,更是一种美好的生活操练,虽然汙流浃背,却筋骨通畅,精血活络。朴素而健康的美总是在劳动中不经意地展示出来。我接过父亲手中的稻把,学着他们的姿态高高扬起沉甸甸的稻谷,用了很大的劲将它砸下去,原以为像父母一样能把稻谷抖下,然而谷子却溅入我的眼内。我使劲地搓揉却越发疼痛,只能哇哇大哭,但很快被父母制止,他们一个抱着我,一个翻开我的眼睑将谷粒取出。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轻易地莽撞了。这大约是我七岁的光景。周边的社员哈哈大笑:现在就想接班呀,还早着呢!我并不在意大人们说了些什么。我知道大人们要挪戽柜时,便迅速地蹲在长长的戽柜脚上,我同戽柜一起向前滑行。那是多么惬意的时刻,风吹在身上凉爽极了!还有一种情况——有人累了,中午不想回家吃饭而叫别人捎点。他将戽柜竖了起来,调整方向,遮挡太阳。他便在戽柜的阴影里休憩、纳凉,闭目养神。

戽柜有时也会超常发挥本身的作用,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把戽柜称之为乡村的诺亚方舟了。

记得是大旱之后的大涝,水势汹涌,一泻千里,顷刻之间河床消失,到处一片汪洋。河水中有橫沖直撞的木材,有翻滚的房屋人字架,有拼死挣扎的猪羊,乡村的诺亚方舟文丹包光潜有稻谷,有衣裳我们家乡把这种来势凶猛去之咆哮的山洪称为发蛟水。蛟水因龙而生,也因龙的脾性而决定了蛟水的大小。因此,民间对龙是很崇拜的。

我们的队长就属龙,每次发蛟水,他总是沖在最前面,好像他到了那儿蛟水也就退了,也许这是巧合。但这一次却失灵了。

队长发号施令,将老队屋里所有的粮种全搬到戽柜里,并用薄膜纸盖得严严实实,让两个强悍的劳力专门把持,遇到洪水便随戽柜而去,做到人在粮种在。剩下的戽柜全部搬到濒临水畔的人家。将家里值钱的东西,以及鸡鸭猪羊全都赶上了戽柜,用粗壮的麻绳系着戽柜的手柄,再将绳的另一端牢牢地拴在枫杨树上。可还是有一家戽柜在洪水的沖击下,绷断了绳索随洪水漂流而去,最后搁浅在双河口的河湾里,就像《圣经。创世纪》里的诺亚方舟。濒水的几戶人家的房屋全被洪水沖毁了,而人畜都非常安全。这要感谢戽柜。洪水退却之后,戽柜们静静地卧在泥沼里,歪歪斜斜地,里面却充满了生机。那些猪羊鸡鸭因此而留恋戽柜,不想归圈,特别是鸡鸭完全可以从戽柜里飞出来,但主人赶都赶不走。它们把蛋郑重地下在戽柜里,主人也只好天天到戽柜里取鸡蛋鸭蛋。而其中一戶人家竟然说,戽柜里的鸡蛋鸭蛋又大又好,好像对鸡鸭听之任之了,但戽柜还是被生产队派人扛走了。

今天的新农村和新农民似乎想摆脱土地,插秧、耘草、收割都不要下农田了。农家肥已经绝迹,而化肥的价格逐年攀升,良田拋荒、遗弃的现象已屡见不鲜。因为有了联合收割机,不要说戽柜,就是半人工半机械的打稻机也越来越少了,再过几年恐怕就像戽柜一样难以寻觅了。但我相信乡村的诺亚方舟还是会把我们带回古老土地的。城市文明的发展最终会令人类厌倦,我们还要走向最原始的家园,一个没有喧嚣的家园,一个充满盎然诗意的家园。

只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生产工具,却给予村带来生机和平妥,那是多么朴素的幸福啊!可是,它却在大地上诮失了。如果我们的目光能穿透时光的隧道,一定会发现,一跆走来时,我们耍遗落多少弥足珍贵的东西:有着铜钺底座的鸡毛毽予,可以玩出花群的砂碹予,还有夹了厚厚一本予的彩色糖纸那些只是十人的遗失啊!放眼看,那请如碧玉的小河怎么就变咸平川了?那满山满坡的绿色植被咋就被水泥浇铸的大楼所替代?我们人类漸漸遗失的岂止是那些农具呢?

我以为她一定渴望着一个绿色的伙伴,来慰藉她那无边空旷中的孤独。我站在一株花面前,这花孤零零地生长在一座被遗弃的花园里。这花园坐落在沙漠中的一个庭院里。花儿感到孤寂,或者我是这样想象的。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只有她。我以为她一定渴望着一个绿色的伙伴,来慰藉她那无边空旷中的孤独。

我对她说:“早上好!你是此处最美丽的花朵!”

她说:“‘最美丽’是什么意思?”

我明白了,她太谦虚了,谦虚到这种程度——不知道白己是美丽的。造物主的法则——花儿们都顺从这法则使我感到惊奇。我又问她:“你在泥土的黑暗和沉重中开辟道路时,想着什么?你感到很痛苦吗?”

花儿说:“什么叫‘痛苦’?”

我明白了,痛苦只存在于人类的生活中,而纯美也是她所不了解的。

我又问她:“我很遗憾,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她说:“我在想给空气送去芬芳的时刻。”

我问她:“你喜欢空气到这种程度吗?”

她说:“太阳是原因。”

我说:“你陷入对太阳的爱了吗?”花儿说:“太阳给我能量,上帝允准太阳给我能量,使我充满了馨香。这馨香将一直囚于我的内心。所以我想,何时芳香将从我溢出,散发在我周围的空气中。而这就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我问:“花儿哟,对你的奉献,你将得到什么?”

花儿说:“我不考虑这些。我不问将获得什么,我只给予。”

我对她说:“我希望你回答我的问题。再想一想,对你的给予你将得到何种补偿?什么样的回报?”

花儿说:“什么叫碓回报戽?”

我对她说:“我似乎在和你用另一种语言说话,我很遗憾。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

与花儿攀谈文丹(埃及)艾。巴哈加特钢筋会上锈,但石头不会。村口的那对石狮子,活了多少年了,牙齿也没有掉一个。石头只长青苔,青苔虽小,也学牡丹开。叶绍翁说:“应怜屐齿印苍苔。”

石头来到村里,可不是来做客的、卖嘴皮子的。

木头做成一个柜子,装的都是一些好衣裳,平时舍不得穿,只有到逢年过节,才拿出来穿上几天。竹子能做凉床、躺椅,还有些剩脚料,也能编个菜篮,天天被人拿出去,装上满篮的青菜回家。有什么好事情,能留给石头做做呢?

做墙脚石,木头能行吗?竹子能行吗?再怎么乱的一堆石头,在匠人的手里,锤锤打打,搬搬移移,也会站得整齐而稳当,支撑起一个新家。一个家庭,孩子要上学,老人生病了,年成又不好,对于一个人来说,肩上的重量的确不轻,但比起墙脚石肩上的重量,又算得了什么?家境总会逐渐好转,对于那个人来说,肩上的分量也在减轻,只有墙脚石肩上的重量依旧。一块墙脚石,什么都不在乎,它也只希望年年有个好收成,多分些喜色到人家。人家有喜,不会躲在门后独享,村里的石头文丹余世磊花儿说:“凋谢,走向老年的平静。创造物落于大地,这多么美妙啊!它给予馨香,留下智慧。”

作者囚弧私开放的花触景生情,同痴相怜,以自己与花儿的对话进行一番臼省,最终一扫心中的阴霾。大自然的博大,让人总是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与狭隘,不管是肉体还是心灵,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我们在汲汲于奶名、谒求赞美时,真正的美者其实是那些不知道自己美丽的美丽的人。我们在在意臼己的痛苦、奋斗的艰辛时,真正的咸奶者视之为自然。所以痛苦可以说是人心日生,在大自然面前,这只是庸人臼扰;我们在给予时总想着回报,殊不知世上并外所有的事情都是等价交接,真正伟大的是那些从不求回报的却在默默付出的人。我们却仍以小人之心皮君子之腹。人的一生如果能像丈中的花一群平静地走宄,妥然回归大地,那会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阿!

也会把这喜色分撒出去。有猫的份,有狗的份,有瓦的份,也有墙脚石的份,也有路过的小雨、轻风和啼鸟的份。

相对来说,台阶石的分量就轻多了。天黑了,有人挑一担柴回家,一担柴不轻,但只要你走得稳,这脚下的台阶石是踏实的。走的人太多了,台阶石磨得光滑发亮。如果下雨,你挑着东西,走过这些台阶石,脚下可就得留神一点。谁家刚刚学步的孩子,一不小心,就摔在了台阶石上。哦,孩子别哭,都是我这台阶石不好,没有托稳你的脚,你就把我使劲地跺上几下,行了吧?有多少人,都是踩着这台阶石上去的,不论上到多高,走得多远,挣的名利再多,也别忘了这老家的台阶石呀!

做猪圈石就做猪圈石吧,做猪食槽就做猪食槽吧。总有一些石头,要被砌成猪圈,要被凿成猪食槽。不要说,天天围着这些猪屎尿和懒猪转,至少,村里的人不会这样说。猪屎尿又怎么了?它们是上好的农家肥,庄稼爱吃,吃饱了,才能开花结果。人要勤,猪要懒,被猪圈围着,什么地方也不能去,吃吃睡睡,长得膘肥体壮,便是一笔期待已久的收入。这收入里,也应有猪圈、猪食槽的一部分,但它们不要,它们要钱干什么?

碓臼有福,住在碓屋里,风吹不到,雨淋不到。但碓臼也有碓臼的烦恼,平常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而老鼠、蟑螂倒是不少,在碓臼身上爬来爬去。真是讨厌!一到逢年过节,终于有人来了,打扫碓屋,洗净碓臼,舂米,筛粉,做粑吃。人一来就不断,直到夜深了,还有人家来,点着灯舂米。碓臼幸得是块石头,要是个人啊,早被折腾得骨头都散架了。最有福的还是石磨。这上下两块石磨,石匠可是动了一番脑筋,得选择结实的青石头,再精打细凿而成。石磨凿好了,还得请木匠做个木架子,把石磨安装起来。然而,这么漂亮的石磨,像碓臼一样,大部分的日子,不过是个摆设。终于等到有人来磨麦子了,一把麦子放进磨眼,化作纷纷扬扬的雪花,从磨缝里撒开来,不一会儿,其下的竹匾里,便落下了厚厚的一层。石磨一高兴,就会唱起一支歌,“唧哟唧哟”,不过一支陈年小调,满村都能听到。

拿一把柴刀,到山上去砍柴,不小心,把刀刃丢失了。想不到,回到家里,又在一块磨刀石上,把刀刃找到了。刀刃怎么会被磨刀石捡到呢?没这个本领,那块石头,就不能叫磨刀石了。磨刀不误砍柴工,对于一个人来说,每天,如果总要等到砍柴前,才记得要磨磨刀,而且动作拖拖拉拉,别人砍了一担柴回来,他才走在上山的路上,也会耽误砍柴工的。没事的时候,不妨去磨磨刀,听着磨刀的声音,也会让人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兴奋,那才叫不耽误工夫,曰子就过得从容了。磨刀石说了:磨好的刀不能乱放,更不能把刀口对人!

下一场雨,河里起了洪水,把洗衣石也带走了。洪水过后,来洗衣裳的女人,日子原本是空的,生活将它逐渐地填满城最后日子就成了一本厚厚的书,每一日就是人生的一页。往回翻,长长短短的记忆住在过去的日子里,往前看,空白的每一页里,梦想和希望在前方等待。曰子一天天地过着。普通人过曰子的感觉就如同冬天里的阳光照耀在身上,有一点温度,却不够热烈。

过曰平文丹姚敏顺着河去找,居然找到了那块洗衣石,搬回来,放在原来的地方,又在上面把衣裳捶起来,搓起来。任你怎么捶,怎么搓,洗衣石都无所谓,只是有些嫌烦那些女人的唠叨。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有七八个女人,甚至上十个女人,该是怎样的一台大戏?有时候,她们之间还说些悄悄话,别以为别人听不见,洗衣石听得清清楚楚。那些话,没有听到倒没什么,如果听到了,心中总觉有些别扭。洗衣石在想:要是做块盖坛或罐的石头,就好了,一天到晚,安安静静地,像个守仓库的老人,守着那些坛坛罐罐。老鼠总想偷点吃的,碰上一个木桶,软的不行,它还可以来点硬的,把木桶咬出一个洞来。但碰倒这些坛、罐、石头,可是软硬不吃了。河里还有几块鹅卵石,真是前世修得好,被一个女人捡了去,洗得干干净净,拿回家去压腌菜,那真是吃香的、喝辣的了。

钢筋会上锈,但石头不会。村口的那对石狮子,活了多少年了,牙齿也没有掉一个。石头只长青苔,青苔虽小,也学牡丹开。叶绍翁说:“应怜屐齿印苍苔。”

我们生活在这十世界上,每天忙忙碌碌地工作,满腔浮踪地生话。我们没有时间关往身边的亲人、朋豉,甚至臼己的心灵也在日复一日的冷落中蒹芜。我们总是告诉自己,人生在世,耍不甘平庸,耍勇于追求,要给自己一十炫目的坐标。在这群的生活里,我们咸了一台永不停息的机器,我们可能辉蝗,但其实我们满目疮痍,我们的内心无所依附。我们是否杰该问一问:什么时候,我们能够像那些石头一群,快乐地享受我们现实的际遏,有尊严地留下我们每一个脚步?

曰子原本是空的,生活将它逐渐地填满翼最后曰子就成了一本厚厚的书,每一曰就是人生的一页。往回翻,长长短短的记忆住在过去的日子里,往前看,空白的每一页里,梦想和希望在前方等待。

老百姓管生活就叫过曰子。谁都希望曰子可以过得红红火火,谁都希望曰子里充满着喜悅和欢乐。只是这过曰子,谁都有自己的过法。每个人过曰子的方式都是不同的,你过你的曰子,我过我的曰子。有人说曰子怎么过都是一辈子,可是我们还是常常在心里掂量别人过的日子,然后打量白己过的日子,有的知足,有的白得,有的羡慕,有的妒忌。

曰子是有味道的。它的味道是酸,是甜,是苦,是辣?谁也说不清。特别的日子,思念的日子,等待的日子,幸福的日子,曰子因为生活的多姿而显得格外丰富。曰子也是有生命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是曰子,老母亲脸上渐增的皱纹是曰子,风花雪月对酒当歌是曰子,还有人说不吵不闹不叫过曰子。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白己手里握着的日子大把大把,可以奢侈地浪费掉,许多的日子在虚度中走过。只是有一天翼你发现手中的日子所剩无几的时候,你才会明白要珍惜,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才会明白白己的日子过得值得不值得。

很多人羡慕明星,觉得他们每天占据媒体的醒目位置,实在是风光无限;再看看自己,生话似于每天都没有什么改变。这群看来,人们把生话叫做“过日予”,心底里总有一些感叹生话缺少激情的意思吧。其实,生话并不是一天一天的简单重复。我们宄舍可以咸为生话的主人,可以给生话添加任何我们狒望添加的色彩。耍丰宫我们的生活,首光耍丰宫我们的心灵,囚为,干枯的心灵在调不出一朵炫目的生命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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