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美尔来松舞

第二天，整个巴黎都在谈论即将举行的舞会，说舞会上，国王和王后将要跳美尔来松舞，这舞是国王陛下非常喜爱的。市政厅一直在为舞会做准备，它将供那些被邀请的夫人、小姐们使用。市政厅的杂货供应商在一间间的大厅里，装上了白蜡火炬，那数目足足有两百支。市政厅还请了二十位提琴手，据一份报告讲，由于需要通宵演奏，费用比平日高出了一倍。上午十点钟，德。赖克丝特先生，国王卫队的掌旗官，取走了市政厅里所有大小房间和各处通道门的钥匙，每把钥匙上都系着一个作为识别标记的小纸条。从那时开始，就由德。赖克丝特先生全部承担起看守市政厅各处门户和出入要道的责任。十一点钟，国王卫队中一位队长杜阿利埃到了市政厅，他带来五十名卫士。这些卫士立即分散开来，各自到达指定地点站岗放哨。下午三点钟，来了两队卫士，一队是法国人，另一队是瑞士雇佣兵。由法国人组成的那支卫队，二分之一是杜阿利埃先生的部下，另外二分之一是德。阿赛尔先生的部下。傍晚六点，来宾开始入场。九点钟，高等法院院长的夫人到了，她在这次舞会上的地位仅次于王后，她受到了市政厅里的官员们的夹道欢迎，并被安排到了王后所坐的包厢对面的一个包厢里。十点钟，为国王摆出了一桌夜宵甜食。餐桌的对面是一个银酒柜，由四名卫士守卫着。半夜十二点，国王从卢浮宫出动，引起了阵阵清晰明确的呼喊。穿过两旁挂满五颜六色灯笼的街道，国王向市政厅走来。听到喊声，所有的人都出来迎接国王。国王和他们相遇于台阶之上，市长向国王致辞欢迎。国王为自己的迟到表示歉意，他因为一直在和红衣主教谈国家大事，所以来晚了。大家都看出来了：国王神情忧郁，心事重重。为国王和大王爷准备的两个休息室里都备有供化妆用的衣服，对王后和法院院长夫人，也做了同样的安排。跟随两位陛下的那些贵族老爷和夫人，可以依次地到为他们准备的房间里去化妆。国王吩咐说，红衣主教一到立即通知他。国王到后半个小时，又响起了一阵新的欢呼声——王后驾到。像刚才做过的一样，市政长官们前去迎接他们尊贵的女宾。大家都注意到，她与国王一样，神情忧郁。在她进入大厅时，有一间小包厢的帘子原本是拉上的，现在被拉开了，从拉开了的帏幔里，可以看到红衣主教苍白的脸。他身着西班牙骑士服装，他的眼睛直盯着王后的眼睛看着，嘴角上浮现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的微笑。王后站定，倾听市政长官的颂词，回答贵妇们的致敬。突然，国王和红衣主教出现在了大厅的门口，脸色苍白。红衣主教正在低声地跟国王说着什么。国王穿过人群，他走到王后身边，用一种变了腔的声调儿对王后说：“请问王后您为什么没带那串钻石坠子？”红衣主教正在国王的背后狞笑着。“陛下，”王后有气无力地回答，“这是因为这儿的人过多，我怕出什么意外。”“您错了，王后！我把那件礼物送给您，就是要您在此种场合佩戴的。”国王说话的声音在颤抖。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听着，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陛下，”王后说，“坠子在卢浮宫，我可以派人去取——满足陛下的愿望。”“那就快些派人去取，王后，舞会就要开始了。”王后行了一个礼，表示服从，随后进入了她的休息室。国王也回到他的休息室里去。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一些事，但都没听清，所以都不明白什么事。提琴手拼命地拉着琴，可是没有人响应他们。国王首先走出了他的休息室，他穿了一套高雅的猎装，对国王来说，这身服装十分合体。穿上它，他真的像是王国中的首席贵族了。红衣主教走到国王身边，递给他一只盒子，里面是两颗钻石。“您这是什么意思？”他问红衣主教。“没有什么意思，”红衣主教回答，“陛下可以数一数，如果王后戴上那副坠子，而上面的钻石只有十颗，那就请陛下问一问王后，有谁能够从她身边偷走现在就在您眼前的这两颗钻石？”国王瞧了一眼红衣主教，没来得及问他，因为这时大厅里响起了一片喝彩声。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王后，肯定是法国的首席美人了。她头戴一顶呢帽，身披一件用许许多多搭勾着钻石的小节组成的披风，还有一条蓝色绸缎连衣裙。她的左肩上，是一个和连衣裙同样颜色的大缎带结，上面系着光彩夺目的钻石坠子。国王高兴得全身发抖了。红衣主教也在发抖，只是他是气得发抖。然而，他们俩与王后都有一段距离，那钻石到底是十颗还是十二颗，他们还无法弄得清楚。国王向大法官夫人走去，他应该和她共舞。大王爷则走向了王后，他应该和王后共舞。舞会开始了。每次，国王从她旁边经过时，总是睁大眼睛看着那坠子。红衣主教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跳舞结束，整个大厅响起了一片掌声。每个男人都把自己的舞伴送回到她原来的座位上去。国王，匆匆奔向王后。“我的愿望得到了满足，王后，”他对王后说，“只是，我相信，您的坠子少了两颗钻石，而我，替您把它带了来。”他把红衣主教刚才给他的那两颗钻石递了过去。“怎么？陛下！”王后故作惊讶，大声说，“您再给我两颗就是十四颗了！”国王数了一下那儿是十二颗。国王招呼红衣主教。“喂，红衣主教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国王的声音甚为严厉。“是这样，陛下，”红衣主教回答，“这是我要献给王后的两颗钻石。”“而我，更应该对红衣主教阁下表示感谢，”奥地利安娜一边说，一边微笑着，“可以肯定，对您来说，仅仅这两颗钻石，相当贵重。”讲完，王后向国王和红衣主教行了一个礼，就去了她的更衣室。这时，达达尼安正悄悄出现在某一个门的门口。从那里，他遥望着国王、王后、红衣主教，还有他本人出演的戏剧场面。达达尼安准备离开时，他突然感到有人在身后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见有一个年轻女人向他做了个手势，要他跟她走。那个女人脸上蒙着半截面具，不过，她的这种防范措施是对付别人而不是对付达达尼安的。因此他一下子就认出，这个女人就是班那希尔夫人。前一天，达达尼安在卢浮宫看门人日耳曼那里，让人把她找来，两个人匆匆见了一面，所以，这两个情人只是简单地交谈了几句。现在，达达尼安跟在了班那希尔夫人后面，心情激动不已。过道中，人越来越稀少，达达尼安想在半路上拉住班那希尔夫人，将她抓住，好好地看看她，可是，这个女人总能从他手中溜掉。而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她就把一个指头放在她的唇上。这种带有命令意味的小动作，使他明白，自己得屈服于一种强大的权力之下，他只能服从。最后，班那希尔夫人打开了一扇门，她把年轻人引进一间漆黑的小屋内。到了那里，她还是不准他讲话。随后，又打开一扇隐藏的门，一束强烈的光突然从这扇门外照了进来，而班那希尔夫人却不见了。达达尼安心里在思考，他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很快，便有一道亮光射进了这个房间。他听到了两三个女人谈话的声音，几次重复了“王后”的称呼，使他明白了，他正在一间和王后的休息室相通的房间里。王后显得很兴奋，很幸福。这弄得她周围的人都感到不解。因为，平时她似乎总是愁眉苦脸。王后讲，她的这种快乐来缘于今天的舞会。对她身边的人来讲，王后的见解是容不得持异议的。因此，听了王后这番话，大家把这舞会热烈地夸赞了一番。达达尼安虽然不认识王后，但是很快，他便辨听出了王后的声音——它带有一种轻微的外国口音，还带有一种大凡权威人士都会自然流露的至高无上的气势。他听见她的声音渐渐接近，后来，那声音又离开了这扇开着的门。最后，突然有一条可爱的白皙的胳膊伸了出来，达达尼安连忙双膝跪下，握住了那只手吻了那只手，随后那只手缩了回去，但是留下了一样东西——一枚戒指。这之后，那扇门立即关上了，达达尼安又陷入了黑暗之中。达达尼安把那枚戒指套在指头上，重新等待他的爱情的奖励。跳舞虽然已经结束，但晚会才刚刚开始。三点钟上夜宵，隔壁房间的声音渐渐在减少，随后是人声逐渐远去。最后，房间的门开了，班那希尔夫人快步走了进来。“您终于来了！”达达尼安大声说。“别出声！”年轻妇人把手按在达达尼安的嘴上说，“别出声！走吧，从您来的地方离开。”“可是，我怎么才能再见到您？”达达尼安高声问。“回家后您会看到一封信，信上会告诉您的。”这时，她打开了过道的门，把达达尼安推出了房间。达达尼安坠人了爱河，他没做任何抗拒，像孩子一样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