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妻的BP机又响了。虽因禁放,偌大的京城里难得见到燃放的烟花爆竹,但虎年春节的气氛并没有因此而被谈化,除夕那天,刚过下午4时,妻的BP机就像鏖战正酣的蟋蟀一样,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一句句祝福的话语,在妻的BP机上显示出来,驱散着严冬的寒意,送来一份份沁人的温馨。
“又是谁来的?”妻快乐地摁下了BP机的显示钮,不料,刚才还阳光灿烂的脸竟一下子“晴转多云”了,“怎么是她来的?谁呼她了,谁希罕她的祝福!”
我拿过呼机,见上面显示出一行清晰的汉字——姗女士:谢谢你的祝福,也衷心地祝你虎年大吉,万事如意。
妻和姗本来是一对非常要好的朋友,大学同班,毕业后又分到一个单位。没有结婚时,俩人好得合穿一条裤子都嫌肥。后来因为一个出国名额闹翻了。姗怀疑自己在办理签证之前被“刷”下来,是妻给上了“眼药”。于是,不分青红皂白当着众人把妻骂了一顿,受了委屈的妻伤心不已,发誓一辈子不再理姗。真相大白后,尽管姗曾表示过和好的意愿,都被伤透了心的妻拒绝了,至今已“冷战”一年。
妻是不会主动向她表示祝福的。那么,姗为什么要说“谢谢你的祝福”呢?
妻也困惑不已。她蹙起眉头沉吟良久,忽然一拍脑门说:“没错,准是寻呼小姐呼错了。”也难怪,妻的呼机是单位统一买的,呼号全都挨着。刚才妻给同事打呼机拜年时,特别强调了一句:从3685呼到3691,不过3687除外。寻呼小姐一忙,准是把最后一句叮咛忽略了。
妻有些沮丧。她不愿意自己坚守了一年的“防线”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不攻自破”,她要找到刚才的那个……对,08号寻呼小姐问问清楚,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工作?她拿起电话,可此时的寻呼台恐怕是世界上最忙的职业了,妻拨了好几遍,听筒里传出的始终是占线的声音。
妻无可奈何地放下听筒,又下意识地拿起呼机,摁下了显示钮,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渐渐地,脸上“多云转晴”,一缕温馨的微笑慢慢在嘴角绽开……
我知道,那件事给妻造成的心理伤害有多重;同时我也清楚,为了坚守“脆弱”的自尊,妻承受了多么难以承受的心灵孤独。现代文明的高速发展似乎以人们的情感失落为代价,竞争激烈、生活节奏加快,人们在享受到丰富物质成果的同时,也在情感上构筑起了一道道冷漠与猜疑的樊篱。在这一背景下,没有功利色彩的情感是那么容易割舍的吗?妻不会忘记她们当初怎样分食一袋方便面;也不会忘记卧病在床,是谁为她一日三餐打来可口的饭菜……她嘴角绽开的微笑分明是一个涟漪,每一道笑纹都蕴含着一个美丽的故事。人啊,人!有什么必要仅仅为了一回口角、一次误会或者一桩无意的伤害,就彼此疏远、仇恨和冷漠呢?播种冷漠,收获的也是冷漠呀!
我觉得,是我发表“意见”的时候了。
“老婆啊,你应该再给寻呼小姐打个电话。不过,可不是责备她的‘错误’,而是要感谢她的‘失误’哟!”
“干吗?”妻故作嗔怪地瞪了我一眼,随即又“扑嗤”一声笑了,她摁下电话机的免提键,一下子就拨通了寻呼台。真巧——
“凯乐08号。春节快乐!请问,您呼多少?”
“我呀,呼你。”妻略一停顿,语气真诚地说,“谢谢你坚守岗位,在寒冷的冬天为我们传递了那么多温暖的信息。刚才,我已经发出了七个祝福。这第八个祝福我要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