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如烟海的武侠小说中,作家们塑造的游侠、掌门、帮主等武林高手难以计数,但这些人物绝大部分纯属虚构,而中国千年武术史上的真正名家却极少被涉及,武当始祖张三丰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位,可也被夸张演绎得面目全非了。
武学界公认的我国最早的武术家,既不是剑术高超的大侠田仲,也不是举鼎拔山的霸王项羽,而是后汉的一代神医华佗。华佗在行医的过程中,还大力提倡人们通过加强锻炼来健体防病。他继承总结了古人的练功之法,模仿虎、鹿、熊、猿、鸟五种动物的动作和神态组合成了一套拳术,名曰“五禽戏”,并通过口传身授广为普及开来,这便是我们最早的武术套路。人们将华佗编创的五禽戏定为武术的滥觞,体现出中国武术从本质上就不是专为好勇斗狠者设计的拼搏打杀之技,而更侧重于个人的修为及与自然的和谐,从而达到强壮身心、益寿延年的功效,正所谓“以养生为首,以防身为要,以技击为末”。
经过混乱的魏晋南北朝,隋唐时期政治稳定,经济发达,文化繁荣,武术的实战功能也为艺术观赏功能所取代,尤其是剑术与舞蹈被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出现了裴旻、公孙大娘等一大批舞剑名士。裴旻的剑舞还与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被时人誉为“当世三绝”。唐代还是少林武艺的兴盛期,以唐初昙宗和尚为代表的众多高僧使少林功夫闻名天下。
到了宋代,习武之风日盛,据传家喻户晓的杨家将就编创了“杨家枪”、“五郎八卦棍”等著名的器械技法,还有像道教的陈抟老祖陈希夷编创过六合八法拳,《三侠五义》中的“南侠”展昭编创过常州阳湖拳,就连梁山英雄燕青还编创了一套燕青拳,即后来的迷踪拳。当然这些说法中难免有穿凿附会的成分。宋时最不容置疑的武术名家是民族英雄、抗金名将岳飞。史料记载,岳飞精擅各种兵器,少年时枪术就“一县无敌”,从军后更是勇冠三军,未遇敌手。现有岳家拳、岳家枪传世,并被形意门和心意六合拳派都尊为祖师。他还留有一本《武穆遗书》(和金庸《射雕英雄传》里的《武穆遗书》无关),又称《九要论》,是关于武术技击的重要理论著作,后世武术界评价甚高。
从元到明更是武术蓬勃发展的时期。元末明初的张三丰开武当内家一派,他之后最著名的内家拳宗师是张松溪。历史上的这位张道爷可不像《倚天屠龙记》里只能充当配角。他正德年间生于温州,法承张三丰,为武当派第三代传人,后来游历江湖,又得峨眉派真传,创立了中国内家拳最为正宗的“松溪派”,使武当功夫声名大振。其武功传到嘉靖时,他的三传弟子王征南又成一代名家,被称为四明内家拳之集大成者。
明中后期,倭寇肆虐东南沿海,在平倭斗争中又涌现出俞大猷、唐顺之等不少武术大家。这其中戚继光不仅抗倭战绩最卓著,武术方面成就也最高。他为提高士卒的战斗力,从民间著名的十六家拳法中各取优长,去粗取精,编成新式拳法——《拳经》三十二式,作为士兵练习的“武艺之源”。戚继光的三十二式长拳是士兵上阵搏杀之用,没有半招花拳绣腿,大大增强了中华武术的实战能力。
戚继光之后,整理民间武术的又一位杰出人物是明朝末年的陈王廷。他是河南温县陈家沟人,早年曾在山东扫荡群匪,令各路盗贼闻风丧胆。由于名望日隆,便和诸多武师有过交往,后来他汇合各家之长,尤其借鉴戚继光的长拳,经过不断革新,终于创造出了影响深远的陈式太极拳。
与陈王廷几乎同时代的另一位名家是山东栖霞、莱阳一带的王郎。他自幼好钻研武学,但以武会友时却每每铩羽而归,深感沮丧。偶有一次,他看到螳螂捕蝉时灵巧的动作和激烈的情形大受启发,便捉来大量螳螂细心观察,最终悟出了勾、挂、粘、靠、闪、转、腾、挪等要诀,及仰、俯、拧、旋等身法,创出了有“天下第一拳”美誉的螳螂拳。
清初时,一些不满异族统治的武林人士纷纷加入到反清复明的行列。较为知名的除洪熙官等少林五祖外,还有以甘凤池为首的“江南八侠”。甘凤池为江苏江宁人,从小父母双亡,不喜读书,酷爱武功,十几岁时就以“提牛击虎小英雄”而名扬江南,著有《花拳总讲法》一书。吴敬梓《儒林外史》中的义士凤老爹写的就是他。民间还流传着他协助吕四娘刺杀雍正的故事。
到了嘉庆年间,天下安定已久,但民间习武的热情不减。在河北文安又出了一位董海川,也就是《雍正剑侠图》里童林的原型。他也是幼年喜武,长大后又遍访大江南北,并在辽宁拜毕澄道长为师,经过潜心研习,从道家八卦图中悟出了八卦掌法,遂成一代宗师。董海川秉性刚直,疾恶如仇,终因行侠仗义遭官府追捕,只得自宫为阉人,隐身于京师肃王府,任司膳太监。本以为永无出头之日,不想却邂逅了另一位当世高人,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境遇。这位高人便是一代太极宗师杨露禅。
杨露禅,名福魁,河北广平府(今河北永年)人。虽喜爱练武,但迫于贫困,只得在本县一家名叫“太和堂”的药铺做伙计。药铺老板陈德瑚是河南陈家沟人,见杨为人忠厚勤奋又聪明能干,便派他到陈家沟去做工。恰逢陈王廷嫡传后人陈长兴借陈德瑚家授徒,杨露禅学艺心切,便在陈氏师徒练拳时偷学,并私下练习,时日一久,竟小有所成。此事被陈长兴发现,以为其是可造之才,不但没有怪罪,还摒弃门户之见与江湖禁忌,正式收杨为徒。这便是白羽的武侠小说《偷拳》的原本。杨露禅在陈家沟艺成后,深得陈式太极精髓,因武艺高强,一时号称“杨无敌”。后来他还到北京给许多王公贵族的后辈们授拳,此事在电视剧《太极宗师》中有充分的表现。
杨露禅的这些徒弟都是纨绔子弟,身体虚弱,还耐不得苦。为此杨露禅根据实际情况,将陈式太极中的一些高难度动作加以缩小或简化,动作柔和易练,且更益于健身,并逐渐形成了风采独具的杨式太极拳。
一日,杨露禅奉召在肃王府与府中拳师比武,连战连捷,一时兴起将一拳师掷于园网之上。这时董海川正手托菜盘打此经过,当即飞身上网救下拳师。于是肃王就命董、杨二人比试。这场龙虎斗打得难解难分,只好握手言和。从此杨式太极与董派八卦各立门户,威名动京师,桃李满天下。
时至晚清,革命风潮四起,英雄豪杰也随之迭出。其间被尊为“天下第一高手”的是河北望都的孙禄堂。他出生于同治年间,从小拜名师李魁元练形意拳,后云游南北十一省,闻有武艺者必定拜访,凡与人交手从无败绩,江湖送号“虎头少保”。1912年他又在北京得太极名家郝为真的真传,自此,孙禄堂将各家武功融会贯通,推陈出新,自创了孙氏太极拳。因他武功卓绝又德高望重,1928年受聘为南京中央国术馆的武当门门长。
孙禄堂还是爱国武术家,年近半百时曾击败过俄国著名格斗家彼得洛夫;已逾花甲还力挫日本天皇钦命大武士板垣一雄;在古稀之年又一举击败日本五名技击高手的联合挑战,由此他更成为了蜚声海内外的武学大家。
比孙禄堂稍晚的王子平,也是当时世界闻名的一代宗师。他出生在中国北方的武术之乡河北沧州的一个武术世家,精通查拳、八极拳、龙泉剑等,闯过关东,做过武术教练。1919年周游四十六国无对手的俄国大力士康泰尔在北京中央公园设擂,气焰嚣张,王子平激于义愤,登台将其击败。此后又挫败马志尼、阿拉曼、沙力文等七位世界著名大力士,被世界公认为“第一大力士”、“神力千斤王”。电影《武林志》的主角东方旭便是以他为原型。
由清末直至民国的武术名家还有:自然门创始人、做过孙中山保镖的南北大侠杜心武,精武体育会创始人、津门大侠霍元甲,谭嗣同的老师兼挚友、人称“大刀王五”的王子斌,广东洪拳大家黄飞鸿,一代铁砂掌大师顾汝章,以及武禹襄、郭云深、韩慕侠、张之江、程廷华、朱国福等,实在是不胜枚举。
而距我们最近的武术宗师级人物就是尽人皆知的第一代功夫片巨星李小龙了。他1940年生于美国旧金山,童年和少年在香港度过,那时他身体异常瘦弱,其父便在他七岁时教其练习太极拳。十三岁时他又跟随名师叶问学习咏春拳,此后还练过洪拳、白鹤拳、谭腿、少林拳等多种中国拳种,并认真研究了各种西洋拳的拳法,并研习硬功、气功。十八岁时李小龙到美国留学。为了弘扬中华武术,他在大学期间便创办了“振藩国术馆”。1964年他又在加利福尼亚州举行的全美空手道比赛中荣膺冠军。经过多年潜修苦练,李小龙的武功渐臻化境,自创了著名的截拳道。除了精通拳术,他还擅使各种器械,特别是已成为他武功招牌的双节棍。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尤其他在唐人街赤手空拳制服四名持刀歹徒后,他的名字更是传遍了美国,接着他又涉足电影界,使中国功夫轰动了全球。
李小龙是继往开来的新一代武术大家的杰出代表,既努力传承传统的武术精神理念,又勇于开拓创新,他编创的截拳道是公认的实战性最强的武道。他还是通过电影来宣扬武术的第一人,我们的武术是经他的推动才真正开始走向世界的。
中华武术源远流长,历朝历代的名家层出不穷,区区三四千字难免挂一漏万。至此笔者由衷地感到,对于这些历史上真实的武术家,我们的文学表现得不是太多,而是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