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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周通自叙

若干年来,我听过不少的歌唱,有的听了实在没劲,有的听了永久难忘。有一首歌叫《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那歌词写得相当漂亮,那哥儿唱得相当悠扬。每当我听到这首歌,总会情不自禁地联想,联想起曾经拥有的桃花山,联想起在山中度过的好时光。

坦率地说,我一生最快乐的事就是在桃花山占山为王。关于桃花山,《水浒传》只是借鲁智深的视角简单描述:“果是好座桃花山,生得凶怪,四周险峻,单单只一条路上去,四下里漫漫都是乱草。”与水泊梁山相比,桃花山不过小巫见大巫。可是,在我心目中,桃花山才是我的最爱。我爱桃花山,它是我的大本营,身为山寨小霸王兼二头领,我可以为所欲为,想怎么整就怎么整;我爱桃花山,它的地理环境险峻,只有一条路通行,进可以打家劫舍,退可以防守自卫;我爱桃花山,方圆几十里都是我们的地盘,不管谁从地盘上经过,都必须留下买路钱。

现在的人没有闯过江湖,只能从电视剧里看热闹。不过,电视剧多半胡编乱造,有意把江湖渲染得神乎其神。其实,闯江湖并非难事,只要你胆大心黑,很容易在江湖上出名。想当初,家乡人都不怎么瞧得起我周通,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小混混,除了爱打架惹事,没有别的能耐。自从上了桃花山,接连干了一些拦路打劫的勾当,我便成了远近闻名的小霸王。小霸王也好,小魔王也好,反正都是王。不管做什么,混到称王称霸地步,就不会吃亏上当。有一句话说得好,只要一个大魔鬼附上了身,就有无数的小魔鬼纷纷拥来为大魔鬼效劳。可不是吗,一旦做了山大王,就有许多小喽啰投奔山寨,跟我一起冒险玩命。小喽啰很好打发,一日三餐填饱肚子就行,要是抢得的钱财多,奖赏他们一点儿碎银便分外高兴。当然,事业发展需要一个过程。开始起步的时候,我们有点儿欺软怕硬,专挑那些势单力薄的行人抢劫,后来人多势众,我们敢于大规模行动,遇到几十上百人的队伍也不放过。不管碰到谁,我都不在乎:打赢了,你的钱财属于我;打输了,我请你上山,愿意落草,我把第一把交椅让你坐。那天碰到李忠,我跟他大战一场,结果他打赢了。于是,我留他做山寨之主,让他坐第一把交椅。尽管李忠当寨主,实际上我还是山大王,毕竟山头是我先占的,只要我发号施令,小喽啰谁敢不听?不过,李忠是一条好汉,请他在山寨坐镇,我下山打劫更放心,万一闹出事端,他可以带救兵接应。

随着山寨实力不断扩张,我的欲望也不断膨胀。男人嘛,只要干出一点儿名堂,就想在女人身上抖威风耍轻狂。历朝历代,甭管哪个男人称帝称王,总要挑选天下美女充实后宫,尽情满足他的雄性欲望。论权势和地盘,俺与富有天下的帝王没法比,皇帝老儿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俺们望尘莫及。不过,我好歹是一个山寨头领,起码要有一个像样的压寨夫人。选择压寨夫人,我有一个基本标准,除了年轻漂亮,还得是大家闺秀出身。想来想去,我觉得桃花村刘太公的女儿挺合适。刘家生育的男儿先后夭折,只有一个女儿长大成人,现年十八九岁,我曾到刘太公家索讨进奉(所谓进奉,相当于现在的保护费),亲眼见过他的女儿。嘿,那姑娘真漂亮,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再说,刘太公算是桃花村的大户人家,除了人丁不够兴旺,家产相当丰厚。我的妈呀,若是讨得刘太公的女儿做老婆,桃花山上更快乐。

小时候,我在学堂读过几天书,还记得《诗经》里有两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讨来做老婆。甭管刘太公高兴不高兴,也甭管他女儿答应不答应,我送上二十两黄金和一匹红锦作聘礼,这门亲事就算搞定。为了简化不必要的礼仪,我决定特事特办,当晚入赘桃花村完婚。即将做新郎,我别提多高兴。回到山寨,我们大摆宴席,酒足饭饱之后,我带领小喽啰下山。天色渐黑,前面的小喽啰打着四五对灯笼,照着我骑马赶路;后面的小喽啰举着四五十支火把,照着大家奔向桃花村。走近村庄,刘太公率庄客前来迎接。看到老丈人,我立即跳下马,小喽啰顿时敲锣打鼓,并齐声吆喝:“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俗话说,抬头嫁女,低头娶亲。老丈人不知怎的,亲自捧盏敬我一杯好酒,当即跪下作揖。我感到莫名其妙,连忙扶起他说:“你是我的丈人,如何向我下跪?”老丈人说:“休说这话,老汉只是大王治下管的人户。”我已有七八分醉意,看他如此恭谦,颇得意地笑道:“我与你家做个女婿,也不亏负了你;你的女儿匹配我也好。”之后,老丈人领我到打麦场,又搞了一场迎接的礼仪,让我饮了三杯下马酒。我哪有心思陪老汉喝酒,还是马上见到新娘要紧。我回敬了老丈人一杯酒,直接说:“我且和夫人厮见了,再来与丈人吃酒。”于是,老丈人拿着烛台,把我引到新娘的房前。

我推开房门,只见里面黑洞洞的,忍不住嘀咕:“你看我那老丈人怪小气的,房里也不点碗灯,由我那夫人黑地里坐着。明儿叫小喽啰从山寨里扛一桶好油来与他点。”按照惯例,新婚之夜,洞房里应当点龙凤花烛的。我当时纳罕:“市面上油比较便宜,他家不至于点不起吧?”黑暗中,我只好摸来摸去,总算摸到销金帐子,揭起来,伸手往里摸,摸着光滑的肚皮,我感到惊喜。没想到,里面骂一声“直娘贼”,很快就是一拳打着我的耳根带脖子。我急得直叫:“做什么便打老公?”“教你认得老婆!”一个男人粗声说着,把我拖到床上拳打脚踢。这时候,我感觉不对劲,连忙喊救命。于是,刘太公把着灯烛,引了小喽啰一齐冲进洞房。借助灯光,我才发现骑在我身上乱打的家伙,却是一个胖大的和尚,赤条条不着一丝,看上去挺吓人。众小喽啰围上来,跟胖和尚厮打,我趁机爬出房门,慌忙骑马返回山寨。

好端端的婚事,竟让胖和尚搅黄了。我把情况向大头领李忠报告,指望他下山为我报仇。谁知道,李忠大哥不与我报仇,还把胖和尚请上山做客。原来他们早已熟悉,还是结拜的兄弟。那和尚叫做鲁智深,有一身好本领,喜爱打抱不平,前些日子,为了阻止金老汉的女儿被迫出嫁,三拳打死了镇关西。我的妈呀,碰上这个爱管闲事的和尚真倒霉。对于我这门亲事,鲁智深提出了异议,他劝我不要娶刘太公的女儿,让她为父母养老送终,承祀香火,我可以选择合适的再娶。没办法,当着和尚和李忠的面,我不得不答应放弃这门亲事。和尚一再叮嘱:“大丈夫做事,却休要翻悔!”我只好折箭起誓:“从此以后,再不骚扰刘太公一家。”

我和李大哥都劝鲁智深入伙,他以出了家为由拒绝落草,在山寨住了几日,就悄悄地离开了。这样也好,不受鲁智深拘束,我们活得更加逍遥。他爱管闲事,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过些日子,我去杏花村索讨进奉,发现张太公的女儿挺漂亮,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决定与她成婚。这一次,没有鲁智深打扰,我总算如愿以偿,娶得如花似玉的新娘。

后来,我和李忠带领小喽啰投奔了梁山泊。尽管在一百零八将当中,也有我周通的位置。毕竟梁山泊好汉众多,高手如云,我一个排名靠后的偏将,几乎没有什么分量。因此,在梁山泊日子过得并不舒服,远不如在桃花山过得快活。在桃花山,名义上李忠是大头领,我是二头领,实际上由我说了算,因为我是开山立寨之主,拥有绝对的权威。与此同时,我们在桃花山建立了相应的分配机制,不管是抢劫或收缴的财物,一律按照了“三三制”进行分配:所有财物平均分成三份,我得一份,李忠得一份,山寨几百个喽啰共得一份。

俗话说得好,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在桃花山,我是山大王,大事小事说了算,大财小财都有份。桃花山啊,桃花山,那是桃花盛开的地方,也是我永远难忘的地方。

“点评”在那桃花盛开的桃花山上,有一个名叫周通的小霸王。对于你周通来说,桃花山就是人间天堂,只要你愿意抢,要金银财宝就有金银财宝,要美丽姑娘就有美丽姑娘。可是,对于山寨小喽啰来说,桃花山并非桃花源。且不说山寨钱财来路不正,所谓的平均分配并不公平:你一人独当大王的时候,一半抢劫收获由所有小喽罗平分,你独自占有一半;后来多一个李忠,你与他各得三分之一,所有小喽罗平分三分之一。对于周边百姓来说,桃花山无疑是伤心的地方,他们终日提心吊胆,担心钱财被抢,更担心妻女被盯上。

周通小档案

姓名:周通       出身:农民

星相:地空星      绰号:小霸王

最得意:桃花山做大王  最失意:醉入销金帐

最不幸:打方腊阵亡   最痛心:洞房里被打

最擅长:打家劫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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