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居位于闹市口,楼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楼内静谧安和,偶有低声私语。藏青色的撒花软帘隔开了静与动两个世界。
清式样的木桌木椅古色古香,空气中清淡的茶香袅袅地浮动,到处散发出怀旧唯美的味道。让人恍恍惚惚,如同坠入一个悠然而又怅然的梦。
黄昏时分,夕阳将不远处高楼的一面染上了酡红。逶迤如蛇一般的霓虹灯亮起来了,变幻出美丽的七彩色。一个春天江南的小城市的夜晚又要来临。
茶楼上的一个临街的小隔间里坐着一对青年男女。因为没有点灯,所以他们的面目在薄暮里很难看清。
“变化真大,我几乎认不出来了?”女的说。
憔悴的游子漂泊了一圈,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却发现故乡已经不是原来的故乡了。故人如暮春的花朵一般凋零了大半,而故地也在轰轰烈烈的城区改造中变得面目全非。
男的笑了:“这就是发展呀,旧的房子拆点了,盖起了新的房子。你不觉得现在马路比以前宽,比以前好走;楼比以前新,比以前漂亮吗?”
女的双手捧着茶碗,侧过头看着窗外,说:“难道新的就比旧的好吗?古董不是越古越值钱?”
男的说:“这不一样的。古董作为古董,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实用价值,变成观赏的东西了。比如你现在会用一个唐代的瓷碗喝茶吗?我看,你要首先给瓷碗买份保险,再把它小心翼翼地藏到保险柜里吧!”
“说不过你。”女的说,“紫藤居挺好的。古典淡雅。下次有机会一定再来。”
男的说:“下次来也许这里就不是紫藤居了。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家饭店,后来经营惨淡,就关门了。我看这茶楼的生意也不怎么样,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女的说:“也是呀!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学校也大变样了。还记得吗?去我们学校的那条路,原来两边都是高大的梧桐树,现在都砍掉了。太可惜了。我来的时候想,如果那些树在的话,等到秋天我一定要再来。在黄昏的时候,一个人慢慢地走,踩着一地碎金。”
男的说:“真让你失望了。那些梧桐树好几年前就砍掉了。”
女的说:“学校也搬了。我们原来上课的教室都拆掉了。我一点痕迹都找不到。我都有种错觉,觉得我好像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这里让我感到陌生。我真怀疑我是否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到十四岁。”
男的说:“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难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女的嗔怪:“我还没老到头发都稀疏凋落吧?”
男的说:“我只是形容变化大而已。”
女的说:“是故乡变了,还是我变了?”
男的沉吟了一会儿,说:“都在变。”
是的,无论是城市,还是个人,我们都在永恒地变化着,觉得彼此越来越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