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雅鹃从刑警队意外逃脱后,心中很是惶恐,毕竟这里面还牵涉一个法律问题,自己作为伤害人命的当事人,在审讯时竟然就这么跑了。
更何况,自己本不是那种逃避责任,只顾自己逍遥的狼心狗肺之辈;可是,自己该如何面对?那个男孩是死是活?自己该如何面对他的家人?自己又该如何做才能消除罪孽?
赔偿吗?是拿钱还是用自己一条命?她不由苦笑,自己都朝不保夕、近似流浪,而且,自己心中还藏着一个心愿。正是这个心愿才支撑自己到今天,跋山涉水辗转到一座又一座城市。
嘉凤市,是自己旅途中第20还是21个城市?每到一地,就想方设法询问本地奇人、奇事,然后一一探询,那些茶余饭后的闲情谈资、那些别人看作狗屁的插科打诨,只要涉及人鬼相通、前世今生……就紧跟在后面非要问个究竟。
这样一个漂亮小姑娘,干吗非要问这些事?是好奇、是心理有病还是另有企图?惊讶的、戏谑的、出口不逊的……还有干脆厉声驱赶……面对这些,她从不分辨,只在心底深深叹息。
她傻吗?恐怕许多人都会这么认为。如果,不是母亲改嫁,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走进湖南江永县。
从一个北方城市一下来到从不曾想象的偏远县城,孤寂、水土不符、还有语言障碍,使得原本活泼可爱的她,变得越发沉默寡言,活象扎嘴葫芦。
处世变得懒散,上课直想睡觉,挨批也同样不声不响。最后,沦落到最后一排角落,一个人独自一桌。这样,正合心意。
直到有一次,她昏睡到下课,感觉口渴,摇摇晃晃朝水房走。快到教室门口,无意瞥到有人在黑板一笔一划书写一种自己从不曾见过的文字。
既象偏旁又象符号,还有横看竖看跟画符一样……她忍不住问“你写得这是什么?”那个看起来很乖巧的女孩用尽量清晰的普通话回答“这是女书,是江永古老文字。”回答虽然简单,可口吻透出自豪。这么个小县,竟会有这种独特文字?还有这么奇特的名字——“女书”。
她对这些文字,越看越爱、越看越好奇,虽然一个都不懂,却象一个刚牙牙学语幼儿,对这些字摩挲,沾了一手白灰也毫不理会。
“秋霞,想学吗?”那个乖巧女孩问。“学、一定要学。我庞秋霞今日拜杜雅鹃为师。”她的眼睛多日以来第一次亮了。
后来她才知道,这次机缘纯是杜雅鹃精心计划结果,因为经过其细心观察,发现庞秋霞为人其实既聪明又好心。
庞秋霞很感动,拉着杜雅鹃双手“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永远不分离。”“好,太好了。”杜雅鹃笑了,带些乡下人那种土气,可是透着质朴。那张笑脸就象鲜艳欲滴虽漫山遍野,可看也看不够、喜也喜不够的山里红。这张笑脸,把个庞秋霞看得痴了,这种美以前从未见过。
那些单纯靠靓丽外表和穿着的模特、女星就是第一次谋面也不会象见了杜雅鹃十次、百次那样心动。她忍不住在杜雅鹃脸上亲一口。杜雅鹃窘得半天脸都红红的。
可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一生不会辜负的好姐妹,竟然在一个漆黑夜晚割腕自杀。
由于两人都是住校生,在校期间发生这么大事。第一时间,就传得沸沸扬扬。警方还介入调查,可是两天下来毫无收获,就草草收场。
看见好姐妹的父母哭得那样凄惨,自己的心都碎了。庞秋霞始终不信,好姐妹会因为一点小事自杀。肯定有隐情,可是如何探察究竟?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一道闪电划过天宇。她从床上坐起,对了,有一个地方自己怎么就忘了。
为了传递姐妹间一些小秘密,两人便商量出一个好玩的招,就是把杜雅鹃睡床靠里面的一条腿抠个小洞,塞张纸条进去。只需用女书文字。
两人不是一个寝室,所以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混进去查看。果然,发现一张字条,这是杜雅鹃留在世上最后的文字。
只看一遍,庞秋霞感到气血上涌,呼吸急促。指甲直抠到肉里,渗出血都不曾察觉。
原来,是校长张彪,那个总笑眯眯,有些矮胖的人。从不摆架子,和师生感情都很融洽。如果不是这张字条,庞秋霞决不会想到会与他有关。
张彪偷卖募捐来的砖瓦和木材,这可是全校师生花了几个月时间县里、乡下,募捐来用来建新图书阅览室。其实,与其说是募捐,还不如说乞讨更为贴切。
结果,大家以为尘埃落定,已经开始盘算落成日子的时候,张彪竟然开始偷卖。而偏偏就被杜雅鹃撞上,当场撞破,张彪好话说尽,直说自己老婆好不容易怀上,可县里拖欠工资,不补身子岂不是要坏了张家香火。所以,只得“借”用一部分。一定尽快想法补上。
杜雅鹃当时什么也没说,失魂落魄回到寝室。想想校长也不容易,可是快3年了,原以为毕业前能亲手摸摸新图书阅览室。可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打水漂。
一个纯真的孩子,想问题有时很窄,所以在留下遗书后,用一把削铅笔的小刀悄然离开世界。
庞秋霞怒从胆边生,趁张彪回家的档,拿块石头悄悄跟在后面。在胡同里,朝其头上狠狠砸下去。她的生父喜好武艺,所以小时候也学过一些,有些力气。此刻又是为好友报仇,所以下了狠手。
血,从张彪脑袋上流下来。张彪看是庞秋霞,连哭带嚎,央求放了他。庞秋霞这一下砸下去,气也泄了大半。朝他脸上吐口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然后,就气呼呼带着石头回去。原以为张彪会报警,结果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骨子里就透着怯懦,竟然传出去的是他自己走夜路不小心磕破头。
庞秋霞觉得这种人既可气、又可笑,还很可怜。心中默默祷告:雅鹃,我替你惩罚了他。愿你在天之灵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