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帮她拢好衣袍,并从怀中取出手帕,擦了擦右手的两根手指,随手握住手帕,大掌紧握成拳,鹰眸俯视着她梨花带雨的艳容,亦是烦躁懊恼。
“为防自讨苦吃,下次……别再说谎。”
说完,他随手解开她的穴道,脸上却啪——陡然挨了一巴掌。
白皙如玉的俊颜,被打得歪向一边,浮现五个指印,艳若描画的浓眉凝成死结……
他不自然地,腮骨隐忍微动,鹰眸陡然恢复静冷,任由脸上火辣辣的痛蔓延。
站起身来,他朝着门口那边命令,“伺候郡主更衣用膳。”
陌柔愤怒地揪着衣袍,死盯着那俊伟背影,如看洪水猛兽。凤眸毒火狂烈,恨不能将他焚烧成灰烬。
刚才这一掌,明明痛得该是他,她的手掌却痛得离谱。
身体羞耻反应的余韵,仍是残留,她强硬握住双拳,纤长的指甲刺进了掌心。
一群粉褂蓝裙的宫女,仙娥般端着托盘进来。
那托盘上,有袍子,靴子,发簪,脂粉,这……才该是郡主应当应分的待遇。
陌柔不愿陌生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抹掉泪,强自起身,挺直脊背。
宫女们眼神微妙,静默服侍她穿戴梳理整齐,迅敏的举动井然有序。
陌柔走出浴室,见床前的桌案上摆好了饭菜,不客气地在桌旁坐下。
她拿起筷子,却又忍不住紧张地环顾殿内。那家伙到底是皇子,又小肚鸡肠,阴沉如魔,她刚才打他一掌,他该不会又……算计她吧?!
一旁,宫女极有眼色地低声说道,“郡主快吃吧,殿下在外殿看折子,不会进来的。”
陌柔这才松了一口气,细细嗅了嗅饭菜,确定没有异样,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可惜,她只吃了七分饱,外殿便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嗓音,“殿下,皇上宣召陌柔郡主。”
萧恒慵懒坐在铺着黑狐皮的王座上,手上一本折子索然翻过去一半,鹰眸微眸,漠然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小太监。
“你先去,本皇子一会儿带她过去。”
“是!”小太监退后几步,方转身迈过门槛出去。
搁下奏折,白皙修长的手不自然地微抖,指尖似还残留着温烫的体温。那暖润柔嫩的触感也刻在了脑子里,久久无法抹除。
他看着手指失神片刻,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注意到,内殿入口的帘侧,多了一抹秀雅的倩影。
心底一阵古怪的情绪蹿涌,他忙站起身来,袍袖不慎碰翻了几案上一堆折子……
陌柔被突然的声响吓得一抖,略怔片刻,忙上前来帮他捡,眸光敏锐看到上面一行字。
“凌王苏秉顺独霸兵权已久,昏聩独断,专横跋扈……”
凌王苏秉顺?她苏陌柔的父亲。
她心惊地忙收拾好,发现其他几本上亦是大同小异的话。
她专注于奏折,他却专注于她。
一身月白袍服飘逸曳地,束腰修身,蝶袖宽大,素雅的锦丝上绣着奇巧遒劲的梅枝,点点红花绽放,清雅惊艳。
她如此近在眼前,有淡雅的梅香也沁入心脾。
黑亮如缎的长发,高梳成飞仙髻,珠翠堆叠,眉间贴了梅花花钿,越衬得眉目生辉。
这样的她无丝毫娇蛮之气,沉静从容,倾世绝美。是他不曾见过的一面。
见她耐心地一本一本捡着奏折,他蹲下来从她手上拿过奏折。
“这些宫人自会收拾。苏陌柔,你该收拾的,是自己惹得祸。”
“皇上若是明君,定会问明缘由,还我公道。”
她强韧从容理直气壮的口气,未得他赞赏,反引得他冷嘲失笑。
健硕的身躯站起来,步下台阶,“这世上没有公道,也没有对错,有的……只是权势。你若高高在上,便可一言定生死,坐享天下。你若人微言轻,便如一只蚂蚁,能轻易被人碾碎。”
宫人拿来厚重的黑狐披风,为他罩在肩上,那本就俊伟的身躯,更多几分魔魅慑人的霸气。
她凤眸避开了他惊世的俊颜,只盯着桌案上的奏折。
她的荣辱生死,都系于凌王。
这么多参奏凌王的折子,足以让皇帝杀他百次!再加她抗旨不尊,若是满门抄斩……那便只有身首异处!
她正暗忖之际,肩上落下一片沉重的雪白,诧异抬眸,就见萧恒一双邪魅的鹰眸近在咫尺……
他不看她,只专注地帮她系好披风系带。
*
绚烂星河,辉映满宫彤艳的灯火,十一皇子萧衍的喜宴尚未落幕……
于这朗朗晴夜中,玉阶上霜雪寂冷,冬风狂利如刀。
陌柔轻拢身上厚重宽大的雪白狐皮披风,跟随萧恒迈过宣仪殿高高的朱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