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把饭摆好,小溪微笑着夹起一个角子献宝似的在啊澈面前晃了晃,“看,角子,初一说你爱吃这个,我们就准备了。活虾是大白捞来的,菜是初一摘得,角子是我包的,煮角子的水是婆婆烧的,这是我们四个齐心协力的成果,你可得把这两盘都吃光啊。”
他们都紧张了,她猜测,这个啊澈,这个马上就要上刑场被开刀的,冷静的外表下盖着的是比他们还紧张的心,为了给这人减压,为了让这人多吃饭,她有必要轻轻松松的帮这人打打气。
人活着都靠精气神的,这人放松了,吃的多了,那抵抗力肯定更好,活下来的几率不就更大了嘛。
“你倒是不居功。”啊澈看看小溪,淡漠的眼中有了些许赞许,本来小溪一去不归,他以为这丫头肯定被他制造的秽物恶心到了,故意躲出去,可初一过来却告诉她,这人在给她包角子。
那一刻,他觉得她有些看不透这丫头了,明明是他们扣着她不放,明明给了她吃毒药,就这样了,这人还能以德报怨的做角子,在他看来,这人已经可以说傻了,毕竟,她不说她会,又没人知道。
“哎,我就是把我夸出花来,你该给多少工钱还给多少,不是吗?”小溪叹了口气,小嘴瘪着,低垂了眉眼做可怜状,她可是拼了,十三岁的人装傻卖萌没问题,可她可是有着二十五的灵魂啊,心里默默抖落一地鸡皮疙瘩的同时,祈祷着,她这牺牲,能换来这面瘫啊澈放松也就值了。
事实证明,小溪的耍宝还是有一点点成效的,啊澈嘴唇勾了勾,给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就在小溪心中窃喜的时候,啊澈目光炯炯的轻声说道,“不用特意为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看的很开的。”
“……嗯,应该不烫了,你快吃吧,记住吃饭的时候绝对别说话,要是呛着可就麻烦了。”小溪愣了愣,随即坐正了开始喂饭,天呢,这啊澈一下子就把她看穿了,看来二十五的灵魂到人家这里也得被秒杀。
二十弱冠,这男人看头发已经是弱冠之年,看脸可能还没二十五呢,哎,她开始为她自己的智商哀叹了。
不管现代怎么蠢猪似的被人害死,不管怎么平凡,到古代立马聪明绝顶,智商秒杀一大片,这种穿越女黄金定律在她身上怎么就不成立了呢?小溪的心啊,立马支离破碎,比盘子里虾仁冬瓜黑木耳角子馅还碎。
不知是小溪的角子做的好吃,还是啊澈胃口大,等啊澈拒绝吃,盘子里就剩下七八个角子了,待她端了托盘要出去,初一拎了个带提手的木头盒子走了进来。
“这是汤瓶盒子吧,县里大街上卖茶水的就挑着这个的!”看着初一把盒子放到桌子上,开了盖子,从里边拿出一个平底大肚细长脖子的青瓷瓶往茶壶里倒热水,小溪两三步走了上去,边说边好奇的往那盒子里看,那盒子里垫的似乎是丝棉和碎布。
她去县城看到过的,小贩边走边吆喝,有人买就停下,拿出里边的汤瓶,倒一杯热茶给买主。
“你闲的皮痒了,一破盒子有什么好瞅的,该干嘛干嘛去!”初一慢条斯理的做着手里的活儿,小眼睛一斜,没好气的斥道,不过,他这样,小溪已经很知足了,至少声音平稳没抬手要打。
哎,除了啊澈大家都很紧张吧,迫在眉睫了,想着这个,小溪加快步伐往外走,把盘子送到厨房,她还是抓紧功夫给啊澈做按摩吧。
虽然这世界上比乌鸦更讨厌的是乌鸦嘴,可她还是很担心啊,万一那个啊澈….哎,算了,还是尽自己最大努力吧,人在做天在看,不,她在做这里的人在看,只要她够尽力,就是最后啊澈有个什么,这些人也不会太难为她吧。
按摩是费力的,可小溪是这回一点都不偷懒,再给啊澈喂了几个荔枝和一杯水清口之后,就一直那么坚持,就算半个多时辰后柳慕白亲手喂了啊澈一颗药丸之后她还在坚持。
这么又过了一刻钟,小溪突然发现不对了,这人的手怎么越来越凉了,她怀疑是自己太累感觉不好了,忙自己搓了搓自己的手掌,再伸出去摸,这下她可真是吓着了,手指哆嗦着就缩了回去,再看啊澈似乎就要闭上的眼睛,她历时满脸惊恐的看向在左边摆弄药箱的柳慕白,“大白,你…你快来看,啊澈他…他怎么会….怎么身上变凉了?”
“别怕…无碍!”柳慕白手上继续忙碌着,只有温和的话语飘过去,淡然又平静,“药效起来就是如此,再过片刻,啊澈就会形同死人,明天午时自会恢复的。这样才能无感无痛,流血也会很少。”
小溪又跌坐回凳子上,猛拍着胸口大口出气,苍白的脸血色又慢慢回来,“这样啊,不早说,可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慢慢平复下来,她又转头看啊澈,眼睛闭着就像睡着了一样,摸摸手,很凉了,有着柳慕白的话,她倒是不怕了,看着啊澈那眼皮下眼珠似乎还在动,知道他还没完全睡去,起身离开之前,发自内心的低声说道祈祷起来,“你一定要醒过来啊,一定要啊!”
啊澈睡过去了,想必这手术马上就要开始,那血腥的场面她可没兴趣看,起身迈着有些软的双腿走了出去。
“小溪,帮忙招呼初一进来,他一会儿得给我打下手。”
刚挑帘子,柳慕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奥….好….马上去!”小溪顿了顿,应了声,出去叫人。
其实想想,这古代手术也挺讲究的,大白主刀,还有初一当助手,那会儿她去送托盘,还看到柳慕白在炉火上烘烤用草药煮过的白布和刀子、夹子什么的,消毒工作也算过关,再加上那长效麻醉药,越想,小溪越觉得越有希望,脚下的步子都跟着轻快起来。
现代多洒脱的人啊,怎么换个壳子这么多顾忌了,平静下来,她顿时对自己的矫情后悔不已,走一步算一步呗,人家要挨刀的都云淡风轻一下吃两盘子角子呢,她活蹦乱跳的,在这心惊胆战的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重活一世,她可得好好的,为了自己操操心还成,为了不相干的人,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的把自己矫情死,这种抽风的死法,她绝对不要。
屋内,柳慕白并着初一将竹床挪到房子正中亮堂的地方,一人抬头一人扶胯,小心翼翼的给啊澈翻了身,初一按着柳慕白的吩咐一手端着烛台,一手利索的递着黄酒药布、小刀、镊子等物事,柳慕白神情严肃的操刀行动起来。
气氛静默的很,除了柳慕白偶尔的吩咐声,再无其它。
屋里紧张肃穆,屋外也不闲适,出去的小溪先是看到老太太有些心不在焉的收拾厨房,之后实在没得摸索了,就拿着棍子慢慢翻晒那笸箩里的粮食,时不时的就要向啊澈的屋子望望,很明显的心里不安。
小溪看老太太如此,知道她是担心,手里帮着摸索着活计,嘴上也不闲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老太太说着宽心的话。
等待是漫长的,更是磨人的,闷热的天气合着树上知了恼人的叫声,更是让不安定的心更加焦躁起来,半个多时辰,似乎过了一年那么长。
待到柳慕白和初一端着托盘出来,老太太拄着拐棍急切的迎了上去,一双脚颇有些健步如飞的架势,声音更是透着浓浓的担忧,“大白,可是顺利?啊澈他…无碍吧?”
柳慕白冲着老太太扯出一抹淡淡的笑,那笑实在是有些勉强了,挂在俊美无双的脸上竟然有些折损相貌,似是给老太太宽心,又向安慰自己,郑重点了点头,“方才一切都好,婆婆放心,啊澈他肯定…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其实他也不确定,只是尽人事凭天命罢了,动刀见血的总不是医家惯用,病人也很少会接受这种医治的,对于把握,他也没有十分,毕竟,脖颈离着脑袋太近了,一个疏忽大意,那后果…
“…啊澈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老太太愣了愣,随即念叨起来,昏黄的老眼中满是希冀和渴望,只是握紧拐杖的手上似是用力太大,手背上青筋突起。
小溪也停下手里拨拉红豆的动作,起身到井边端了水盆给两人洗手,为了缓解紧张担忧的气氛,不禁提议起来,“你们俩先歇歇,一会儿咱们商议商议那护颈,不是说最好画出来嘛。”
她作为外人,担忧程度绝对没法跟人家这三个家里人比了,人命关天的,她这个旁观者觉得,还是大家手里都有事情做,时间才能觉得过的快些,才能缓解一下那熬人的心焦。
“对!对!你们忙你们的,我去准备夕食,估摸着无忧天黑前也回来了,啊澈躺在那,咱们可不能自乱阵脚!”老太太对着几人附和道,之后转身又走向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