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站在一边看着慕容冥揽着虚弱的爰仪的一番情形,拳头握得紧紧的。他正在矛盾着,是不是要出手……
如果他此时出手,即使杀不死慕容冥,也必会让慕容冥受到重创的!可他,不想伤及无辜。慕容冥固然可恨,但乘人之危却不是君子所为!
“书儿……”慕容冥的下颌抵在爰仪的头上,已全然忘了身旁还站着铁手。
爰仪动了动嘴唇,喃喃出几个字:“冥,放……放过他吧……”
慕容冥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倏然抬头向着铁手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而紧紧握住爰仪有些冰凉的双手:“我答应你……不为难他。”
“还不快滚?!”突然的一声怒斥,将铁手吓了一跳,随即便见他跳出窗户,离了画堂春。
慕容冥将爰仪抱到内室,放到榻上,看着虚弱的她,眼里满是歉疚。
“不要这样……”爰仪抬手摸到慕容冥俊朗的脸孔,“我没事儿的,你这样子,会让我难过……”
慕容冥眉头紧蹙,握住爰仪的手:“都是我不好,害你伤成这样……”
爰仪顿了口气:“冥,我想睡会儿,好累……”
“你睡吧,多休息有助于你身体的恢复。”慕容冥温柔道,“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爰仪点点头,合上双眼,静静地睡了过去。
爰仪醒来之时,已过了三日,而慕容冥也已在她床边守了三天三夜,生怕她会出事,就连浅墨和清茗要来伺候都坚决不让。
“冥,我好多了,你就不要再担心我了,好好休息会儿吧。”爰仪给慕容冥披上了一件罩衫。
“书儿,我不会再让你受伤!”慕容冥将爰仪紧紧揉进怀里。此生此世,他,再也不想要放掉她了!
爰仪依偎在他怀里,心里是满满的幸福:“冥,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
再无言语,他们只是静静抱着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你,就是林爰仪?”屏风后的女子冷冷问道。
“是我。”毫不介怀的回答。站在杜三娘屋子正中的爰仪已经看到了屏风外侍立着的男人。
那个男人,就是那天的黑衣人,铁手。他腰间挂着一柄佩剑,动也不动地站在屏风之外,脸上的表情谦恭且淡然。
有铁手护卫着……那这屏风后的人是……
“林爰仪,你知道我是谁吗?”屏风后再次传出了问话,打断了爰仪神游的思绪。
爰仪凝神片刻。纤细却带着凌厉的女声,难道就是柴郡主吗?
“阁下是……柴王府的,郡主。”心里虽不是很确定,但她还是试探着答道。
“呵呵呵……”随着一阵清脆笑声的响起,一个身穿金红凤尾锦绸衣、头上插着流苏珠钗、面上化着浓妆的女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好一个聪明的女娃儿!”她称赞着,但眼里却带了一丝失望,“可惜,你只答对了一半……我柴茜馨,还是秦淮阆苑的幕后之主!”
果然是柴郡主。
爰仪在听完前半句话后松了口气,但柴茜馨后面的半句话却让她吃惊不小。天下人皆知,柴王府除了王族的荣誉之外,根本没有实权!这个柴茜馨,是现任柴王唯一的女儿,而她竟然是秦淮阆苑幕后的主人,秦淮河边酒肆阆苑每日的进账都是一笔极为可观的数目,如此……那么柴王府是在筹划着……谋反叛变吗?
想到此处,爰仪的清冷的目光显得有些许深邃,但她绝非多嘴之人,柴郡主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她,肯定别有用意。
“柴郡主对爰仪说这些话,但不知是有什么深意吗?”爰仪的语气极淡,不带任何情感。
“我只是想来看看我父王和慕容冥的心上人。”柴茜馨坐到红木椅子上,凤目飞扬,扫在爰仪身上,有些许嘲讽的意味。
她父王?不就是曾经向她求亲被她断然拒绝的柴王?
爰仪暗自无奈,一时无言。
柴茜馨端起红木椅子旁边放着的茶水,喝了一口,细细打量起爰仪:雪白的纱衣穿在身上犹如出尘的仙子,未加修饰的脸上萦着一股淡漠之色,一头青丝用一支碧玉簪子随意地挽起。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她心中所认为的那种庸脂俗粉。
她顿时愕然。
这个女子,不需妆容的点缀,就足以倾国倾城!她身上所昭示的清雅和淡然,完全不像是个以卖笑为生的青楼女子。
“不是只有擅长媚术,才能做花魁的。”
柴茜馨突然想起了慕容冥曾经对她说过的这句话。
难怪,慕容冥会爱上这样的女子,难怪,父王会对她一见倾心。慕容冥的坦荡和诚恳以及父王对她的念念不忘,都足以说明这个女子,并非是简单而且没有头脑唯独看得见金钱名利的小人物。
如她这样的女子,确实是世间少有。
柴茜馨忽然有些羡慕林爰仪。
但,很快地,嫉妒和恨意涌上心头,立刻就冲淡了那点羡慕之情。
“我要你,离开慕容冥,离开这个秦淮河!”柴茜馨命令的口吻直直逼向爰仪。
“郡主并没有权力决定我的去留。”爰仪的目光依然清冷孤傲。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慕容冥是我未来的夫婿!我父王已经默许了我和他的婚事!慕容冥即将是柴王府的郡马爷!”柴茜馨脸上已经有了怒意。
“他不是。”爰仪笃定地回答。
没错,她只相信冥一个人说的话。他说他要娶的是她,他说他和柴茜馨之间根本没有婚约,他说要她做他唯一的妻子……
“你!”柴茜馨的衣袖一扬,摔下一个茶碗。
爰仪看着地上被摔碎的青瓷茶碗碎片,眼里闪过一丝惋惜之色,但孤傲的脸上仍然看不出丁点儿的畏惧和胆怯。
“不识好歹!”柴茜馨怒气冲冲地起身走向门口,“杜三娘,你进来!”
“是是是,”杜三娘战战兢兢地从门外转进来,唯唯诺诺地站到了柴茜馨的身边。
“爰仪啊……”杜三娘开口,“你……你还是走吧……”
“妈妈……”爰仪娥眉皱了皱,低低喊出一声。
“不是妈妈不留你,”杜三娘走近爰仪,挽着爰仪的胳膊,“实在是……妈妈不敢留啊!柴郡主说了,如果你不离开秦淮河,就……就让铁手护卫杀了妈妈和秦淮河上你的众多姐妹们啊!”说着杜三娘看了眼站在一旁铁手满是冰霜的脸,畏惧之色尽数写到了她的脸上。
“郡主为了小小的一个爰仪,竟要如此大开杀戒吗?”爰仪拉开杜三娘搀着她胳膊的手,走到柴茜馨身后,淡然地问道。
柴茜馨转头不屑地瞟了一眼爰仪。
“爰仪深感荣幸!”恭谨地对柴茜馨福身一礼,爰仪忍着心里极大的愤怒,“好,我走便是!只是希望柴郡主能够谨守诺言,不得动秦淮河畔的其他人。”
她再也不想待在那个屋子里,也不正眼去看柴茜馨。她迈开脚步,从容地走出了杜三娘的屋子。
柴茜馨和杜三娘以及铁手皆是诧异。
她,便要真的走了吗?她若走了,冥要到哪里去找她呢?
她并不怕死,可是,她不能让秦淮河的那么多人为她陪葬……
那个柴茜馨,绝对是个说到就一定做得到的、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可怕,也可怜,更可悲。可怜的是她居然要靠着权力和高位逼走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秦淮女子,可悲的是她逼走这样一个女子还是以无辜百姓的性命作为要挟的筹码。
如若她不走,秦淮河必将因为她而血流成河……
她是身份尊贵的郡主,她只是一介秦淮雅妓,她拿什么和柴茜馨斗?
冥,对不起……爰仪不能再在画堂春等你归来了……
如果你我缘分未尽,爰仪相信,你我总有再见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