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尉珩,我给你加食物了,不用天天啃干巴巴的……”人不在屋子里,去哪里了?带着我值钱的东西跑了?包袱都在呀。我在大师禅佛的地方找到他。
“喂!你在这里干嘛?”我上前,低声问他。他直勾勾的盯着静坐的大师。
“我本想问问这个大师知不知道无净大师的下落,可是我说的嘴巴都说干了,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就好奇,他能坚持多久。就一直盯着他咯,结果他真的没动过。”
我看着大师今天早上鞭打出来的新伤,惨不忍睹,然后责备迟尉珩,“你真无聊!”
“听闻鹤山有位大师每日用戒尺鞭打自己,然后在枯竭的菩提树下悟佛,三十年如一日,想必就是眼前之人。”大石头跟在我身后,双手背于身后缓缓而说。
“三十年如一日?”我难以置信的望了望菩提树下的大师。
“你什么时候捡了块石头回来?”迟尉珩才发觉到大石头。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纠正他,“石头是你叫的吗,是言景言公子。”
“言公子真是来如云,去如风,身世成谜捉摸不透呀!”我怎么听迟尉珩说话,言语中都带着刺。
大石头只是有礼貌的笑着,丝毫不受迟尉珩的挑衅,“阿楹,想让大师说话吗?”
“你有办法?”
“我都和大师说了这么久,你怎么可能让大师开口。”迟尉珩高扬着头,不屑的看着大石头。
大石头不急不徐走向大师,双手合十虔诚而问,“大师,素闻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大师却坐在无叶的菩提树下禅佛?不怕佛祖怪罪吗?心中无佛,因何成佛?”
许久,久到连我差点对大石头没了信心,大师缓慢睁开双眼,自言自语,“因何成佛?”也许很久没有说话,大师的咬字有些含糊,“我……又是谁?”
“搞了半天是个傻的!”迟尉珩见大师连自己都不记得,失望摇头。
“说什么呢?”我单手握拳敲了下他胳膊,对他直翻白眼,“好歹大师昨晚收留了我们。”
“我好像……在等着什么,为什么我不记得了?”他悠悠而道,满目愁眉,“没人能帮我,没人能帮我……”
他满身伤痕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三十年如一日,到底怀了怎样的初衷坚持到现在,“大师。”我有些同情,上前蹲在他面前,“我是游仙山的逐梦人,我能帮你记起所有一切。你可愿意让我入你梦中?”
“入梦?”他半低眼帘,“醒亦是梦,睡亦是梦,浮生皆若梦,入不入梦,我们都在梦中,半睡半醒。”我看他可怜,本想替他入梦,不但顶着师父责骂的风险私自接活,还分文不收,他居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我云里雾里的。
“阿楹,上次候易玄的教训你还没受够吗?”大石头又拿我私自接活儿多管闲事的历史说事,此刻我觉得他像极师父。
“可是大师很可怜,都一把年纪,却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干什么?如果他修佛只差我在身后推他一把,对我来说也是功德一件,不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这番话动摇了大石头,他像是默许我的任性。他继续同大师论佛理,“大师,万事皆有因果,种前因得后果。不理清前因,何清楚后果?人生虽若梦,为何要到初醒时才后悔?”
“我因何在此,因何?”他眉头紧锁,思不出前因,眼中空无一物。
大石头起身后将我扶起,微微蹙眉摇了摇头。他是告诉我,我帮不了大师。
“寺里的小和尚明明说不见香客,为何你能留在寺庙?”我们三人不便再打扰大师,沿着溪水返回茅草屋。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我见迟尉珩处处针对大石头,担心他把我的大石头吓跑,急忙反驳。
好在大石头脾气好,不温不火回答,“我七天前就上山来,不知寺里已拒客,拒客想必是后事吧!”
“就是就是,后面发生的。大石头已在寺内借住,和尚也不好驱赶吧!”我像学舌的鸟替言景说话,顺便回身看着他笑。只要能看见他、感觉到他,我便是大好晴天。
大骗子突然顿住脚步,回身瞪了眼差点撞上他的我,伸手在我脑门敲了一记,试图打醒犯花痴的我,“你忘记你来鹤山的目的了吗?”迟尉珩压低声音而道,“你对你的情郎了解多少,处处维护?”
“喂,你!”我瞪得比迟尉珩眼睛更大,让他说话注意点。怕大石头听了去,回身看了眼几步之外的他,还好他似乎没听见,我对他笑了笑,回头不给大骗子好脸色,用细如蚊蝇的声音说,“如果你还想让我帮你找人,说话注意点。”我顺手在他腰上掐了下,这是对他说错话的惩罚。
迟尉珩吃痛躲开,清了清嗓子,“哼哼~”后说,“我们要下山了吧,以你这小短腿,天黑都到不了村庄。”
“你们要下山了吗?”大石头听去了这句话,问。
“嗯!”我点头走向他,“既然无净大师不在鹤山,我们也没有留下的理由,大石头你同我们一起走吗?”我歪着脑袋看着他,等他回答,他却抬头看了看天色,似乎在等待什么。
“还不是时候。”他自言自语了句。
“那是什么时候?”我不懂他的话语间藏着什么,只是顺了他的话问。
“就是人家不方便走,你走不走?”迟尉珩走近我身侧,说出了我不想听到的话。
才刚刚见面就要分别?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他,我得想想办法,走出几步思虑片刻,“我不走,我还没打听到无净大师的下落,要不先给师父写封信,在这里等候师父回信,一来说不定等师父回信的这几天正巧无净大师回来了,二来嘛~也算给师父一个交代。”我见迟尉珩脸都气绿了,赶紧假装看山看水,就是没看见他的气呼呼的脸,“再者,万一那个苦行大师改变主意让我入梦了呢?我还顺便做了一场好事。你说对不对,大石头?”我干脆躲到大石头身后,避开迟尉珩目光中的利刃。
“阿楹,你喜欢就好。”他随我意。这么好说话的大石头,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我躲在他身后向迟尉珩做了个鬼脸,迟尉珩闷着一肚子气甩袖走远。
“真是奇怪……”见他走开,我才从大石头身后走出来,“我去我留皆我意,他干嘛生气啊?”
“阿楹,你还坚持要入方才那位大师的梦中?”大石头在我身后问。
“我也不知道。”我走到溪边蹲下,捡起溪水里的圆滑白石,丢到更远的地方,“我一开始就觉得大师挺可怜的,可是大师却不需要我帮忙。”又拾起一颗,丢到比刚刚更远一些,“我本不应该私自入梦的,师父告诉过我,人有三魂七魄,入梦是我们逐梦人的一个魂入了造梦人身体,随之拥有了他的记忆。所以在梦里受伤,我们也跟着受伤,万一造梦者梦中魂归,我们的那一魂也回不来。”这一次我捡起一颗黑色的石头,往对岸丢去,“我若不了解大师,就随便入他的梦,就要独自承担这些。我并不害怕这些,因为我有引魂香和魂殇匕可以在紧要的时候出梦。可是为什么大师宁愿受每日重复的苦难、悟惨不透的佛法,也不让我帮他呢?”我环起自己的双腿,将脑袋埋了进去。
“如你所说,若是造梦人在梦中魂归,你没有及时出来,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微风把他的话拂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在膝间摇了摇头。突然脑海中闪现一想法,猛然抬头看着光影中的大石头,他就在我身边,我伸手可以抓到的地方,“若我没有及时出梦……”我将发烫的脸紧贴我弯曲的膝盖之上,朝与大石头相反的地方望去,“或许我心上人可以将我吻醒,我若在梦中感受到他的气息,或许……真的会醒来呢?”谁来替我安抚这狂跳的心,我觉得她要从我的呼吸间跳出来了。
我偷偷的斜看着溪水里他的身影,风偶尔扬起他的衣摆,流动的溪水浮不出他微微低头的样子,但是他头顶着一片大好蓝天,白云装饰这片晴天。大石头,我的这些话徐徐清风是否将他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