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带着一群人候在垂花门外头,赵兴旺跟胡九天则跟着绿墨进院子跟秦文回话,将一众人的底细挨个说了一遍。
秦文点了点头,听到赵兴旺念叨文忠侯府时,方直起身子疑惑道:“老文忠侯府放出来的丫头?”
“回奶奶话,正经说来也不该叫文忠侯府,只是京城里人都习惯了这么个叫法。”赵兴旺笑得一脸殷勤,忙解释道,“三十年前老文忠侯犯了事儿,圣上慈悲,只夺了老文忠侯的爵位,并未降罪。只是那府里自此就人烟寥落,前头几年还能靠祖上的余荫支撑着。可儿孙不成器,如今便只剩个空架子。好在那府里老夫人是个慈悲的,这两年年年都放人出来,也是免得这些丫头被糟蹋了!”
秦文微微皱了眉头,捏着茶杯默了片刻,方朝赵兴旺嘱咐道:“把人领进来我瞧瞧吧。”
赵兴旺答应一声,晓得秦文是要看那几个丫头,忙退到外头去叫赖大领人进来。
赵兴旺刚领着人进到垂花门,抬眼便见陆慎从回廊处转了过来,遂扭头朝几个丫头摆了摆手,殷勤万分地迎上去拱手行礼,笑道:“小的给爷请安。”
陆慎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目光淡淡地扫了眼赵兴旺身后的人,抬脚进了厅堂。
“爷来了。我这儿正挑人呢,爷帮我掌掌眼?”秦文笑着起身迎上去,一边拉着陆慎坐一边儿示意绿墨倒茶。
陆慎眉间浸着丝笑意,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在秦文对面落了座。
说话间,赵兴旺已经领着人进了屋,都在堂下安安静静地候着,胡九天则得了秦文的吩咐,这会儿正坐在厅堂右侧的黄花梨木交椅上坐着喝茶。赵兴旺觑了胡九天一眼,暗自努了努嘴,见胡九天不为所动,赵兴旺瘪着嘴巴哀叹一声,只得自个儿上前去回话。
堂下的几个丫头年龄相仿,身量也差不多,连衣裳都是一色的,水葱似的站一块儿,看着就让人心喜。当中一个瓜子脸、柳叶细眉、眼光灵动,趁人不注意,轻轻拽了拽旁边一人的袖子,朝前头努了努嘴,随后飞快地抬眼瞥了眼堂上的人,低头朝身旁人使了个眼色,眼波流转,抿嘴而笑,不过刹那间,又忍不住朝堂前瞥去,脸上泛着丝红晕,恁身旁的人几番着急瞪眼也没用。
胡九天端着茶杯吹了吹茶叶末子,余光将这一幕收进眼里,顺着那丫头的视线往堂上看去,眉头便皱了起来,视线一移,正好对上秦文似笑非笑的目光。胡九天差点一口茶水呛在喉咙口,忙收回目光,怜悯而讽刺地扫了眼那犹自不觉尚在偷窥的丫头,只得摇头叹气。
待赵兴旺回完话,秦文便叫了几个丫头近前,一一问了姓名、年龄、家中父母姊妹,会做的活计等话。
几个丫头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答了,当着秦文的面儿大多都是中规中矩的话,唯有其中一个身量比他人稍矮一些的丫头,唤作杏儿,胆子大些,鹅蛋脸儿,笑起来两边儿酒窝露出来,眼睛亮盈盈的,模样十分讨喜,听见秦文问可会识字的话,那眼睛便亮了起来,带着几分憨厚的得意。
“回奶奶话,奴婢之前跟着几位姐姐伺候文府四少爷时求着几位姐姐教过我识字,如今勉强能看懂账本,至于别的……”杏儿嘿嘿笑了一声,不好意思道,“奴婢就看不明白了”
秦文笑着“嗯”了一声,语气温和中带着几分打趣:“你这名字也是你们四少爷取的?”
“是几位姐姐取的。”杏儿忙笑着摆手,“奴婢命贱,原是老夫人捡回家的,后来大了才被分到文四少爷院子里伺候。可奴婢不中用,文四少爷嫌我笨手笨脚,便打发我在外院听差。几位姐姐对我却极好,常护着我。”
秦文凝神听了,方点头赞道:“我瞧你倒挺机灵。”顿了顿,见杏儿眸子晶亮地望着自己,笑意憨厚可人,秦文一时失笑,“我替你改个名儿吧,叫红杏可好?”
杏儿眨了眨眼睛,随后猛地亮了一分,忙笑着往地上磕了头,朗声应道:“多谢奶奶!”
秦文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红杏起身,随后又挑了两人出来,其中一个唤作紫月,面容沉静,年龄比他人稍大一岁,另一个唤作银叶,模样最好,人也灵气,说是会做针线活儿,想来也是个手巧的。
外头贵大娘跟曹嬷嬷几个也看了粗使嬷嬷丫头并几个小厮,两人合计一番,进来跟秦文回话,说是都不错,遂一并留下了。
人都挑好了,赵兴旺便领着屋里剩下的几个丫头出去,让赖大进来磕过头,领了银子,算是交了差。
出了院门,几个丫头便叽叽喳喳地说开了,其中一个面色不忿,扭头便往地上啐了一口,恼恨道:“这算什么意思?把咱们叫了来,问长问短的审了半天,偏只挑这么几个人!这是存心作践我们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公侯贵族呢!”说话的人赫然就是先前在厅堂里四处张望的丫头。
“你可别把我们带进去!”旁边的人没好气地截住了那丫头的话,讽刺道,“咱们就是这样的命,比不得你心气儿高!有本事你就别往这儿来。打量着谁不知道呢,整日里围着爷们转,也没见你被封个姨娘!”
此话一出,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赖大在前头听见动静,横着脸将马鞭子一抽,喝道:“吵什么吵?”
几个丫头被那马鞭子的声音唬得颤了颤,一个个都噤了声,只得干瞪着眼上了车。
院子里头,秦文示意绿墨带着三个新来的丫头往各处瞧瞧,又嘱咐曹嬷嬷跟贵大娘给外头的人讲讲规矩。
几人笑着应了。曹嬷嬷看着水灵灵的几个丫头,朝秦文笑道:“这院子大,如今添了人,可算热闹些了。”
“可不是,”贵大娘也跟着松了口气,朝外头指了指,跟秦文请道,“才刚我那当家的来过一趟,请奶奶示下,说是这地儿偏,可要安排几个护院?”
此话一出,秦文眼前猛地一亮,同陆慎对视一眼,遂朝一旁候着的赵兴旺招了招手,“可能招到会功夫的人?”顿了顿,秦文拧眉想了一瞬,又补充道,“男女都行,得是跟人动过真刀真剑的!”顺安府那场祸事,虽说不得已搁下了,可如今想着仍旧心有余悸,这背后的蹊跷,她可没真想就此揭过!
“能招,”赵兴旺应得极为利索,“京城里有不少镖局,小的去寻几个有真功夫的镖师就行。只是得多花些银子,也只能签活契。还有就是军中出来的人,论功夫可能不及那些江湖人士,但身上煞气重,能镇住场子!”
“都可,有个三五人便够了。”秦文点了点头,朝赵兴旺笑道,“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说着示意绿墨拿了张银票给赵兴旺。
赵兴旺接过银票,也不看数目,直接往袖子里一塞,嘿嘿笑着退了下去。胡九天见状忙上前跟秦文回了要开铺子的事儿,直到申时末,才告辞跟赵兴旺一道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