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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书海巡游(2)

凌晨四点多,国务院抗震救灾指挥部还在不间断地忙碌着,在滴着水的帐篷里,靠着仅有的一台发电机提供微弱的灯光。总理此时起来了,他马上询问通往灾区的道路的打通情况,还有都江堰中医院和聚源中学的抢救进展。老天爷不知道是不是在为灾区哭泣,大雨还是瓢泼。恼人的雨增加了救灾的难度,总理急呀!

抗震救灾指挥部的又一次紧急会议,在温家宝主持下召开。前夜的大雨淋湿了帐篷中的通讯和办公设备,指挥部在十三日上午六点半转移到了都江堰市正在修建的体育中心简易工棚内。尽管简陋,但毕竟不用淋雨了,而且还安了电话,联络通讯也方便了很多。

温家宝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再次要求进入汶川。他想了两个办法,一是用飞机把自己空投到汶川。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随行记者记录到,他说:“可以把我空投下去,不要害怕,没关系。”另一个办法是走水路,乘坐冲锋舟,甚至连乘舟人员都分配好了。由水路冲进汶川,未尝不可行。但地震造成的泥石流、大雨后的山体滑坡让水路也变得非常危险,水路具体能够通到什么地方还不明确。因为当时天气分外恶劣,这个方案后来也未能成行。尽管总理进入汶川心切,但是现实条件真的不允许。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终于来到挂念了整整两天的汶川,最后是用军用直升飞机载他进去的。

空投和乘坐冲锋舟两个方案都不能实现,因为实在太危险,总理只能向面前同样眼含血丝的八个救援小组的负责官员们指示:一定要在十三日午夜十二时以前打通去住汶川的道路,当前的工作重点,一是救人,一是修路!

在紧急会议后,上午八点,温家宝在乘车赶往受灾严重的新建小学路上,看到路边简易棚子里避震的市民,临时提出下车。他来到都江堰受灾群众中间,与人们进行了如下一段对话:

温总理:是一家人吗?家里人都安全吗?

群众:安全。总理,谢谢你这么远来看我们!

温总理:下雨,天气又冷,大家吃点苦。

群众:温总理,我们大人没关系,可家里婴儿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没有奶粉吃了。

温总理:我立刻就给你解决,奶粉,还有面包。

群众:谢谢总理关心!

温总理:震中是在汶川,但路都堵死了,到现在没进去人。飞机也进不去。汶川再靠北的理县、茂县、北川,那些地方死亡人数更多,掩埋的人数也多。部队已经出动了,三万四千人,今天将有二万四干部队空降过来。

有些地方去不了,就采取空投空降的办法。

另外,几十支医疗队派来了,物资很快就运来了,包括药品、水、食品都不会缺。你们再坚持一下。

群众:我们会坚持的,会自己克服一些困难。

温总理:你们也吃苦了!

群众:这是天灾,没办法。

温总理:我跟大家讲,现在还有些余震。

余震容易伤人,再稳定一段,就可以回家了。

群众:房子都裂了,回不了家了。

温总理:房子裂了,咱们再修,只要有人在就好。昨晚我去看那些孩子,学校被掩埋了,他们心情十分难过。

群众:还有比我们更艰苦的。

温总理:他们连人都没有了。大家同舟共济,我们一定能渡过难关,战胜困难!

有群众掏出了手机,拍起了和总理在一起的难忘时刻。此时,总理的一番嘘寒问暖,已经让他们暂时忘却了地震毁了家园的残酷现实。

很快,温总理赶到了都江堰新建小学。

这所小学有三百多名学生被压在废墟下,仅有一个班因为在上体育课而幸免于难。

温家宝来到时,雨还在下,天气阴冷,总理穿上了警察制服。凌晨刚刚赶到的中国国际救援队使搜救的力量大大加强了,温家宝看着这支自己七年前亲手建立起来的队伍,说:“救人要紧,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战士们刚刚发现了两个还活着的孩子,正在试图营救,孩子们还能说话,能喝水,当战士递水给孩子喝时,小家伙还懂得先漱口再喝。他们天真的眼睛看着救援队员和温家宝,温家宝哭了,眼泪和雨水融合,泪就是雨,雨也是泪。六十六岁的老人用这个年龄罕有的敏捷爬上了瓦砾堆,雨水已经浇湿了水泥板,温家宝摔倒了。一名现场的女记者这样报道:

“啊!老爷子摔倒了!”“老爷子手臂受伤了,出血了!”温家宝在这个年轻记者的口中,被称为“老爷子”,让人觉得他和我们的距离是那样近。想想看,“老爷子”应该是家中的长者,是人们心里最慈爱的形象。但同时,这个称谓也提醒着我们:在冠着“总理”这个代号的时候,温家宝的年龄被我们完全忽略了,我们被总理不怕危险、心系人民、忘我工作的精神感动,却忘了他也是一名普通的老人,他已经不再年轻,他是用年轻人体会不到的坚强毅力,用开始衰老的机体抵抗着疲惫和悲伤。面对废墟下苦苦求生的孩子,温家宝再也不能冷静,他推开上前为他包扎伤口的医护人员,颤抖着向着孩子们喊道:“我是温家宝爷爷,孩子们一定要挺住!一定会得救!”他再三再四地叮嘱救援队员,一定不能放弃希望,只要有一个活着的孩子,都要想尽一切办法救出来。

温家宝在新建小学为孩子们流下了强忍了一夜的泪水。在叮嘱救援队员坚持营救后,他匆匆离去赶往德阳。在离开新建小学之后,温家宝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边说,因为地震造成的交通中断,都江堰东北方向的彭州山区中,有十万受灾群众被困,因为修路困难,目前这十万人救不出来,救灾物资和人员无法进入。压抑了太长时间的温家宝发火了,他对着电话吼道:“我不管你那里怎么样,我只要这十万群众脱险!这是命令!”

说完,他挂掉电话,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句话成为网上最为传颂的总理名言。因为这个稍显不太理性的命令,正是一个普通老人在自己孩子有危险时最真情的流露。

温家宝还有一句话被人们广为传颂。成都军区空军在经历了多次空中侦察汶川失败后,决定强行空降到汶川灾区,实行第一批营救。温家宝对参与此次空降的指挥员说:“我就一句话,是人民在养活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

温家宝马不停蹄去了德阳。温家宝在中午十二时左右抵达德阳,这里的情况只会比都江堰更糟。

下午一点四十分,天空中飘着小雨,总理前往在德阳察看灾情的第一站——东方汽轮机厂。东方汽轮机厂地处绵竹汉旺镇一角,是中国最大的汽轮机生产厂,离震中汶川映秀镇直线距离二十九公里。

温总理详细了解了该厂的灾情后,来到新搭建的帐篷里,看望临时安置在那里的受灾群众。他对身边的官员说:“食品运输要快,孩子们都已经没吃的了。’

此时,总理身边一个小女孩因为饥饿,大声地哭了起来。温总理走上前去,双手捧住小女孩的脸说:“不哭,马上就给你送吃的了。”总理急切地向身后望了一下,像是在寻找什么,然后又低下头安慰那个小姑娘:“给你送饼干,送奶粉,马上就有,啊!”小姑娘的眼里依然泪水涟涟。总理在这个哭泣的小女孩面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孩子还小,不知道总理是什么人,她只是太饿了,想吃东西。但是东汽厂的职工们,在总理的到来中感受到了希望。闻讯而来的职工越来越多地围在总理经过的路旁。走出东汽大门的时候,总理拿起了小喇叭,对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喊起了话:

这场特大的地震灾害让你们吃苦了。你们有许多亲朋好友,失去了生命,我们心里,为他们难过。现在,还有些职工埋在废墟里,还有些群众埋在废墟里。救援队马上就来,他们是专业性质的救援队,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把可以救活的群众都拯救出来。

这场特大的自然灾害给我们带来了损失。现在我们还处在抗震救灾的关键时刻,大家要镇定、有信心、团结一致,夺取抗震救灾的胜利。首先是抢救人员,抢救被困的群众。只要有人,有双手,我们还会把我们的工厂建设得更好,把我们的乡镇建设得更好!

大家吃苦了,我向大家表示感谢!

十天之后的五月二十二日,当总理再次来到东方汽轮机厂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了灾后的重建。大家面对灾难时表现出的团结,让人们觉得振奋。

雨又渐渐大了,总理离开东方汽轮机厂,来到什邡龙居中心学校。又一处上百名幼小的生命被掩埋的地方,这是温家宝到灾区后来到的第三所学校,情况和前两所学校一样悲惨。

“救人要紧!”这是温家宝到达龙居中心学校的第一句话。“下面埋有多少人?有生还希望的有多少?一共救出多少人?”温家宝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当得知还没有完全联系到学生家长,掌握不到被埋孩子的准确数字时,温家宝责成当地政府和学校马上想方设法与学生家长联系,尽快把数字统计清楚。

他再次要求把救人放第一位,要求彻底检查所有倒塌的房屋,包括农户倒塌的房屋,有一线希望,就要全力抢救,不要放弃,做到最后一刻。他还要求立即普查清楚死亡人数、掩埋人数、失踪人数,对遇难学生,要做好家长的工作。“危难之际,每个干部党员都面临着严峻考验,务必要站在抗震救灾第一线,全力以赴做好抗震救灾工作,这样群众才会放心。”温家宝这样对在场的官员们说。

五月十三日下午四点,地震已经过去二十五个多小时。在离开了东方汽轮机厂后,温家宝总理又到了绵阳九洲体育馆,这是他这一天中察看的第四个地点了。

绵阳,四川的第二大城市。九洲体育馆里安置了一万多名来自附近北川县的灾民,很多是孩子。“你们受苦了。”温家宝面对着眼前一张张憔悴的面孔说。“这里是孤儿室。”工作人员指引着温家宝来到了一间房中。根据记者李涛的手记,我们知道了总理看望孤儿时说过的每一句。句句萦绕在心头,催人泪下。

温总理刚走进孤儿室,一个志愿者正带几个孩子在玩耍。温总理弯下腰,挨个握着孩子们的小手,轻声和他们说话。

温总理:你怎么跑出来的?

学生一:老师把我从教室救出来的。

温总理:有没有小朋友没救出来?

学生一:有。

温总理:家里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想爸爸妈妈吗?

学生一:想。

温总理:你几岁了?

学生二:八岁了,上小学。

温总理:也是老师救出来的?

学生二:是我自己跑出来的。

温总理:像这样的孩子多吗?

当地负责人:五层楼压下去两层到地下,二层上面基本都是活的,一层都没有了。

温总理:北川等于塌陷下去了,两山合拢,灾难很大……孩子们很可爱。

老师:谢谢温总理!

温总理:不要谢谢我,我应该把你们照顾好!

承受了太多苦痛的孩子们,已经脆弱得经不起一丝伤害。温家宝走近一个哭得不停的穿着黄色上衣的女孩,她叫刘小桦。温家宝拉着她的小手,轻声说:“别哭,别哭。你放心,政府会管你们的。”女孩不住点头,但仍然哽咽难言。可以看出,她很懂事,正在用最大的力量克制自己不哭出声来,她的小手挡在鼻子下面,试图阻拦泪水的奔涌,但情感堤防的崩溃让她除了哭泣,再也做不出别的动作。

温家宝没有说下去,而是继续握着她的手,仿佛这样能给她更多的力量。即使不够细心的人们也能够看到,老人自己的手也在不住颤抖,一老一小的手紧握着。等到女孩的哭声渐止,温家宝用哽咽的声音继续说道:“政府会管你们生活,管你们学习……”

他又一次说不下去了,停顿了片刻,看着眼前在默默流泪中向自己不住点头的小姑娘,似乎在聚集更大的力量,“你们一定会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老人再也抑制不住泪水,轻轻地说,“这是一场灾难……”温家宝再次停顿,就在这一次停顿后,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满含坚定信心的话语:“你们幸存活下来,就好好活下去。有什么困难,将来政府都会帮你们,好吗?”

一旁有人说:“总理放心吧,我们一定把他们的事办好。”

温家宝在孤儿们的哭声中对陪同而来的官员们说:“不是你们办好,是我要办好。

先把他们(孤儿)生活照顾好。孩子们心灵创伤很大,这个创伤又是很难弥补的,所以多安慰他们,多给他们讲些道理。至于将来的安置工作,市里要专门研究,决不让孩子失学,也不让孩子生活过得比从前差。

“他们本来该有个快乐的童年,遇到这个灾难了。这几个孩子都知道他们爸爸妈妈没有了?”

一旁的老师早已遏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只“嗯”了一声。

温总理接下来又关切地问孩子们晚上睡觉都有床铺没有?

他说:“天灾。地震灾害是无情的,正像你说的,人有情,而且通过这个灾害以后,我们人和人的关系、感情会更深厚,会更懂得珍惜。做干部的懂得爱护群众,我们成年人懂得爱护孩子。现在,要让他们吃好,住好,不要生病,有人陪伴他,给他们讲讲道理,疏导疏导,让他们坚强起来。”

孩子们听着温爷爷的话,在流泪。总理自己也流泪了。在场所有的人,老师、官员、记者、警卫人员,都流泪了。

温总理又走进了九洲体育馆的主场馆,孩子们正席地坐着或躺着,也有几个孩子在追逐嬉闹。正如总理所说的那样,本来,他们就该有个快乐的童年!

总理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他不时蹲下来,和孩子们聊天。他告诉孩子们,应该在这场灾难中,学会生活,学会比过去更坚强。活下来不易,就要好好活下去,更加珍惜生活,珍惜生命。

一个来自北川陈家坝的女学生,情绪激动地向总理哭诉学校和家里遭遇的不幸。她太激动了,说得很快,又是当地方言,总理听起来很费劲的样子。但总理一直拉着她的手,仔细地听,听不明白的还重复一下,印证听得对不对。

总理耐心地告诉她,政府一定会关注陈家坝的灾情,把救灾工作做好。让她放心,家乡可以再建,一定会让她有学校上学。多困难的事都会过去,活下来,要活得更好,得立这个志向。

这个女学生当即表示要加入志愿者,为更多受灾群众服务。一位工作人员把代表志愿者的红布条缠在她的左臂上。

李玥,一个十一岁的女孩,也被安置在这里。她告诉温总理,当时,她和同学们跑出来,没有车,就走路,走了七十里路,后来坐上政府安排的车,才来到这里。总理告诉她,我来看你们,怕你们想爸爸妈妈。李玥说,爸爸不见了,妈妈受了重伤,她还有个姐姐在北京读大学。总理问她,你姐姐知道吗?李玥说,姐姐还有一个月就要考试了,她不想让姐姐知道,怕影响姐姐学习。

多懂事的孩子,她竟然想用自己十一岁稚嫩的肩膀独自抗下如此重大的灾难!

总理的眼里涌动着泪水。他抑制住自己,对李玥说:“你很懂事,将来你会像姐姐一样读大学,你想着这一点,就不会总哭,记得住我的话吗?”

李玥清楚地答道:“记得住!”

总理安慰她说,你们不幸,但你比别的孩子从小经过磨难,来得不易,学习会更好。

事情已经发生了,发生了就要面对,是不是?

再过几天给姐姐写个信,好不好?

在场的人再次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总理离开九洲体育馆,孩子们依依不舍地送别来看望他们的温爷爷。总理痛心地说,北川的灾难太大了!

时间到了五月十四日,雨减弱了一些,但还在继续。

八点十分,温总理从德阳出发,赶赴北川。车逐渐驶入山区,撕裂变形的路比比皆是,山体滑坡的痕迹触目惊心,不时有几米高的石块立在路上。各地救援的车排在路边,因山口被泥石流和塌方所阻,路还没有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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