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爹对不起你们姐妹仨啊”
老爹的开场白就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是，随后，爹就慢慢解释开来。
“这么多年来，我跟你娘两个人早出晚归，省吃俭用。身体也还算硬朗，没有大病大灾的。但是直到现在，家里依旧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让满村人看不起。还害得雨婷辍了几年学，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没有开口，因为老爹每次喝多酒就会喋喋不休，进入到一种忘我的境界，对于我的问题，更是充耳不闻。
果然，老爹没有留给我回答问题的时间，紧接着开口道：“那是因为，我把咱们家80%的收入，都用来帮助我那些牺牲战友们的遗孤和父母”
我当时就震惊得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上了。
“我的那些战友们有些已经结过婚，有了家室，但是为了保家卫国，毅然响应国家的号召，抛妻弃子，奔赴沙场。有的尚未婚配，但是家里还有年老的父母。忠孝不能两全时，舍小家，为大家。”
“可是，等待他们亲人的，却是一封慰问信，一点少得可怜的抚恤金，跟一块烈士家属的牌子。”
“有战功的人，还能稍微好一点，但是那些一样勇往直前，却在起点就死于敌人枪口下的人呢？他们献出了生命，仅仅为家人挣得了一点难以饱腹的抚恤金。“
“都是一个弹坑里跳出来的兄弟，患难与共，生死之交。他们走了，他们的亲人我怎么能不管不顾啊”
“记得我在獠牙的时候，我关系最好的一个兄弟，姓甄，叫甄城，为了救我，被敌人的机枪几乎拦腰打断”
“弟兄们发了狠，不要命似得扑了上去，消灭掉了敌人。”
“当看到我时，甄城的目光一下子就亮了，也不知道他从那来的力气，一把就握住了我的手，握得我的手都疼了。他眼睛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热切的期待，他张着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啊，啊，啊得叫个不停”
“大家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兄弟的遗言和遗愿都不知道，这要比失去一位兄弟更痛苦。”
“大家围在他的四周，都在哭，哭的稀里哗啦。”
“只有我。前一天晚上，他给我看了他的家书。他的妻子来信说，他的儿子甄帅，都已经会叫爸爸了”
“男人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没有了依靠，孤儿寡母的该怎么生活下去啊。”
“他的血越流越多，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我发疯般的喊来了卫生兵，可是，我自己也清楚，他已经不行了。”
“越到了最后，他的眼睛瞪得越大，啊，啊得声音也越来越急促。”
“我抹了把眼泪，说‘放心吧，嫂子和孩子，我不会不管的’，他这才停止了嚎叫，冲我微微笑了一下，撒手而去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我说到，就要做到”
“后来，为了资助那些可怜的孩子和老人，我甚至卖掉了家里祖传的宝贝。”
“后来跟你娘结了婚，她也很支持我的做法，所以，我们就省吃俭用，把家里的大部分收入都按时往外寄出去”
“我不后悔，哪怕我让整个河东口的老少爷们看不起，都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苦了我的老婆子，和三个儿女了。”
老爹并没有多少文化，也讲不好什么故事。可是，他说的这些话，却像一柄重锤种种砸在我的心脏，让我久久都不能平静。
特别是之前刚听过了赵宇的故事，两个相差不多的事件，让我不由自主把老爹跟章鱼曾做了一个对比。可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而此时，老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了，情不自禁得哼唱起了他们的战歌
“红旗飘飘，战魂昭昭。
风雨无阻，离开家乡
刺刀放光，子弹上膛
亲人们啊，今天我就要上战场
红旗飘飘，战魂昭昭
风雨兼程，远赴边疆
翻山越岭，离土背乡
亲人们啊，你们就在家的方向
红旗飘飘，战魂昭昭
勇往直前，挺起胸膛
枪林弹雨，围栏铁网
亲人们啊，请不要为我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