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丢失的芯片
读完天宇然的整段记忆，泽兰摘下头盔，将芯片取出卡槽。他小心翼翼地触摸着这片在天老师的身体中工作过多年的芯片，仿佛触摸着一件无价之宝。在读到它之前，没有人会意识到它的价值。这块小小的芯片就像是一本厚重的书，但它又不仅仅是书，它让人身临其境，感受到一位天才成长时的钝痛。
泽兰将芯片握在手里，正在沉思之时，忽然感到后脑勺上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泽兰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意识逐渐涣散，他感觉到有人抢走了他手里的芯片，在那之后，他就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泽兰恢复意识，是司徒生把他摇醒的。头部传来的痛感，让泽兰有一阵想要干呕的冲动。他咬牙挣扎着爬起来，模糊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
“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泽兰捂着脑袋问司徒生。
“刚刚。我没事来找你玩玩。”司徒生一脸迷惘，“但你为什么躺在地板上睡觉呢，还不关寝室门？”
“我不是睡觉。”泽兰也不想和司徒生多说。他看一眼时钟，距离他读完天老师的记忆差不多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三个小时前，有人悄悄溜进他的寝室，伺机抢走了芯片。而刚刚到达的司徒生一定没有见到强盗的模样。
泽兰眨了眨眼睛，开始思索芯片丢失的后果，以及强盗的可能身份。
“跟我走。”泽兰来不及检查脑袋上的伤口，就抓着黑可可迅速冲出寝室，身后跟着一脸茫然的司徒生。
“自从我重返校园后，你就变得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司徒生在泽兰身后问道。
泽兰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体育馆，拉美西斯老师说过，天老师被安置在体育馆的地下室。
“你对我说过吧，这个学校里藏匿着S级。”泽兰头也不回地说道。
“是……是啊。”司徒生依然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你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那个S级就是我的班主任，天老师。”泽兰说道。
“那个睡神？”司徒生大吃一惊。
“嗯，他是当之无愧的S级。”
泽兰领着司徒生到达体育馆，直接走向地下室。地下室的入口处写着“学生禁止入内”几个刺目的鲜红大字。泽兰目不斜视地走进去，看到一扇紧闭的铁门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
“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睡神就要被人唤醒了。”泽兰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和司徒生解释，又像是在低声呢喃。
“详细情况，我到时候再和你解释。”泽兰推开残破的铁门，中央一张床上空空荡荡的。四周的监控仪器还在运作，床上用于束缚的锁链却断成三节。原本这里躺着天老师，但是现在一个人影也没有。
泽兰望着监控仪器清冷的屏幕，一时没了主意，他有一股异常强烈的不祥预感。
但是没过多久，拉美西斯老师就走了进来。依照惯例，他随身携带着音响，此时正播放着格外激昂的重金属摇滚。拉美西斯老师在看到空荡荡的床位时显然也有片刻的失神。
“芯片丢了。”泽兰简单直白地说，“被人抢走了，但我没看清到底是谁。”
听泽兰这么说，校长望着床铺的目光就更沉重了些。芯片被抢走，天老师不见了，现在的情况变得有些不妙。
“这不怪你。芯片在别的地方也未必安全。一定有人盯上‘它’很久了。”过了许久，拉美西斯老师轻声叹息，“检查芯片程序的老师告诉我一个坏消息。”
“芯片有问题？”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泽兰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有人篡改了芯片的程序……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确实做到了。”此时此刻，拉美西斯老师的表情可以用“愁云惨雾”来形容。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芯片？”一直旁听的司徒生实在忍不住了，插到泽兰和拉美西斯老师二人之间，企图获得一点存在感。
“有人在没碰触芯片的条件下篡改了芯片上的程序？”泽兰用力拨开司徒生的脑袋，皱眉望着拉美西斯老师，“那会有什么后果？”
“篡改程序的人可以让天老师按照篡改者的意愿，在特定的时候失控。”拉美西斯老师望着泽兰，目光沉重，“就像上次我们看见的那样。”
一瞬间泽兰眯起了眼睛。手持钢管，目光空洞的天老师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芯片被篡改，天老师就会不自知地进入失控状态，变得敌我不分。在深夜四处乱走的机甲冥王，必然也是受失控的天老师操纵。
“S级失控，那岂不是会造成很大的灾难？”一知半解的司徒生不死心地继续提问。
“远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泽兰终于仁慈了一回，回答了司徒生。天老师不是普通的机械师，他要是失控起来，全校的机械都会跟着一起失控。
“通过芯片让人失控……简直就像改良版的机械阴影病毒，只不过不再是用生物传播。”泽兰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我联系不上天老师。”拉美西斯老师低头摆弄着手机，神情焦躁不安，“虽然还不清楚我们的敌人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个厉害得让人头疼的家伙。篡改芯片，又找机会抢走芯片，天老师又失踪……我猜想天老师现在一定在他的手里，他把芯片又重新放入了天老师的脑袋里……前面几天他很可能只是试验一下，接下来他要玩真的了。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天老师，不然可能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仿佛是要印证拉美西斯老师的话一般，原本就被破坏的门忽然“轰”地一声被彻底掀开。二十位警卫机器人举着枪鱼贯而入，将泽兰三人团团围住。
“不可挽回的事情正在发生着。”泽兰平静地陈述道。
“这些都是什么？”司徒生情不自禁大喊出来。
“是天老师操控的机器人。”拉美西斯老师扫视着对准他们的黑洞洞的枪口，表情十分不好看，“看来芯片又回到天老师的身上了。而毫无疑问，天老师正处于失控状态。他会让学校里的警备力量都变得极具进攻性。”
“虽然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泽兰，为什么你的身边总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呢？”司徒生瞄一眼泽兰和拉美西斯老师。此时泽兰和拉美西斯老师都启动了他们手里的机械武器，这让没有武器的司徒生有股莫名的不安。
“说得好像你是正常人一样。”泽兰毫不留情地回击着，同时将手中的镰刀对准面前的机器人，思索着如果真要打起来该从哪里切入才好。
“如果想要平安离开这里，我奉劝你们放下武器！”其中一个机器人举着枪上前几步。机器人没有一点起伏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有股说不出的恐怖。
此时又有五个机器人从外面走来，加入到包围泽兰一行的队伍中。可以料想，机器人的队伍很可能会继续壮大下去。
“看来确实是玩真的啊。”拉美西斯老师轻嗤一声，脸上挂满汗珠。
“为什么天老师要操纵学校的机器人来围堵我们！”司徒生捧着脸大叫，“这不公平，我什么都不明白呀！还没带武器！跟你们一起被围堵实在太不公平了！我是无辜的！”
泽兰沉默片刻，随即望向拉美西斯老师：“它们的目标是你？”虽然泽兰几乎什么都知道，但是他觉得自己也和司徒生一样，没资格接受如此声势浩大的围堵。
“你还记得神圣审判吧，其实那是一把‘锁’。”拉美西斯老师说道。
泽兰点头，拉美西斯老师以及天老师记忆中的科学家都说过相同的话——神圣审判是一把锁。
“天老师现在能操控全学院的机械，但事实上，他的能力还是受到限制的。脱离了神圣审判的他，不能操控教师宿舍地下室中的那些机械武器。换而言之，神圣审判是一道禁令，让天老师无法操控杀伤力强大的一类机械武器。”
泽兰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当时在地下室遇到的危急情况。天老师拿着钢管出现，空洞的眼瞳显得异常冰冷，仿佛不惜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拿到神圣审判。
“要动用神圣审判，必须要我和天老师都在场才行，不然五道密码无法破除。”拉美西斯老师继续说道。
泽兰轻轻点头，再次望向面前的机器人队列。在泽兰报到成为波林学院的学生之前，他绝对想象不到这个学校里会发生如此匪夷所思的事，譬如校长和班主任打了起来，譬如学校的机器人有朝一日会联合起来包围学校里的学生。
“失控的天老师似乎对神圣审判有异乎寻常的执着。但是如果让他拿到神圣审判，整个学校都会在顷刻间化为灰烬。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拿到。”拉美西斯老师对泽兰说道。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的话绝对不是玩笑。
“拉美西斯老师，希望你能跟我到天老师身边去，解除神圣审判的密码，顺畅地配合会省去不少麻烦。”为首的机器人用不含情感的声音诉说着，散发着微光的眼睛显得格外冰冷。
泽兰双手紧握黑可可，思绪却飞速转动着。现在的形势基本可以总结成：失控的天老师不知在哪，但是他想要挟持拉美西斯老师拿到神圣审判。而一旦天老师拿到神圣审判，事态就真的不好控制了。所以在找到让天老师失控的罪魁祸首之前，决不能让拉美西斯老师被挟持走。
“我拒绝。”泽兰还没完全想出对策，拉美西斯老师已经掷地有声地回绝了。他淡定地扛起音乐大师，对着为首的机器人连续射出五发子弹。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的机器人立刻被射成了筛子，应声倒地。
一时间体育馆的地下室格外寂静。
泽兰偷偷瞄一眼紧绷着一张脸的拉美西斯老师，猜测着如此痛打自己学校里的机器人他是否会心疼。
“怎么说打就打……”司徒生瞪大了眼睛，而与此同时，地下室内的所有机器人都向前迈了三步，摆出备战姿态。
“司徒生。”泽兰用清澈的嗓音呼唤呆滞状态的司徒生，“现在只能靠你了。”
“我？我又没带武器……”司徒生大声喊着，随即慢慢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望着泽兰，“你是说，要让我发挥‘真正的实力’吗？”
司徒生的机械武器浮光，是司徒生专门为自己研制的，它只允许司徒生使出正常实力的百分之三十至六十，以此减少全机械体与普通人之间的差别。自然，脱离武器的司徒生可以将自己的恐怖实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你杀出一条路，我和校长跟着。”泽兰毫不犹豫地指了指面前的机器人，斩钉截铁地说着，“无论如何，不能把校长交给这群机器人。”
“慢着慢着，你等一下，谁是校长？”司徒生觉得脑袋有点乱。
“你觉得我像吗？”泽兰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司徒生，随即语速变得飞快，“拉美西斯老师其实不是音乐老师，而是波林学院的校长。司徒生也不仅仅是个C等级的学生，他是个全机械体。你们都是有秘密的人，所以在知道彼此的秘密后一起冲出去吧。”
泽兰说完，拉美西斯老师和司徒生对望了两秒钟，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试试。”情况危急，容不得半分犹豫。司徒生慢慢卷起右手的袖子。在一次攻防赛上，他的手曾经变成过一把短刀，而现在，他需要的不再仅仅是一把短刀。
司徒生的整条右手手臂开始变化，转眼间，少年纤长的手臂已经没了生物的质感，变成了一把冰冷锋利的长刀。拉美西斯老师作为见过大世面的大人物，望着司徒生的变化，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但是眼睛里写满震惊。
波林学院的校长又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他的学校就像一座野生动物园，动物园里面有许多他一点都不了解的小生命。
战斗顷刻间爆发，机器人向着泽兰三人一齐开火。
司徒生大喊一声，冷光一闪，两个离他最近的机器人立刻被踢到空中，等落下来的时候已经被长刀割得四分五裂。
司徒生一边躲避着枪林弹雨，一边拼命向前跑。手起刀落间，挡路的机器人就像大葱一样被切得粉碎。展现出真实实力的司徒生就像一位残酷且熟练的机械杀手，所到之处无人可挡。
泽兰和拉美西斯老师跟在司徒生身后，举着机器人的残骸当护盾。泽兰把一个机器人的头盔套在脑袋上，而拉美西斯老师索性将一个机器人的外壳套在自己的身子上。
就这样，三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出地下室，来到体育馆。
身后还有四个机器人穷追不舍，司徒生立刻从勇猛的前锋变身坚实的后卫，拦住剩下的机器人。
泽兰和拉美西斯老师头也不回地向门口冲去，路才走到一半，就听不远处传来一片叫喊声，夹杂着混乱的步伐声和金属的碰撞声。
泽兰眉角抽搐，循着声音望向窗户。只见学院的街道上，成群结队的警卫机器人正在大肆搞破坏，所到之处，植物建筑尽数摧毁。大概是考虑到学院中精英无数，驾驭起来颇有难度，所以波林学院中的警备力量也比其他机械师学院多出许多。此时此刻，场面颇为壮观。
没有携带武器的学生惊慌地逃窜着，有些不幸被击中，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泽兰站在体育馆中，简直就像置身于效果极好的电影院里，看着格外逼真的灾难片。
“人间惨剧。”泽兰轻声呢喃。
毫无疑问，这些警卫机器人是受到天老师的操控才变成这样的。逃窜中的学生们一脸茫然，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泽兰身边，拉美西斯老师快速按动着手机号码，联系上苏苏老师。
“苏苏老师，我目前在体育馆里，看到许多机器人在街上肆意破坏，伤害着学生们。”拉美西斯老师大概也有些疲惫了，他捂着额头一副痛苦的模样，“你和别的老师一起指挥学生们逃出学校吧，这个时候只能拜托你了！”
“校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在食堂这边，这里也有很多捣乱的机器人……”唐苏苏话还没说完，拉美西斯老师已经倒抽一口气。要换做心脏不太好的校长，估计这会就犯病了。
“是天老师那边出了问题吗？”苏苏老师感受到拉美西斯老师这个反映，忧虑地问道。
关于天老师的秘密，苏苏老师算是一位特殊的知情者。她和天老师一起长大，两人之间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羁绊。也正因为此，拉美西斯老师会在这个时候首先打电话给苏苏老师。
“有人篡改了天老师的芯片，他目前处于失控状态，连带着学校里的机械都进入异常状态。告诉学生们暂时不要去碰学校里的机械设备，遇到机器人就赶紧撤离或是采取防卫行为！”拉美西斯老师大声喊着，不远处司徒生还在和机器人激烈交战着。从拉美西斯老师的眼神中可以读出，眼睁睁看着自己学校里的机器人就这样被砍成一节一节可不是件愉快的事。
“天老师现在在哪里呢？”唐苏苏在电话那头叫喊着询问，背后嘈杂声一片，由此可知她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机器人们开始拆食堂的房顶了！”电话那头响起剧烈的轰鸣声，“不过我没事！”苏苏老师的声音还算镇定。
“我不知道天老师在哪里，我联系不上他。”拉美西斯老师已经开始抓头发了。
“我明白了，保证学生的安全后，我就去找天老师。”唐苏苏说，“希望在这群机器人没拆光学校的楼房前，这场闹剧能够平息。”
波林学院大得像座城市，想拆光是不可能的，泽兰不合时宜地想着这个问题。
“慢着，天老师现在一定也很危险，他会把你当成敌人攻击的！”拉美西斯老师有些焦虑地喊道。
“那我不去找？”唐苏苏困惑。
拉美西斯老师颇有些犹豫。失控的S级机械师，无论是对谁来说都是危险的。因为神圣审判的缘故，拉美西斯老师本人是没法去找天老师的，万一一个不小心被逮住了会十分不妙。
“你带几个人去找。”拉美西斯老师最后对唐苏苏说道。
“不如我也去找天老师，让司徒生保护你？”拉美西斯老师挂掉电话后，泽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