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燕九诚只觉得这话来的太突然了,他根本没考虑过。
“你看老夫像是在开玩笑吗?”
哥舒漠道,“老夫说的可是正事。”
燕九诚苦笑:“这又是什么正事?”
哥舒漠双眉一竖,“怎么不是正事,你是我远东军里最有前途的大将,我已经老了,也许在不远的将来你就要接我的班。你看看那布罗,虽然也算的上有勇有谋,可是他的政治嗅觉实在差了点,把远东军交到他手上,我可是不放心。”
说着看着燕九诚,目光炯炯。
“冰羽有什么不好,我看你俩挺般配的。”
“呃,这,下官并没有结婚的念头。”
燕九诚想支吾过去,他不想扯这个茬,还有个人在东都等着他。
“唔,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喜欢冰羽了?”
哥舒漠的眼睛眯了起来。
“难道冰羽不漂亮么?”
“不,倾城之姿,就是下官见了也是不免心动。”
“那她才能平庸吗?”
“冰羽剑术高绝,人也机警,见识也是不凡,下官也很佩服。”
“那么,就是她身份不够了?”
“大人,我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燕九诚为难道,“更何况这次去东都,下官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真正是高不可攀。”
“那么,究竟是为何?”哥舒漠皱眉道,“难道冰羽瞧不上你?可是以老夫看人的眼光,这点准头还是有的。”
最后,哥舒漠明白过来,霍然道:
“难道你早有了心上人?”
见燕九诚也不否认,哥舒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是谁家的姑娘能得远东军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垂青呢,且容老夫想想。”
哥舒漠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看得燕九诚眼晕。
“在远东的这几年,你一直在疆场厮杀,而且你一向守己,从来不像那些粗鲁军汉一般,去外面找快活,那么只可能是在来远东之前了。”
哥舒漠自言自语。
“禁军统领萧刚的那两个孙女?”
随即又否认了。
“不可能,是宇文家的那位么,据说前几年死在了西南了,也不像。”
一连说了好几个,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道:
“实话说吧,你看上了哪家姑娘,老夫不怪你。”
燕九诚紧抿着嘴,半天才慢腾腾地道:
“慕容薇。”
“哦,是慕容家的啊”,哥舒漠随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差点跳起来,“等等,你说的是谁,哪个慕容薇?”
哥舒漠脸上也不复平日的从容,迟疑道:
“是薇殿下,对么。”
燕九诚沉默片刻,随即重重点头。
哥舒漠皱起了眉头,轻叹一声:“没想到啊,原来是她,看来冰羽是没那个福分了。”
燕九诚低下头去,“下官愧对大人厚爱。”
“哎”,哥舒漠意兴阑珊,“不提了,你下去吧。明天走了,自己多保重。”
“是,多谢大人关心,下官告退。”
燕九诚郑重地拱拱手,退出了书法。
哥舒漠就在背后看着,眼神变换,想叫住燕九诚,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喝了一口茶水,这才发觉茶水早就凉了。哥舒漠苦笑一声,放下茶杯。
哥舒漠呆了一会,神色一肃,拉下桌案下面的一根连接着某处的铃铛牵绳。
不一会,一个仆人模样的男子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房间,这男仆一脸精明相,眼神尖锐,不像是个普通的仆人。
“告诉岳晨晖,除了剑门归远东之外,我还要慕容薇完好无恙的活着,否则的话一切免谈!”
燕九诚恍恍惚惚地从哥舒漠的府邸出来,脑子里想得都是方才的事情,就连去而复返的布罗也没看到。
布罗连叫了好几声,燕九诚才若有所觉得停住脚步。
“燕老弟,你怎么了啊,喊你三声都没听见,跟丢了魂儿是的。”
布罗在燕九诚的肩头重重拍了一把,关心的问道。
布罗这下拍的可真沉,燕九诚只觉得肩膀隐隐作痛,也不知道布罗是不是向来如此,至少他是有点受不了。
燕九诚不着痕迹地移开肩膀,强笑道:“没事,你忙吧。”
布罗仔细瞧了瞧燕九诚,怀疑的道:“你在说谎,你脸色不太好,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是生病了?”
燕九诚笑笑:“习武之人哪那么容易就生病?”
“那就是,你有什么心事,说来听听,憋着不好。”
燕九诚只觉得头大,这布罗咋这么,这么直愣愣的呢。
“行了行了,不用你”,燕九诚拒绝了布罗的好意,“我自有办法。”
布罗将信将疑,道,“好吧,随你。”
燕九诚才走几步,布罗又叫住了他。
“对了,还没跟你说,晚上我们聚一下如何,这几天实在忙,正好晚上没事,你意下如何?”
燕九诚有心推辞,又想了想,还真是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要是不去恐怕就生分了。
当下点头道:
“好,不过只是小酌一番。”
布罗嘿嘿一笑。
“别这么文绉绉的,老哥我听不惯。你说的我懂,不会误事的。”
“还是老地方,醉仙楼。”
“一言为定。”
布罗哈哈大笑,大步流星地走了。
燕九诚微笑着看着布罗魁梧的身影渐渐远去,感觉心情轻松不少。
......
出征在即,燕九诚和布罗没敢喝太多,醉意微醺的时候就回了大营。
燕九诚是被晨钟惊醒的,匆匆洗漱一下,出了帐篷。
远东的清晨潮湿而阴冷,不巧的是,一大早天空就阴沉沉的,让人提不起精神。
还好不算太冷,应该是要下雨吧。
远东的第一场春雨啊!
燕九诚如此想着,心中一阵莫名的欣喜。但是,渐渐地,一抹阴霾浮上了燕九诚的脸庞。
看这阵势,这第一场春雨估计是不小,到时候大雨倾盆之后,道路泥泞难行是在所难免的,恰好远东的地势,多草地多沙地,那受到的影响就更大了。
这春雨一下,草地湿滑,沙地变成了泥滩,驮着人的战马就很容易陷进去。
这种天气很难行军打战,但是对骑兵来说则是更为不利,偏偏远东军的主力大多是骑兵,如此一来,这还没开打,战力就先降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样想着,燕九诚的好心情顿时没了。心里祈祷着那个猪一般的主帅不要在这种天气轻易开战,燕九诚怏怏地返回了营帐。
鼓声阵阵,那是集结的命令,已经准备好的远东军将士们纷纷从各自的帐篷里鱼贯而出如涓涓细流一般,在营门处汇成一股洪流。
战士们纷纷上马,顿时人喊马嘶之声此起彼伏。
一阵小小的骚乱之后,士兵们迅速列成阵势,步卒居中,骑兵们分成两队,行殿后开路之责,两旁亦有侦骑四下纵横。
不到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支上万人的兵马就离开了定远城的大本营,开赴前线支援早就出发而如今已经与魔族交锋数次的巫奇和令辉所部。
城内居民远远看到,一片红色流苏与黑色皮甲交汇而成的人海就这么慢慢消失在地平线的深处。
这就是冰羽急匆匆地从近千里之外的蒲昌城附近赶回定远城时看到的景象。
因为城内不许纵马,冰羽几乎是一路飞奔着冲到哥舒漠的府邸的。
“你回来得太晚了,他已经走了。”
哥舒漠的声音平淡之极,听不出喜怒。
冰羽却是脸上一红,讪讪道:“我可以在后面追。”
哥舒漠抬眼看着她,轻声道:
“估计你赶到大军左近的时候,已经是遍地侦骑了,他们未必认识你。”
冰羽道:“我不怕。”
“不光是那些防不胜防的游骑兵,还可能有渗透进来的魔族骑兵,据说那些魔族可是会生吃人肉的。”
冰羽忍不住乐了:
“大人您说的我都懂,或许对别人是险途,对于下官,却不是什么难事。”
哥舒漠并没有打住。
“就算你进了军营,仍然可能被当作细作抓起来,以你的性子,万一他不知道你已经来到军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冰羽皱了皱眉,嗫嚅道:
“不会的。”
“或者你恰好被巫奇那个老小子看到,他是什么人,你很清楚。”
“那我会一剑杀了他。”
冰羽有点不耐烦了,不以为然地道。
“看看”,哥舒漠苦笑一声,“又来了,你师傅怎么跟你说的,收敛一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你这样子我能放心让你到处乱跑?”
“是是,大人,我改还不行吗。”
冰羽无奈地道。
哥舒漠凝视着她,“此言当真?”
“当真。”
冰羽道。她不知道为什么哥舒漠突然用这种态度对她,不过她也没兴趣知道,她的心早就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哥舒漠一看冰羽的神色就知道她在随口应付,叹了口气,道:
“你师傅写信特别委托老夫照拂你,就是怕你惹出什么事来。只要你答应老夫,此去绝不轻易与人动手,好好收敛一下你那性子,老夫就答应放你走。”
冰羽见哥舒漠说得认真,也不禁收起了散漫的心思,抱拳郑重道:
“大人,下官记住了。”
哥舒漠这才露出笑脸,脸上的皱纹也是舒展开来,明显年轻不少。
“嗯,这才像话嘛。”
看见冰羽要走,哥舒漠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你等等,老夫还没说完。”
冰羽讶然转身,等哥舒漠吩咐。
哥舒漠沉吟下,道:
“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你若是主动点,事情就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冰羽脸红了,低声道:“多谢大人教诲。”
说罢在哥舒漠的眼前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冰羽走后,哥舒漠站在楼阁上的栏杆边,看着冰羽消失在定远城的街巷里,思索片刻,挥手招过一个仆人。
“去,把木青叫来,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