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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白仙挡路

天岳里的雷电不同寻常,雷声遥远却连绵而来,且有轻重缓急的层次,犹如藏在云里的神灵在警告这些擅闯禁地的可怜生灵。闪电发黑,犹如上天的怒火,亦如一道屏障,亦如仿佛在告诉行走在深山里的这几个人----他们进入了不该进入的地方。

除了老鼠三和袁青虹,剩余三人中一个是老鼠三手下的左大堂的堂主叫祝老大,老鼠三当了地仙门的当家后,为了不使地仙门里面的弟子私自盗卖,乱了规矩,同时也为彻底断绝祸起萧墙的危险,他把盗宝和卖宝分了开来,盗这边的叫左大堂,卖那边的叫右大堂。平常左右两堂除了掌柜的和当家的叫唤聚会,平时不让往来太多,这样既方便管理,而且左右自身又互相掣肘,不容易一边倒地生出乱子,这算是老鼠三做了当家后的一个发明。这个人干脆利落却不怎么言语,对自己的当家是处处照顾,看起来忠心耿耿。但这人阴里阴气的,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揣摩着什么东西,盘算着下一步,年纪四十上下,感觉城府极深。

另一个壮硕的年轻人,他们都叫他二筒,岁数可能比袁青虹略大点,这人最显眼的是颈后那道明显的刀疤,看得出来他那身肌肉,应该是从街头巷尾坟坑墓道的实战里操练出来的,以他的体格,如若站到别人身前,会给人一道从肉体到心理的巨大阴影。

还有一个女的叫枇杷,苗条且矫捷,女人该有的柔软她都有,不但如此,她还有男孩才会有的凌厉。一路上她只对老鼠三乖巧,理由很简单,老鼠三把她捡回来,没让她饿死还让她身手不凡楚楚动人。当然,如此重要的行程她能同来,显然不是来洗衣服做饭的。

二筒这么个壮硕的大老爷们,却是个话痨,一路唠叨个不停,他那应该混在菜市场里的嘴,跟他那不在码头扛沙包实在是暴殄天物的体格,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光光是这一点,多少他也算个奇人。唯一让袁青虹费解的是,二筒好像不是地仙门的人,不是地仙门的人却跟地仙门的人一家子似的,说明他们熟得很,早就熟透了,可为什么这么熟?这是一个疑问。

雨不但没停住,还淅淅沥沥开来,渐成嚣张之势。一众人的两眼已抬不到高处,低头一路奔袭,渐渐地,深入到了山的腹地。与外面的世界渐行渐远之后,前后左右的葱绿,密集地掩映了过来,这地方草木茂盛,茂盛得有些过度,开散伸延的根枝茎叶,让人感觉好像有意阻止外人进入这片领地。随着雨势渐生粗暴,周边本来看不清全貌的山峰,在雨雾里更加迷离起来,纷纷向后躲去,就好像说----游戏要开始了。

走了整整一天了,天色开始暗沉,不停的雨,大片的绿,沉重的脚步声,迷蒙的雾再加上疲累的身躯,很快,这世界飘渺了起来。慢慢的,天色转深,行路越来越难,一众人进入了真正的腹地。如果说袁青虹现在这副狼狈样子,看起来还不像个盗墓贼的话,至少这山现在看起来,像是有古墓的样子了。这一路只顾跟着队伍往前走,此时他才发现,自从进了山的腹地以后,一路过来其实地上根本就没有路,所谓的路是老鼠三拿砍刀临时砍出来的,众人是踩着老鼠三的脚印在往前走。可老鼠三的前面却是什么都没有,这地仙门的当家果然不简单,看不出来年近九十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的锐气和能量。

就在这漫山遍野除了树木藤蔓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雨里的老鼠三突然停住了,并且一动不动,他好像遇到了什么东西,而跟在后面的年轻一众,知道有重大状况,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有白仙,小心。”老鼠三人没动,声音却绕了过来。

“哟,这山到这就有灵气了啊,再往里面走的话那还得了。”二筒看起来并没有太多惊慌,反而在打趣。

“看来只是个长寿东西,还没得道呢。”老鼠三边说着边蹲了下来。

后面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就在老鼠三蹲下的当口,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大刺猬威武地映入所有人的眼帘。那刺猬竟然站立在老鼠三面前,背上的刺如孔雀开屏般散了开来,眼睛炯炯有神,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原来老鼠三说的白仙指的是刺猬,人都说狐黄白柳灰,今天算是地仙门的人遇上真正的地仙了。这白仙大人丝毫不惧这几个外人,只是盯着众人拦在路中间,与那蹲着的老鼠三四目相对。一只大老鼠一只大刺猬,画面看起来有点喜感,但此刻谁都不敢怠慢。很快,原先只是站立着不动的白仙大人,突然嘶叫了起来,这一叫不要紧,马上从林子里又蹿出了七八只大刺猬,说来惭愧----人竟然被动物包围了。

一般人都听闻过狐仙会勾人,黄仙会摄魂,柳仙会吃人,灰仙会传病,可还真是不知道这白仙会什么。老鼠三也不起身,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白仙,丝毫不做退让。

“看你这架势,是还没入那法门,老夫若要灭你是易如反掌,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你取你的天地灵气,我赶我的路,互不干扰。距离此处东南二十里的山谷,有个老庄子,风水上佳食物充足,你可找处隐蔽的地方筑巢而居,慢慢修炼,他日功成之时,记得告知你的同类,老夫死后莫要让其它虫蚁坏了我的肉身,你看如何?”老鼠三竟然和大刺猬聊了起来,有点谈判的样子。

只见那大刺猬沉思了片刻,竟然收回长刺伏地而走,走时还回头几停几望。看着这情景袁青虹目瞪口呆,这刺猬难道真听得懂人话,看它的样子,真是一副听懂了老鼠三一番言语的样子,不与他们为难了。在这样一个年代,竟然有这样的事情,袁青虹抖擞了一下自己的世界观,干咽了一口,他开始觉得,这一趟深入秘境,说不定真是有去无回----因为很多东西都是他没法想象的。

“哈----这小白仙看起来鲜嫩可口,要不是三爷您放它一马,我还真想拿它补充体力呢。”二筒不一样,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说。

“这山里的白仙,尤其这天岳里面的长寿东西,不同凡物,还是不要惹他们的好。”老鼠三刚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此刻倒是反而有点后怕的口气。

“三爷怎么知道这白仙还没成气候?”二筒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如果它已成气候的话,,恐怕早就暗地里给我们下套了,哪还会拦路示威,拿那长刺吓唬咱们,更何况我这乌木蚕王没有反应,说明它还没有邪气。老夫年纪大了,还是少见血好,这些东西有时候讲不清楚,不管怎么样算是有惊无险,趁早赶路吧。”说完老鼠三已经继续开路前行。

一路上老鼠三还给几个后被讲了个他从他师父那里听到的故事,说得几个后辈算是连连称奇。

说的是大禹在治水的时候开山凿河,疏通从天上倾斜而下的洪水,有一天他在会稽山下遇见了一只巨龟,龟大如山丘,巨龟见禹说“我乃擎天天柱之石基,你既得我,华夏便自你而始”,结果到禹的儿子启的时候有了中国第一个朝代夏朝。夏朝有个女的叫简狄,有一次在河边洗澡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只鹰鹫要去抓一只燕子,出于好心简狄就拿石头赶跑了鹰鹫,结果那燕子竟然开口说“九天玄鸟,降而生商”,并留给简狄一枚燕子蛋。简狄吃了燕子蛋后就怀孕了,结果生了个儿子叫契,而契的儿子推翻了夏朝建立了商,契的儿子就是汤。商王祖乙在迁都于庇的时候因为修建沙丘台而平了狐仙修道的道场----一个叫轩辕坟的地方,结果几百年后其中一只修成人形的狐仙就下凡进宫迷惑了商王纣,从而倾覆了整个商朝。商后有周,传说周文王有一年在进攻犬戎前,在岐山遇到了鼠仙,鼠仙曰“天不降甘霖百草不生,你若喂饱了我的鼠子鼠孙,我就教你怎么得天下”。周文王不但当即拿粮食敬献给了鼠仙,还答应若得天下必封鼠仙为仓神,享尽五谷美味,结果鼠仙献言“敬老,慈少,礼贤,下士,可得天下八百年”。后有周文王拜八十岁姜子牙为相,姬姓灭商兴周果然有天下八百年。后来在春秋秦文公的时候,秦国有人挖到一只奇怪的动物,其实就是刺猬,但因为当时的人没见过刺猬就把它当作瑞兽献要给秦文公。但是在去国都的路上那秦人碰到了两个诡异的童子,那两个童子告诉那人,“你手上的‘东西’叫刺猬,抓好它可王三十八年,你别让它跑了”!而在这时候,那人手上的刺猬竟然也说起人话来,“他们两个其实是野鸡精,你抓住雄的可以称王,抓住雌的可以称霸”。那人见动物能说话就信以为真,但既想刺猬又想野鸡精,结果一个不小心让刺猬和野鸡都跑了。结果有一天,秦文公的继任者秦穆公在狩猎的时候捉到了其中的那只雌野鸡,后来秦穆公果然成为春秋一霸,再后来秦穆公的子孙秦始皇甚至统一了整个中国。本来天下已经属秦,但因为秦始皇贪念不息为了长生不老药在蓬莱仙海中射杀了一只天寿玄武,结果亲自断送了秦的国祚,果然到他儿子手里秦就灭亡了。秦亡以后天下属汉,可刘邦在年轻的时候因为杀过一只白蛇得罪了蛇仙,结果因果报应刘邦的子孙汉平帝最终被蛇毒给毒死被王莽夺了天下。再说秦文公时的那只雄野鸡精,在雌有野鸡精被捉后他逃到了南阳,后来被一个叫刘秀的人捉到,结果又有汉光武帝得天下两百年。而那只秦文公时跑掉的刺猬后来被杨坚在洛水边上所抓,应了野鸡精的话后有隋朝三十八年。天命属唐以后,唐玄宗骄奢淫逸在骊山建华清宫,手下将士不小心平了很多黄皮子坟,黄大仙的子孙被杀两百八十九只,黄大仙愤恨难平曰,“天命有唐六百年,国君无道杀我子孙两百八十九,我誓休你天命减你国祚”,于是黄大仙作法让子孙黄巢下凡搅乱了李唐天下,只给了唐朝寿命两百八十九年。

可能是因为这故事是五代人所写,所以传说就到唐为止,按这书里面的描述,几乎每个朝代都跟得道的灵物有关,或许这也是老鼠三不想和山里的灵物多做纠缠的原因。

整个世界黑沉了起来,老鼠三加快了脚步。袁凤桐虽然讲了那奇墓的大概位置,但在这深山野岭里面,很难判断具体的位置。所有人只能依靠老鼠三的经验,哪怕他要去闯十八层地狱,众人也只能跟着进鬼门关。除袁青虹以外的几个人,应该都是盗墓贼里面顶尖的高手,他们一路直指目标,片刻不停,看起来既专业又强悍。唯独袁青虹,像一个跟着老师郊游,结果既迷了路还淋了雨的小孩似的,显得无力并且弱小。

众人惯性向前,步伐机械沉重,包括老鼠三在内已是相当疲乏。突然,老鼠三又停了下来,远处浓烈的暗绿里面,能瞧见一片木质的民房,陈旧却不乏炊烟,是一个极小的村庄。此时天色已经不适合继续趟山路,歇上一晚也是必须的,况且深山里的村庄必有很多古老的信息,老鼠三神色稍微凝重,但还是将众人引向了村口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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