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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岳人踪

幕阜山,又称“天岳”。很多国人只知道国中有五岳,却不知道还有凌驾于五岳之上的“天岳”。天岳,无论是“形”,“势”,“气”,“灵”,都堪称国中奇绝,自古很多“仙”“道”“帝”“精”,都对天岳念念不忘,流连忘返,这是个神奇且神奇到有很多事情解释不清楚的地方。

此刻,有一行人深入到了天岳的腹地,步履沉重神色严峻。领头的一个干瘦老者,眼细颌尖满脸沟壑,白发苍苍却带着一副不甘心的表情拼命赶路。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大山深处,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这样的一个老者如此执着,想必答案必不简单。与他同来的有四人,三男一女,其他的都各有各的姿态,唯独其中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是的,他是人质,因为他是被胁迫而来的,自然不会满心欢喜。他是谁?

他叫袁青虹,是北京捏古斋的少东家,捏古斋当家袁凤桐的独子,聪明,利索,但满脸的书生气质。这气质喝花酒游刃有余,但在他们这个行当里面,却等于稚嫩,等于随身揣着危险。不过还好,有他老子的名声,一般人都不敢拿他怎么样。因为捏古斋是个了不得的所在,是北京城里专帮别人捣腾干货的的老字号,从晚清到现在百多年来,袁家过眼的,没漏出过一件赝品。京城里藏龙卧虎,不打眼并不算是顶尖的本事,让袁家声名鹊起,甚至蜚声海外的,主要是因为袁凤桐的曾祖袁六喜的传奇经历,和他做的几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慈禧太后那会儿,袁凤桐的曾祖袁六喜跟着同乡逃荒,面黄肌瘦前胸贴后背地一路颠簸,直到有一天看到紫禁城才发现,稀里糊涂到了老佛爷家的围墙外面。袁六喜幸运,被一个当铺掌柜收了做伙计,从挑水劈柴递茶送水,做到了跟掌柜学习鉴定物件。刚开始还是一些散货贱货,比如棉衣甚至铁锅,后来就是金银首饰荷包折扇,再后来竟到了书画瓷玉。因为身在京城的缘故,见得多,会玩的高人多,宫里面贵人娘娘太妃要私卖的,以及八旗纨绔们顺出来的东西也多,袁六喜硬是把鉴宝这事不但学会了,还琢磨精了,短短十年,从袁老六做到了袁六爷,人称三眼老六。顺理成章的,当铺哪能留得住这样的人物,于是就有了后来琉璃厂的捏古斋。行里头的人从顺道而来到慕名而来,又十年不到,竟成络绎不绝之势。自此,袁氏一族,成了京城的名门,连直隶总督和王爷贝勒也成了坐上宾,一时风头无俩。

而袁六喜做的几件惊天动地的事情里面,被传得最神乎的,是他第一个发现清陵被盗。缘由是有人拿了上好的珊瑚来私售,世上珊瑚多了,但那珊瑚一到袁六爷的手里,他就断定是慈禧太后的随葬品。本来坊间不信他有这么神,直到几天后报纸登了皇陵被盗,这事情才成了奇闻。

此后袁家几代人个个神通,只是因为生错了年代,战乱不停,才使得捏古斋始终不温不火。直到袁青虹的老子袁凤桐上山下乡回来,重开了捏古斋,才有了现时的规模和声名。如今这家世传到了袁青虹手里,只要懂行的,谁不得好生伺候着。

但谁都知道,做古董这行,始终跟一些不清不楚的东西会扯上关联,也就是行里通常说的“湿货”。什么叫“湿货”,就是地底下挖出来的东西,坟头或者墓冢里面埋的,即便被挖出来,人家也都叫“湿货”。以便和那些正常流通的古董,也就是“干货”,做个区分。袁家不做湿货,人尽皆知,这是他们的祖训,是万死不能破的规矩。可没有湿货,世上哪来那么多干货,湿货出来后捣上几手不就干了?话是这么说,可袁家就是明令禁止,这也是这行里面有些人膜拜袁家的其中一个原因。袁家经手的东西,不但货真价实,还带一份体面,这也是任何老字号都有的非凡魔力。

可惜此刻袁青虹却成了人质,并被胁迫着行进在天岳的深处。绑走捏古斋袁家的独子,聪明人应该知道,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就凭袁家在京城的势力和实力,能将他绑走的,应该也是一股不一般的势力,要的自然也是非同一般的东西。那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东西敢这样铤而走险呢?

事情的缘起,是因为一本经书。

原来袁家虽然有很多奇珍异宝,但真正的镇宅之宝,却是一本叫《古陵三说》的经书。这经书何人所写,出自那个朝代,均无人知晓,但传说里面记载了三段谶语并附带了三个古墓的信息。经书的开首和结尾都说,只要破解了这三个古墓,无论是想要富可敌国,还是呼风唤雨,甚至长生不死,都不是没有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每个朝代,包括皇家和民间,带着各自的目的都极力想得到这本经书。这经书最后明确出现是在崇祯年间,而后就消声匿迹,而现在,有那么几个人知道,经书在清末的时候流到了捏古斋的手里。袁家人虽然一直小心翼翼,可纸终归包不住火,这也是袁青虹被挟持到深山里的原因所在。至于袁青虹是怎么被挟持至此的,之前发生了什么,且按下不表。

只知道经书里面记载的三个古墓里的两个,已经在清末的时候被人给破了,而现在他们正赶往那第三个墓,也就是最后一个。眼下他们的匆匆赶路,就是要去验证一件事情,验证所谓的连富可敌国和长生不死都有可能的真伪。

“凌风塞谷,过七拐八,五雷阻通,破山而行,见溪而入,抬棺破椁,其下九曲,石狮吐珠。”

这就是《古陵三说》记载的关于最后一个墓地理所在的一段文字,他们要去开了那墓,看看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是不是真的那般玄奇,能让不辞辛劳的他们不虚此行。但反过来说,若是那墓凶险异常诡谲无比呢,这些人不是反而很有可能有去无回吗?不怕,如果害怕墓里面的东西,他们也就不吃这口饭了,而且唯独是他们,好的就是这一口,因为地仙门的名声响彻大江南北,靠的就是屡破奇墓,大获奇珍。江湖传言,世上只有的地仙门不想挖的坟头,没有地仙门破不了陵墓,况且他们的当家老鼠三,威名远扬一呼百应,据说甚至还怀有常人无法想像的神技,是个有着无数故事的一等一的人物。

此刻老鼠三带着的那几个手下和那个人质,虽然都是他儿女辈和孙子辈的年纪,远比他精力旺盛,但这一路上都是他在开山破路。在他经历过的事情里,随便拎出一件,都能让这些年轻人目瞪口呆,但他却无意这么做。因为他老了,老了就看透一些东西了,威名远扬和金银财宝对于他来说,已经完全是身外之物,早已毫无吸引力,现在能让他兴奋的,只有奇墓怪墓诡墓,他觉得此生如若能再见识到一些连他都不敢想的东西,那即便是死在墓里面给墓主陪葬,也是快事一件。

别小看盗墓贼,有时候枭雄不分职业,眼前的这个老鼠三就是如此。站在高远的山峰之上,他在俯视众生,他的这一生精彩而传奇,或许只有他自己能给自己盖棺论定。他八十九岁了,他在享受剩余的时光,他执着过也仍然在执着着,面对一切他早已经不悲不喜,不怒不惊。或许只有山里的风知道,他脸上的那一道道犹如战壕的沟纹从何而来,以后将被埋在哪里。

不多时,本来太平的天气,开始有点电闪雷鸣,老鼠三不知道是开了天眼,还是缺了心眼,面对这样的恶劣天气,他不但没有觉得不妙,反而看起来着实有点高兴。

“上苍眷顾,等的就是这雷声。”老鼠三伸出手触摸着雨滴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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