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斥完士兵,扶苏在甘婧面前又恢复了他好好夫君的形象。
他虽然身穿着将军铠甲,脸上夹杂着几分疲惫的神色,但丝毫未损他的儒雅风度。慢慢走近甘婧,就像初见时的步伐,不紧不慢,一步一步走进她的心坎。他开口低唤:“夫人可还好?”
甘婧一言不吭,就在他走近的时候,袖中的白绫突然发出,直冲扶苏的胸口而去。
没想到那么久不见,第一眼她还没给他,她就送了自己第一招。扶苏下意识地出手,赫然就是暗阁的招式。
“阁主觉得这种事很好玩吗?”直到甘婧将手中的白绫抽回,扶苏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也掉入了她设计的坑!
他的手中微微收紧的只有空气,就像他自己的心一样,一下子变得空洞起来,“夫人已经知道了?”
甘婧只觉心中一阵辛酸,他居然没有为自己开口辩解一下就承认了!
“为什么要骗我?”她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布偶,茫然找不到归宿。
扶苏轻手轻脚地走近,温柔地拥住她,却没有得到她的半分回应,“阁主是阁主,扶苏是扶苏,这两个身份永远不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呵!甘婧心中冷笑:若是两者出现在同一人身上,暗阁势必被嬴政拔地而起,而嬴扶苏也将受到嬴政的打压。他确实说的没错。“可你为什么要用阁主这个身份来接近我?扶苏公子究竟是何目的?”
甘婧眼中的冷意就像一块不易再被融化的坚冰,冷得扶苏心口一阵空白,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夫人,我……”
“没话说了是吧?嬴扶苏,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现今更是如此。”
扶苏只觉得他这一句话扯得自己的心口鲜血淋漓:“不!”他不允许!他筹划了那么多,只为和她一起共享安乐,难道是自己做错了吗?
门外,阴竹破门而入,这才感觉到里头的气氛有些压抑。
他怔了怔,生怕自己打扰了主子什么好事,不敢上前。
甘婧的目光直接越过扶苏,投射到阴竹身上:终于来了。
自从她在首都开了个药房,不少游牧的农夫生病都会来找自己看看。甘婧就借着这个机会,让那些会到中原的牧民帮忙将信送到最近的陶然居,再由陶然居传给漪荷。
不知道这次为何止剑山庄的办事效率低了,这么久还没找到自己,甘婧现在可没想那么多,靠自己也同样将信息给传了出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扶苏面色阴沉地回头。
“阴竹,我们回去!”甘婧对着阴竹吩咐道,全然不理会怒火喷薄的扶苏。
阴竹谨慎地看了扶苏一眼,这才越过他走进来,俯下身子就要将甘婧抱起。宫殿太高,他没有将轮椅拿上来,打算带甘婧到下面的马车上。
谁知,阴竹的手还没接触到,就被一阵掌风震得后退。
转瞬之间,甘婧已经被另一个男子抱进怀里。
“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再让别的男人碰你!”一句话,霸气侧漏。
阴竹震惊地看向扶苏的侧脸,他从来都知道嬴扶苏有功力,但却未料到他的功力竟然如此深厚,若不是刚刚自己有意识地后退,只怕已经被伤到了肺腑!
甘婧的眼中毫无感情,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扶苏手上的力气骤然变大,像是生怕丢失了自己一个至关重要的宝贝。
两个人一路上就这么相顾无言。
“阴竹,将这竹简交给现在伊敏的国王。”军队稍作休息时,甘婧在马车的窗口吩咐道。
嬴扶苏将漠北各国叛乱的人都剔除皇籍,贬为庶民,而后又任命新的领导者。而伊敏的国王倒台,继位的不二人选便是托达拉。
甘婧和他深谈过,他虽然武力比不上他的哥哥,但是可是曾经的大漠雄鹰。而甘婧更看重的,是他的聪睿。
漠北确实不比中原富庶,甚至环境也恶劣,但是若是因地制宜,多加利用,也能让漠北充分发挥它的作用。这竹简上所写的,便是那段日子甘婧百无聊赖研究出来的,也希望对他有些帮助。
坐在边上休息的蒙恬余光中瞥见甘婧的剪影,惊羡道:“没想到大皇子的夫人竟然如此绝色,就连动手也如此狠绝。”
扶苏轻轻挑眉,饮下一口水:“她的狠绝都是对那些针对她的人的。”
他没想到,最难攻陷、被称为铜墙铁壁的伊敏都城,一夜之间被她全部放倒,就连街边的小狗也睡死了。用药吗?他从不知道迷药的作用竟然可以这样发挥。
“哦?大皇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啊。”蒙恬戏谑道。
扶苏苦笑:他自己似乎已经被她归入到针对她的人里了,他要怎么做,她才肯原谅自己?
扶苏从来不知道,症结不是在他的欺骗,而是在他的身份:他是她仇人的儿子,这一点,永远不可能改变!
大军抵达咸阳,嬴政亲自迎接他们的凯旋归来。
目光触及后面被扶苏亲自抱下来的甘婧,嬴政的瞳孔缩了缩,但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他的脸色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儿胜利回朝,寡人欣慰!”他哈哈大笑起来。
扶苏在众位大臣面前,并没有将甘婧放下,而是凛然而立,对嬴政回道:“儿臣谢父皇。只是夫人身子弱,请父皇允许儿臣将夫人送回宫中。”
嬴政的脸色骤时难看起来。他堂堂一国皇帝亲自接待自己的儿子,居然抵不过一个女人!
身后大臣的脸色也是异彩纷层,想什么的都有:
“这夫人被人掳去那么久了,怕是早已不洁了吧?”
“这夫人可真够傲娇的,居然敢让大皇子就这么抱着她!见到皇帝还不下跪!”
……
甘婧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咬着唇一言不发。
她根本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是想为自己树敌?还是要利用自己来挑战某人的权威?
嬴政本来对甘婧就不满,如今一见自己的儿子居然宠她到这种地步,冷哼一声,扬手让他们下去。
澜沧殿前来迎接甘婧的只有漪荷和新竹两人。甘婧诧异,阻止了他们将要离开的脚步:“迹菊呢?”
新竹低下头,着实组织不出语言来跟主子说,总感觉这件事太复杂。
看了新竹一眼,漪荷上前汇报:“主子,迹菊为宫里研究的解药有问题,被秦王关进隔离区已经快半个月了。”
“那药不是迹菊研究的!原本说太医院的某位太医已经研究出了解决瘟疫的药,后来,药效不知道怎么地就失效了,那些已经快好了的病人的病情更加严重,太医院便指控说是迹菊研究的药。”新竹怒道,双手的拳头收紧,大有跟他们拼了的想法。
这样看来,应该是迹菊当时还是没能发现里面缺了一味药,就匆匆交给太医院了,也因此造成了今天这样的结果。
不过,从刚刚新竹的说法,好像有人想要将功劳收归自己所有?
“那名太医,是否是夏无且?”甘婧冷冷发问,凌厉的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新竹脑海中好好地巡逻了一遍,恍然:“对,好像是姓夏的。不对,主子,你怎么知道?”自己明明还没有说,主子竟然就猜到了。宫中那么多名太医,主子竟然一下子就指出那名太医,这事,怎么莫名有点诡异了呢?
原来真的是自己的好师兄,甘婧冷笑,偷鸡不成差点蚀把米,就将迹菊推出来顶罪,也只有他才做的出来!
“迹菊现在的状况怎么样?”她关切地问道。
“迹菊有您的身份和二皇子护着,他们也没敢怎么样。只是就怕,迹菊她会染上那种病。”漪荷握着手中的手帕,担忧着。
甘婧垂眸看了一下身上略微有些泛黄的衬衫,自己和军队走了这么多天,身上的粉尘极多,显得格外有些不自在,“漪荷,准备沐浴,我们待会去看看迹菊。”
有些人活得太逍遥了,居然还敢对自己身边的人动手,甘婧眸眼中渐渐孕育着他人难以抵挡的风暴。
嬴政在朝堂之上听着扶苏对这次战况的汇报,时不时还会轻咳一声。
赵高关切地问道:“大王,需不需要召太医看看?”
“不用了,刚刚吹了风。”嬴政摆了摆手,继续看向下面的众人。
然而,祸不单行,似乎所有的事都选择在这一天爆发。
后宫的一名小太监急冲冲地跑了上来,附在赵高耳边说着什么。
因是耳语,众人并不能听到,但却看到了赵高脸色骤变,震惊地看向嬴政,踉跄地跪下:“启禀皇上,巫神清将殁!”
原本没有因为一点咳嗽就觉得是大事的嬴政,这下子,咳得更急了,对着下面的赵高吼道:“快!快随寡人前去!”
扶苏没想到,母妃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近之人竟然也要离开了,他上前禀报:“父皇,巫神曾救孩儿一命,孩儿也想去看看。”
现在,自己追求长生的希望就快熄灭了,嬴政没有理会那么多,就任由着扶苏跟着一起去。
偌大的贞妇宫中,一切都是那么朴素无华,彰显了这个宫的主人平时是那么的平淡无奇,不慕名利。
此时,众多的宫女太监都跪倒在贞妇的床前。
见到嬴政疾步走进,全都低垂着头:“参见皇上。”
嬴政直接略过这群人,奔着床前的人跑去,扶苏也不落后。
此时的清,眼神已经变得涣散了,她望着上方的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嬴政那张苍老的脸。
嬴政坐在床侧,关切地问道:“清夫人感觉如何?我儿今日打了胜战归来,特地前来探望夫人你。”
是扶苏吗?
清夫人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却还是被嬴政阻止了动作,“夫人现在的身体,最好还是躺着。”
却见清的眼睛变得浑浊起来,像是被雨水模糊了,她干瘪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没想到,还、能、再闻到这股香味。”只见她话语刚落,双眸也永远地闭上了。
嬴政不敢相信,赶忙对着殿外大吼:“太医!太医呢?”
香味?
为什么她会提到这个?
她最后这一句话为什么要留下这个?是有什么蕴意吗?
扶苏杵在床边,脑海中却在快速地搜索着答案。
被火急火燎召唤进来的太医把完脉,抹了一手虚汗,战战兢兢地上报:“皇上,清夫人,已经去了。”
嬴政不敢置信地踢翻了他。这世界能够起死回生的人都死了,那自己呢?自己的长生不老呢?他似乎变得疯癫起来,不顾在场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赵高生怕嬴政这样子会搞出什么事,当即跑到他的跟前,出言安慰道:“陛下节哀啊,人固有一死,清夫人结束了她的使命,自是要重新归天。”
扶苏也走上前出言:“父皇,清夫人走的并没有痛苦,还请父皇保重身体,不要因为这件事伤身。”
满屋子都跪满了人,大气不敢出,就怕嬴政一动怒,自己又会成为靶子。
甘婧泡在水中沐浴,敏锐地觉察到身后有一道阴森森的目光,可自己此刻正在水中,不适合动手,幽深的眸眼沉了沉。
感觉到一抹脚步声的迫近,甘婧眯眼,手中的红线蓄势待发。
三步、两步、一步。
甘婧在心中倒数着,关键时刻毫不留情地出手,眼前却飘过一片白色的布料。
这是怎么回事?甘婧还没反应过来,左手一穿,右手一套,整个人被裹得严实地收入怀中。这步骤,怎么迷之眼熟?甘婧抬头,正撞进某个妖孽好看的桃花眼中。
灵活的右手毫不留情地直击来者胸膛,他却迎面而上,不躲不闪,好看的笑意丝毫不减。
“彭”的一声,甘婧都能感受到自己和他之间的身体震动,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松手。
甘婧眉心微跳,蹙着眉头不再看向他。
“夫人,刚刚漪荷说你在里面泡了很久,为夫以为你睡着了,这才进来想将你抱上床。”
混蛋!
他居然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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