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皇子,我等在营外抓获了两名鬼鬼祟祟的胡人。”就在扶苏正要吩咐暗阁的人下一步,门外便传出了侍卫的声音。
这个时候在营外被抓到,不是奸细便是刺客。
扶苏的动作停顿,负手而立,低身对跪在地上的人道:“先下去,密切留意夫人动作。”
“是。”
扶苏扶额,脸色阴沉,有如暴风雨前夕的平静海面,随时有一次掀翻的可能,沉声对外头吩咐:“进来。”
为首的是两个侍卫,后面的两个侍卫分别押着一个人进来。
“参见大皇子,启禀大皇子,这两胡人方才在外头鬼鬼祟祟,被我等抓获后还狡辩。”为首的侍卫上报道、
“我去你娘的,本公、本公子什么时候鬼鬼祟祟了,你是哪只狗眼看到的。”左边那个瘦弱一点,穿着打扮却着实奢华的男子破口大骂道,跟他身上的华服气质截然相反。
侍卫也不甘示弱,怼道:“没有鬼鬼祟祟,那你们趴在我们铁篱外干什么?”
“本公……”男子正要怼回去,却被他旁边另一个男子给喝住了:“公子!”
扶苏坐在高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计较。
男子被喝住,这才觉察到自己差点坏了事,仰起头趾高气昂道:“路过你们篱笆就说是鬼鬼祟祟啦,你们可真自恋。”
这时,蒙恬掀开帐门,打算上报方才勘探到的地形要势,瞧着这前面吵吵嚷嚷的,不耐烦道:“就这两条豆芽菜,怎么会是奸细,胡人是找不到人了也不会派出这俩女娃娃。”
“哎哎哎,你胡说什么?什么女娃娃,我们可是男的!”男子不满地瞪着蒙恬道。
“先将它们带下去。”扶苏对他二人的控诉不做理会,抬手示意四名侍卫。
男子一听,急了:“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别碰我!”他挣扎着,便是要将侍卫的手给挣开。
眼瞧着,他反手要折断侍卫的手腕,却被旁边的蒙恬眼疾手快地握住了纤细如竹的手腕:“胆敢在军中行凶,好大的胆子。”
扶苏看着他们的动作,手中的竹简一合,发出清脆的声音。
众人以为他是要发威,却没想他面色如水,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吩咐了句:“带下去。”
瞧着那群人走远了,蒙恬这才上前行礼:“大皇子,那两人……”
“图安公主,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了,也就省了我们去找她的麻烦。”扶苏眉梢轻挑,幽深的瞳眸中仿佛洒满了点点星火,透彻之中夹带着几分算计。
蒙恬愣住了,不过,想到刚刚那个小身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男的。可是,他们女扮男装跑进敌营的区域是来干什么?这背后难道是有什么阴谋?
“大皇子将他二人留在军中,就不怕这是图安的诡计?”
扶苏笑得自信,“图安还没有这个胆量,明目张胆地跟我大秦作对。”
伊敏国内
经过甘婧的施救,几名感染上了瘟疫的病患已经死里逃生。
可是,这里的国王,也即托达拉的兄长穆丹青却没有将对甘婧的监控放松一丝一毫。
甘婧不以为意,自己坐在帐篷内看看里头的书。
“这些你竟能看得懂?”托达拉掀开帐子走了进来,嘴角含笑地问。
摸着手中的羊皮,甘婧偏着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专注在羊皮上,浅浅道:“这上面所画药草,同中原虽有几分差别,但总体形状轮廓却极为相似。”
托达拉赞赏地笑了笑,缓步走近,在甘婧的身侧坐下。
甘婧感觉到身旁一点小的凹陷,抬起眸子,眸光落在托达拉身上。
托达拉虽然觉察到她的动作,但是他丝毫不动,嘴角还是噙着不灭的笑意,“没想到秦国的夫人居然还会医术,而且比之秦国的太医还要更胜一筹。秦国前阵子爆发瘟疫,太医院虽然有一段时间研制出了奇药,可过不久瘟疫变得更加严重。我想,你倒不如便留在此,你帮忙救治了我们的瘟疫,大哥不会亏待你的。”
看来,迹菊还是忘了加上那一味药,甘婧垂眸,眼中闪过一丝深沉。如今,秦国的瘟疫越发严重,人心惶惶,若是自己不能及时回去,只怕,秦国也会不攻自破。
若是这漠北的人能熟悉中原,并且怀有仁心,甘婧倒也乐意。只是,偏生事实并非如此。
胡人在马背上打天下,衣食住行都同中原人截然不同。若是由他们来掌管,秦国将会再一次分裂,这次只怕,不止是七国之争那么简单了。
“伊敏大王以为,本夫人会在意这些?”甘婧抬起头,直射他棕色的瞳眸。
托达拉放在腿上的手不经意地轻拍了一下,摇了摇头,“秦王暴政,民不聊生,焚书坑儒,迫古害今,为何你还愿意留在他们身边?”
听得出来,是他们,不是他,说明托达拉虽然对嬴政不满,但他并没有对扶苏有什么抱怨。
“托达拉这是明摆着挖墙脚?还是挖他的儿媳妇?”甘婧戏谑道。这几天跟他兄弟二人相处,甘婧可以感受得到,他们兄弟二人虽然都是伊敏皇室,但在跟秦国的态度上也是有分歧,只不过,明面上都没有表现出来。
一听甘婧这开玩笑般的调侃,托达拉嘴角勾起的弧度变大了,就只差哈哈大笑两声来表示自己的意外,“没想到沐倾还愿意当他的儿媳妇?据说,秦国大皇子娶夫人之时,秦王可是没到场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我跟秦家父子只有仇,并无恩义。沐倾所指,是国家的儿媳妇,也是一国的墙角。”甘婧淡漠道,并没有因为他方才忍不住的笑意就变了情绪或态度。
两个人似乎越聊越宽,竟从儿女私情牵扯到了国家大事上。
托达拉倒是被挑起了兴趣,他转头看向她好奇道:“为何如此说?”
“王子觉得你们能有铁血手段凝聚一个大中原吗?”甘婧凌厉的眼神直射他,丝毫不惧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兴许会有什么后果。
托达拉方才的笑意似乎被击中了,缓缓垮了下来,双手交叠放在在脑后,慵懒地躺在床上,扯出一抹似笑非笑道:“其实,我很怀疑,他们是不是将秦国的女官给抓来了,而不是嬴扶苏的夫人。”
他注意到甘婧默然不应,又无意中叹了口气,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族人长期生活在草原,自是不能适应中原,甚至对你们的语言一知半解。但是,若是有别的选择,我等也不会如此。”
就如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只怕塞北同中原的这一场大战,同嬴政的政策脱不了干系。甘婧抿唇,良久,这才开口:“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事?”
一听到甘婧要提要求了,托达拉一下子警惕起来,他直接坐直起身子,“我洗耳恭听。”
甘婧凌厉的眼神往四周一扫,倒也不把那群小喽啰放在心上。“给我安排一个药房。”
什么?托达拉诧异地看向她,一脸的不敢相信。
嗯,甘婧颔首,没有再多话。
“好。”只是要一个药房而已,就冲着她帮部落里治好了瘟疫,这个要求也不过分,“你等着,我去命人帮你准备。”
大战一触即发,图安国皇宫内却乱成一团。
“还不快去再找!找不到就别回来见我了!”图安国王怒道。
身侧的图安国王后也是一脸焦急:“王,你说朵娅这丫头会去哪?这平时出去溜达溜达也就算了,现在外头可是战火连天啊。”
“报!王,有牧民说看见公主被抓进了秦军的营帐!”一批侍卫下去了之后,又一批侍卫来报。
王后闻言,气急攻心,晕眩在位子上。
“王后,王后……”身侧的奴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国王震惊地站起,咄咄逼人:“你说什么?再说清楚一点!”
“公主她,被抓进了秦军的营帐,不过,暂无性命之忧。”
“这丫头怎么跑哪里去了?还要不要命啊!”国王忧心忡忡,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
来报的侍卫只能跪着不动,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公主会跑那边去了。原本他们就没想往秦军那个方向去找,可是,公主的踪迹总是找不到,逐渐扩大了范围,这才延伸到了秦军驻扎的地方。
王后顺了一口气,这才慢慢苏醒过来,不安地开口:“王,朵娅那丫头总说要去看秦国的扶苏公子,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
“荒唐!”堂堂一国公主,竟然在国家大战的时候跑到敌国的地方,就只是为了看敌方的主帅。这传出去,公主的脸皮不要,他的国面可还是要的!
国王拍案而起,怒道:“女不教,母之过啊!”
“王,中原没有这句话。”国王身旁的侍卫战战兢兢地提醒道。
“你管我!这是我自创的!”国王的怒火还没有消,脖子上的青筋尽显。
王后叹了口气,求助般地看向国王:“王,不然我们求和吧。朵娅她,可是您唯一的女儿啊。”
大战还没打就求和,搁其他国眼里,图安肯定会成为第一个开刀的对象!国王权衡了下利弊,对跪在下面的侍卫吩咐:“你去告诉扶苏,让他来见我,一切好说!”
“是。”
秦军营帐中。
扶苏收到图安国王的要求,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想到他们的消息倒是挺快的,自己还没找上门,他们自己就找来了。
蒙恬担忧地问道:“大皇子,这会不会有诈。”毕竟现在紧张时期,图安国怎么可能临阵倒戈。
“也不怕他有,这一趟,我势必走一遭。”扶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却显得冷意丛生。
自己的夫人已经到伊敏快不止半个月了,虽说被好吃好喝招待,但毕竟还是没有养在身边那么放心。他决定了,这场大战之后,他就不要再跟她分开了。
图安公主的自投罗网,便是提早结束这场大战的契机。
“那个公主有用膳吗?”扶苏眉梢轻挑,看向旁边的侍卫,冷峻的侧脸格外瘦削。
侍卫闻言,支支吾吾道:“大皇子,那公主,她还是没有吃。”
“这公主倒是硬骨头,不明不白就跑过来,现在在这里还给咋们摆脸色看。”蒙恬哼哼道。
“去告诉她,过几天跟我启程去见她父王。”扶苏启齿道。
蒙恬诧异地看向他:“大皇子,这是要将她带过去?”
“嗯。”扶苏颔首。他看得出来这个公主并没有恶意,撇开当初偷偷摸摸过来不谈,倒也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对自己也不会构成威胁,顶多筹码一个。
七天之后,伊敏军被秦军大败,节节败退。
秦军直攻入伊敏首都,却发现首都内众人均已昏迷不醒,只留下一名白衣女子,坐在桌子前风轻云淡地喝水。
扶苏款步走进,在看到甘婧的那一刻,脸上的担忧和焦躁一扫而光,她还是好好的,真好!
“大皇子。”围守在宫殿四周的侍卫见到扶苏,均上前行礼,还有那名女子仍旧像看不见他一样。
“平身。”
众将见那女子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两个大胆的便上前谏言:“大皇子,这女子目中无人,根本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大皇子,要不我等将她压入死牢,明日斩首示众?”
扶苏本来好好的脸色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变得越来越黑,“滚!”
这——众将诧异,大皇子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这脸怎么说变就变了?
“本皇子的夫人不需要你们来处理。”扶苏凝视着那边优雅如仙的女子,一点眼色也不给他们,深情款款道。
啥?
众将齐齐傻眼了,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夫人?
顺着自家大皇子的目光看去,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放倒了一座城的女人居然是他们的第一夫人?
那他们刚刚,似乎说了夫人不少的坏话?众将面面相觑,全都不敢再开口,生怕下一刻,扶苏便会将自己宰了。
“还不快滚?”扶苏眉心微蹙,不耐烦地命令。
打扰了他和夫人相处的时光,谁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