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漆黑一片,唯有缺了半边口的月亮在编织着银纱。竹林随风摇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这味是从芜山脚下西村的破屋外散发出来的。
破屋门旁,俨然是两只刚被杀死不久的狗。
两个妇女端着装满狗血的木盆,踹开屋门,抬手就泼了那木床上长相素净的女孩一身。
“邪丫头!”
其中一个面黄肌瘦的妇女狠狠啐了一句。
烛火摇曳着,两个妇女笑的格外刺耳,木床上的女孩猛然睁眼,一双与众不同的红眸在昏暗的破屋内显得格外骇人。
女孩白色的裙子上染满了殷红的狗血。她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睁大眼睛瞪着眼前两人,似要把她们都看穿似得,活生生像那地狱里的修罗。
“寡……寡娘,夜深了,我们走吧。”
另一个妇女出声道。
“哼,怕什么,寡娘我命硬,这邪丫头可克不死我!”
说话之人正是那个面黄肌瘦的妇女,村中人皆称寡娘。原本是有一个病怏怏的犬子,全靠药物吊着,可数年前,女孩来时,这犬子便去了。又因女孩生有红眸,自她来西村后,村中人不时便死于非命,她便坐实了这“天煞狐星”之称。
“邪丫头,寡娘我迟早让你给我儿陪葬!”
丢下这句话,两人就离开了破屋。待两人远去后,女孩才颤颤下床,踩着从裙角下滑落的狗血,步步走向屋门,却见那尸体都瘪了的狗。
“米……饭,馒头!!”
这是女孩一年里养的两只狗,它们陪伴着她,度过了西村人将她禁锢时最难熬的时日。如今却被抽干了血,淋在她的身上……这怎样不痛心疾首。
女孩抱着两具这样的尸体哭了一夜,清晨眼睛便肿成了核桃,只是眸光中不知为何多了几许殷红,与狠戾,如同被魔怔了一般。
低着出了破屋,却见一群村中人已经干起了农活。
“哟,邪丫头。”
“不去破屋好好待着来这儿干什么……”
“站那儿,别过来,老子命是硬,却也怕被你克出一身病啊!”
“……”
村中人你一言我一语,无不对女孩指指点点。
拖着那染满狗血的白裙,女孩渐渐走远,没有人看见,她眸中鲜艳的红色已经被殷红代替,嘴角,不知何时挂上了稚嫩却又嗜血的笑,与那年龄不符,显得越发越邪气,如同村里人称的“邪丫头”一般。
她忽然抬头,眸中红光四溢,周身被红雾环绕,发丝飞扬,衣袂翩翩。
转眼,她竟腾空飞起,到那浮云之上。
女孩大笑,声音尖锐刺耳,她手握红雾,朝西村那方向推去。动作行如流水,毫无眷恋可言。
刹那间,西村所有人都浮了起来,被一团奇异的红光围绕着。
“这……这是怎么了?”
“年老不中用,眼花了?”
女孩腾空的已经够高了,却还是有人隐隐约约看见了云之上的她。
“瞧那,邪丫头!”
“就……就说她邪吧,这是什么妖术!”
他们的声音,女孩尽收耳底。
这约莫十年,被这西村的人禁锢的十年,她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呐。如若早知将被这样禁锢,她宁愿一出生便被娘亲掐死。
呵,也是,她是被丢弃在西村村旁的,裹着的棉衣里只有一张写着“云衾”二字的字条,何来娘亲一说?
云衾,那是她的名字。
她眸中的殷红色在渐渐消退。
却又不知怎的,她渐渐耳鸣了起来。良久才恢复过来,却听见从四处八方而来骇人的笑声。
雌雄难辨的笑声,充斥着女孩的耳朵。
“谁?是谁?!”
云衾隐隐有些胆怯。
“恨吗?恨吗?那就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眸底殷红色再起。
手一挥,身处在红雾最下方的寡娘最先被杀死。
寡娘数十处被狠狠割开,头颅缓缓滚下,鲜血四溅,面目狰狞,死相惨状。
西村众人被吓得不清,他们从未见过这般恶毒的弑法。
“邪丫,呸,云……衾,云衾呐,饶了我们吧。”
这是西村村长的声音。
云衾眸中冰冷无比,再挥手,众人落地。
皆死。
每个人的脖颈,都有被红雾割裂的痕迹。
血流成河。
整个西村弥漫着血的味道,充斥着耀眼的红雾。
“都死了……都死了”
她喃喃着。
“米饭,馒……”
话还未说完,云衾眼前一黑,随后便直直坠落在地,扬起尘土,红光萦绕在她身边,久久不能消散。
日下西山,一个少年御剑从天而降,本想借宿一晚,却见眼前景象。
少年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下一惊。
“好强的法力,莫非是邪修?”
少年喃喃自语。
“这般景象,乃不祥之兆,还是让师父瞧瞧为好。免得又生事端。”
少年循着红光,抱起地上早已昏迷不醒的云衾,再度御剑而起。往芜山之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