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野看了一眼杨玄,心里若有所思,又一次听到“曹家驴肉一号店”,心里不由提高了警惕。
他早就知道这家店,来单位工作虽然工作不久,但他已经在驴肉店里和同事们聚餐过两次,那是这附近非常不错的饭店,菜肴很是美味,只是每次都是同一桌子的领导和前辈一起,他吃得并不自在。
说到饭店的老板,宋野印象不深,大概没怎么碰过面吧。
杨玄微微点头:“看来,你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很了解,能跟我们说一说吗?”
“这个……”
范冰正要开口,右后方的房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妙龄女郎,只穿着两件蓝色的内衣,青春靓丽,性感撩人。
看到客厅里的两个陌生男人,女郎毫无尴尬,脸上大方地一笑:“你们好!”甜美的声音打着招呼,踩着拖鞋直接走进了洗手间。
与杨玄的冷漠不同,宋野“嗯”了一声,向美女回应,眼睛不自觉地盯着她转进洗手间的翘屁股,脸上的笑意像草原的火,久久地熄不灭。宋野欣赏美女的神色,带着一些孩童般的天真,好像是发自内心的对美的尊敬。
“切——”
忽听范冰嘴里发出轻微的“切”声,也不知是冲宋野,还是冲那个女郎。
“其实我也了解得不多,他们俩的事情,你还是去问曹明俊更好吧。如果不是因为没有他的电话,我第一时间就要问他把静香弄哪去了!”
范冰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
杨玄说:“这个我们会去做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他大概想要结束谈话,瞧了一眼还在回味美女风姿的宋野,提醒道,“警察,你要不要喝瓶可乐降降火。”
“啊?”宋野回过神来,一眼茫然。
范冰被杨玄冷冷的幽默逗得呵呵发笑。
“结束了吗?”宋野问杨玄。
“要不然你留下来再问一会。”
说话时,杨玄已经站起身来,直接走向大门。
宋野急忙起身,向范冰告辞:“打扰了。喂,你等等我!”拔腿追了出去。
出门以后,宋野一直紧追杨玄,问他有什么发现。杨玄一言不发,专注于自己不快不慢的脚步。
厚厚的雪地被居民清理出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两边的积雪堆得很高,过腰,有点像战壕。
路上没什么人,宋野和杨玄两人,就像是孤独的战友,于这条安静的“战壕”里跋涉而过,很快走出了江晨园。
大地苍茫,人影如蚁。
这种奇景,在共和国中部地区,百年难遇。
穿过十字路口以后,杨玄忽然站住不动。
宋野立刻抓住机会问道:“你快说啊,有没有什么发现,急死我了。”
“嗯,有发现。”
杨玄用手揉了一个很大的雪球,递给宋野。
宋野接过雪球,端正地捧着,好奇地问:“什么发现?”
杨玄冷面如霜地说:“我发现,身材很不错。”
宋野先是一怔,又立刻明白过来,但他不是失望,而是两眼发光地笑了起来:“是吧,那第二个女孩很漂亮,对不对?腰细,胸大,皮肤白……脸我倒没怎么看清,你看清了吗——哎!”
他还沉浸在赞美中,忽然看到杨玄又迈步向前走,赶紧追过去,拉住杨玄:“那对案件有什么发现没有?”
杨玄把手放到宋野伸过来那只手的腕部,也不知怎么用的力,宋野立刻疼得大叫,身体的姿势也扭曲了。他急忙从杨玄的手里抽脱出来,看着自己的手腕,那地方已经红了一大片。
宋野揉着自己的手腕,怪道:“哥,你练过擒拿术吗?下手没轻没重的!”
杨玄不理,只是说:“你把那个雪球吃了,我就告诉你,我有什么发现。”
“这,这里面还带着土渣子,怎么吃嘛?”宋野忽然拧起眉头,“哎,别开玩笑,其实我发现,那个范冰……有点奇怪。”
“是吗,怎么奇怪?”
“啧,她的态度……很那个……”宋野一时想不到好的词语来形容。
“很冷漠。”杨玄提醒了一句。
宋野惊呼:“啊!没错,就是这个词,冷漠。”
“你都能感觉出来她冷漠,看来她真的不太热心。”杨玄抿着嘴思考,“你觉得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
“这谁知道呢?也许他跟李静香的关系本来就不是特别好。也许她今天的心情也不好,你没看她眼睛一直眯着,好像很困的样子?而且她对自己的工作好像也不满意,说什么‘为了这点工资工作划不来’。”
“难得你还记得这句话,”杨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难道不觉得是合租屋的文化导致的吗?”
“合租屋的文化?”宋野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因为一份并不长久的工作合租在一起,彼此也不打算做长久的朋友,关系浅尝辄止。互为过客的时候,喜欢不是真的喜欢,但讨厌却是真的讨厌。”
宋野恍然大悟一般:“哦,难怪,美女进洗手间的时候,范冰切了一声。她一定是嫉妒那个女孩比自己长得漂亮。”
看到杨玄沉默地瞧着自己,宋野继续猜测:“女孩子之间最喜欢相互嫉妒了。这么说来……李静香那么漂亮,搞不好这个范冰也暗地里嫉妒李静香。”
宋野吸了一口凉气,说:“这个范冰,很可疑啊。她说的话,不能全信。”忽然想起什么来,又说,“一般的女孩见到警察总会害怕的,可你看她那样子……酒吧上班……一定经常光顾派出所吧?”
杨玄已经伸手又揉了一个大雪球:“你天马行空的思维,真让人佩服,我情不自禁要赏你第二个雪球了。”
宋野立刻告饶:“别别别,亲哥,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你说,我听听你的看法。”
杨玄把雪球递给宋野,神情不怒而威。
宋野无奈地接过雪球,把两个几乎同样大小的雪球捧在胸前,呆呆地站在雪地里,感觉自己像个傻瓜。
杨玄缓缓开口:“李静香的手机,到昨天为止还是开机状态。开机,但没有人接电话。你不觉得这个细节比这天气更让人寒冷吗?”
宋野显然没有明白其中的意思,大胆发表看法:“也许是手机丢了吧……没被人捡到……到今天,没电,自动关机了。”
“最好是手机丢了,或者是李静香故意不接电话。”杨玄的口气,好像是知道了某种糟糕的状况。
“为什么这么说?”宋野完全不明白。
“案件发生时,我喜欢先假设最坏的情况。假设李静香遭遇歹徒,那么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手机在争斗中,丢在了无人能捡拾的地方。第二种,手机落在了歹徒的手里。”
“第二种不可能,如果我是歹徒,捡到手机,我会立刻关机。现在的手机只要入网,好像就能被定位,就算换卡使用也不安全,这是常识……所以我会把手机丢掉。”
“即便是丢掉,也会顺手关机吧。”
宋野忽然想到:“啊,你说的歹徒,是什么意思?陌生人还是熟人?是绑架,劫财,还是劫色?”
“不论是陌生人,还是熟人,绑架一个农村来的打工女孩的可能性都不大。劫财和劫色都有可能,但我说的是更坏的情况。”
“更坏的情况?”宋野迷惑着,忽然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凶杀。”杨玄淡淡地说。
宋野吓了一跳,不敢认同:“这……这不可能啊,完全没有证据表明……有这么严重!”
到目前为止,宋野仍然以为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失踪案,听到杨玄提到“凶杀”,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杨玄说:“的确没有证据,是像你一样,用了毫无根据的猜测。只不过,杀了人却故意让手机保持开机状态,这种念头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回忆起似曾相识的往事,心里抹过刹那的寒冷。”
杨玄把手插进厚厚的雪堆里,长久地放在里面,嘴角竟然升起笑意,看上去是兴奋的笑。
“你不冷吗?”
宋野把雪球扔到地上,两只手的掌心已经被冻得通红,他打了个寒颤,因为杨玄那句“杀了人却故意让手机保持开机状态”。
宋野摇摇头,告诉自己,这种猜测毫无根据,李静香一定在某个温暖的室内喝茶,就像同事说的那样,一切都是一场闹剧,自己又要白忙活一场。
看见杨玄把手久久地埋在雪里,宋野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寒颤:“哎呀,除了这个‘毫无根据的猜测’,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杨玄抽出手来,他的手白净如初:“范冰对于李静香和她男朋友的约会,做了两个推测,成功或者失败。但我认为还有第三种可能性:既不成功也不失败。很明显,范冰口中那个‘一把年纪的男人’,在与李静香这样年轻的女孩谈恋爱时,并不轻松。原因尚不明确,但既然‘若有若无的关系’保持了很久,为什么不继续保持下去,而非要在13号晚上做出成功或失败的选择呢?”
宋野听了,皱眉说:“可是,范冰说,李静香对那个约会很期待,她也许单方面抱着成功的幻想,这样的话,就算继续保持若有若无的关系,也会让她很失望吧?这么说来,李静香很有可能像范冰说得那样,在风雪里,伤心失意,不肯面对?”
得出这样的结论,宋野既得意又舒怀,只要李静香不与“歹徒”沾上边,怎么样都是可以接受的吧。
杨玄第一次对宋野满意地点头:“得出这样的结论,合情合理。但想要进一步了解案情,我们需要到驴肉店里走一趟。”
“那走吧,希望李静香正在店里做火锅,我们大吃一顿,一切就此结束,哈哈!”
宋野给自己打着劲,望着远处的驴肉店,比着加油的手势。
“乐观的小伙子,先去换一套便装。”杨玄冷眼瞧着驴肉店,给出了新的指示。
“嗯?为什么?”宋野感到奇怪。
“调查取证的时候,你这身衣服,会破坏最真实证据。”
宋野不解:“可我去范冰那里也是这么穿的呀?”
“那是因为范冰是报案人,更何况,那是私人住所,你不表明警察的身份,她会让你进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