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旎旎被郁文茵的随从挟持着,几个人避着李府的家丁仆人,越走越偏,踏着雪,咯吱咯吱,走到李府北园最偏远的一角。
姜旎旎发现,从头至尾,所有人都踩着她走过的脚印。若她们在北园里解决了自己,只要踩着她的脚印再倒退着原路返回,那么从头至尾,就只有她姜旎旎一个人来过北园。
这不是个好兆头。
她看向郁文茵,对于这个根本就不在她计划里的人,她今日才第一次得见,也不清楚她的喜好。
姜旎旎只是估量着,这个人为了李婉兮呛她的一句话,暗自恨上了李家和余家,是个小心眼的,又不惜和余灵雨合作,也要让李家和余家出丑,看来平常在家,也是个善于耍手段的阴险之辈。至于她的那句,不得不除掉自己,是因为自己也是要入宫选秀的。
如何才能说服郁文茵不杀了自己?
从听雨阁到这里的一路上,姜旎旎都在盘算。说自己身为芷璎的妹妹,李溯未来的小姨子,杀了自己李家定会追究?想来这条路行不通,怕是自己说了,还要死的更快些。
说自己手上握着她和余灵雨暗自勾结,意图陷害李将军之子的证据?还不等着郁文茵杀人灭口才怪。
郁文茵要什么?郁家要什么?什么样的利益才能够足矣换自己一命?
郁家做这溢州知州也有许多年了,对于一个官宦世家来说,最重要的定然是仕途。郁家早些年是依附于文家的,文家是姜家一手提拔起来的。后来皇帝欲铲除姜家,第一个就是拿文家开刀,文家发配出京,成了外官,郁家虽未受到太大的波及,可从此朝中无人,想要再往上趴可是难了。
郁家有两个嫡生子,大儿子郁承爵将来是要继任知州的,可嫡次子郁袭城如今尚没有一官半职,无功无禄,今后如何打算,就足够郁家头疼。想来郁家送郁文茵入宫,也是想从后宫入手。
想到这,姜旎旎冷静笑道:“郁小姐和郁公子今日前来,恐怕不只是参加宴会吧?”
“那又如何?”郁文茵不屑地挑眉,随从撸起袖子,露出寒光闪闪的匕首来。郁文茵道:“死到临头,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李将军一家马上就要赴任京都,郁公子前来,想必也是为了交好李公子,想让李公子替他谋个差事。”姜旎旎笑眼弯弯,目若星海,仿佛那自信是从骨子里偷出来的。即便面对冰冷的匕首,也不曾有过丝毫的瑟缩与畏惧。
郁文茵微微怔愣了片刻,却并不打算放过她,依旧是衣服姜旎旎已经死到临头的模样:“那又如何?我郁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我余家本无男丁,所以我对宫妃之位一点兴趣也没有,只盼着做个宫女,待到二十五岁就放出宫去,和我心仪的男子相伴一生。”姜旎旎顿了顿,抬眼观察了一下郁文茵的反应。
她这一番话,明确透露了自己不想与她争抢成为宫嫔,而且还模棱两可地告诉郁文茵。其实她姜旎旎已经有心仪的人了,为她上了双重保险。
见郁文茵眸中微微有一丝波澜,姜旎旎忙又道:“可是郁小姐就不同了,郁小姐想为兄长谋个差事,也想提携郁家,是也不是?”
是,姜旎旎的每一句话都说到郁文茵心里。可是正如她若说,那又如何?难不成这一介知县的女儿,还能献出什么良策吗?
却听得姜旎旎又道:“我倒有个法子,既能让郁小姐得偿所愿,又能让郁公子踏入仕途。”
“什么法子?”姜旎旎抛出的鱼饵太过诱人,由不得郁文茵斟酌一下,她已是不自觉地开口。
姜旎旎若有所指地看了眼身旁依旧用匕首指着自己的随从,没有说话。
郁文茵皱了皱眉,说来说去,她还不是为了活命?保不齐这人死到临头,诓自己一次。她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先说,什么法子?”
人贪得无厌,不懂进退,不会取舍,犹豫抉择。可惜了这郁文茵的漂亮脸蛋,和还算拿得出手的小谋划。他日入了宫,怕也会成了牺牲品。
姜旎旎在心底默默替她叹了口气,笑道:“郁小姐想入宫为妃,可宫妃早有定制,所谓定制,八成是内定,郁小姐身为知州千金,中选的可能性大些,可偏偏出身溢州,这地界皇上不待见,充其量是个顺常,运气好的,可封为良人,得不得见圣颜还是两说。可若郁小姐按照我说的做,我保你至少会晋个美人。”
“怎样做?”郁文茵心头一震。
不得不承认,这姜旎旎所说没有半句虚言。她身为知州千金,在溢州这地界称王称霸,但溢州与大寒三十六州比起来,算是下等穷困偏僻的地界,父亲的权利也不算大。她入宫,顶着知州府千金的名头,中选应该不会太难,可顶多会给个良人的头衔,保不齐还是顺常或者宝林。这样的宫嫔在宫里多如牛毛,八成以上都会老死宫中,一辈子见不到皇上。
可美人就不一样了,虽然品级也不高,可是每逢年节宫宴,都是有坐席的,面圣的机会自然就多了。
见郁文茵心动,姜旎旎也不急,接着说道:“至于令兄,大寒入仕只有两种方法,一是世袭,郁公子是嫡次子,世袭是不得了。还有一种是岁举。只可惜郁家既没有丧事,也没有病事,守孝侍疾都不得。但还有一种方法,切入点就是孝廉使。”
“孝廉使?”郁文茵愣愣地重复了一句。她对政治知道的不多,但世袭和岁举也是听过的,知道姜旎旎所说也不太会有假,于是竖起耳朵听。
姜旎旎道:“只要摆平了孝廉使,再让你哥哥去祖坟哭上三天,然后就在家坐等入仕通牒吧。至于怎样摆平孝廉使,溢州的郑孝廉,在入仕之前,曾是文家的门客。这样说你可懂?”
郁文茵眨着大眼睛,有片刻思索。
文家她倒是听说过的,好像是三年前被贬官,而且和通敌叛国的姜家有些瓜葛。这帽子若是扣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人人都道,郑孝廉为人公正,铁面无私,多少想要贿赂他,溜须拍马的人,都被他拒之门外。没想到姜旎旎这所谓摆平,居然不是溜须讨好,而是捏他的软肋。这下他倒是想拒之门外,都不行了。
知道姜旎旎是真的有法子,郁文茵却不傻。刚刚那保证能晋美人的法子才说了一半,她就转移到哥哥的仕途上去了。于是她问道:“那你保证我能晋美人的法子呢?”
姜旎旎笑了笑,又看了看拿着匕首的人。
意思是,你不放我一条生路,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郁文茵忽然有些气急败坏,吼道:“余芷瑶,你现在是人质,我要生你便生,我要你死,你也没权利反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快说!要是不说,我就让人毁了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