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皇后娘娘千岁。”
“平身。”正直壮年的帝王,黄袍加身,威严十足,“都是自家人,不过是一场家宴,聚一起热闹热闹,都坐。”
伴君如伴虎啊,皇帝说是一家人,可谁敢顺着棒子往上爬,皆是跪地呼喊三声万岁后才敢坐下。
永康帝在上俯视众人,含笑点头,朝身边的大太监挥挥手。
“开宴——”
红裙舞女,蹁跹而至,歌舞升平;佳肴珍馐如流水般的端上宴席,在座诸亲皆是笑意盈盈,举杯相贺;酒过三巡,以老大荣亲王为先,携妻女上前恭贺拜年。
“儿臣恭贺父皇新春如意,千秋万代。”
永康帝看着跪在下面的老大,目光复杂,这儿子胎里带病,一度以为活不过壮年,却也不料能坚持至今,只可惜府中子嗣稀少,只同王妃育有一位嫡女,是他的一大心病啊,开口的语气充满了父辈的疼惜,“老大啊,近来身子如何?”
“多谢父皇关心,儿子无恙。”
“身边这孩子是徽然吧,瞧着都是大姑娘了。”对于长子唯一的嫡女,永康帝还是记在心中的。
听到永康帝的这番话,坐在一边的太后笑呵呵的开口,“都十二了呢,豆蔻年华的大姑娘,皇帝也该看着给合合眼了。”
“母后说的是。”永康帝哈哈一笑,然后看向坐在一边雍容含笑的皇后,“这件事就交给皇后了,记着多上心。”
“是,臣妾遵旨。”
身边的女儿含羞带怯的低下头,荣亲王夫妻互看一眼,恭顺的低下头,“多谢父皇,皇祖母,母后替儿子操心了。”
接着便是身为老二的太子同太子妃带着府中一溜串的孩子,童音稚嫩恭贺着新春祝词,倒是一片喜气洋洋。庶子庶女一对,可嫡出的也只有一个女儿。
他儿子众多,但嫡子运似乎都不太好,成婚的众多儿子里只有老三,老五,老七有个嫡子傍身,但如今老五的嫡子却好端端没了。永康帝目光晦涩,他最看重的还是嫡系,面上不露分毫,含笑一一问过,然后挥退太子府众人。
“儿子祝父皇,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我大宋朝千秋万载。皇祖母福寿安康,母后千岁吉祥。”裕亲王豪气万丈,声音宏亮;身侧的裕亲王妃和嫡子嫡女同是一脸骄矜之色,可身后的两个小孩子虽是绫罗锦缎,但却难掩怯懦局促,低低垂着头,不敢多瞧周围一眼。
陈怡贞手越界,碰碰邻桌的沈瑾。
“嗯?”沈瑾微微倾斜了身子。
“这年节大宴的,三嫂做的也太明显了些。”陈怡贞靠近沈瑾,皱着眉低声道,“怎么也不好好教教规矩。”便是府中再不得宠的庶子庶女,可这规矩却不能少了半分,这姿态举止瞧着竟连宫中一等的婢女都不如。
沈瑾冲陈怡贞轻轻摇摇头,“三嫂的性子一贯如此。”
陈怡贞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老四睿亲王今年年初刚丧妻,一尸两命,今日他是独自进宫赴宴,刻板规矩的行礼后便安静退下。
轮到自家,沈瑾左牵赵承清,右牵赵嫣然跟在赵祯身后出席。
“儿臣(儿媳)恭贺皇祖母,父皇,母后新春如意。”赵祯和沈瑾一丝不苟的行叩拜大礼,难得的是身后的两个孩子竟然也是分毫未错,赵嫣然还胆大的偷偷抬头瞄了一眼,自以为不知不觉,可头上的花苞小辫子却出卖了她跟着一翘一翘的。
“起。”
“谢父皇。”
太后眯着眼睛,问道:“身后这两孩子多大了,哀家瞧着眼生呢。”得太后亲自点名,已是抬举了他们。
赵祯正欲上前一步,却被身侧的沈瑾拉住了袖子,后宅的事哪儿能让王爷帮着开口呢,身子半福,仪容沉静,“回太后,男孩是承清,今年四岁了,女孩是嫣然,今年五岁了。往年年纪小,并未带到宫中来。”
太后瞧着下面半蹲着身子的沈瑾,也没叫起,轻描淡写的说道:“老五媳妇啊,哀家知道你刚没了儿子,难免顾虑不周,但也不能忽视了老五府中的子嗣,若分身乏力,就让府中的两位侧妃帮帮忙。”
沈瑾脸一白,垂头看下地面紧抿了唇,“遵太后教诲。”
永康帝打圆场,“母后,朕瞧着老五媳妇把孩子都教的不错呢。”
“管理后宅,教育子女本就是当家主母的职责。教的好是她应该的。”太后一脸正色,垂垂老矣的面孔该是面目和蔼可此刻看向沈瑾的目光却是深沉刻薄,“女人最重要的是要为夫家开枝散叶,哀家身边的晴桑你便带回去吧。”
谁不知雍亲王妃今年接连丧父丧子,原先众妯娌皆是羡慕沈氏娘家父亲深得圣眷,雍亲王又不好女色,后院简单,世子天资聪颖;各自暗暗在心里计较,听到雍亲王府世子没了她们心中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可如今看她被太后刁难,七分觉得可怜三分同情。
谁也不曾料到太后会在年节除夕宴上赐人。
“请太后收回成命!”赵祯掀袍跪下,“本朝以孝为大,岳父过世不足一年,儿臣不愿做那不孝不剃之人。”
沈瑾心头一跳,跟着赵祯‘扑通’一声跪下。
太后当众被驳了脸面,怒极反笑,“雍亲王,你再说一遍?”
“儿臣不愿!”赵祯抬头目光看向永康帝。
“好!以孝为大,这才是朕的好儿子!”永康帝手一拍,替两人挡了太后的旨意,“老五带着你媳妇下去坐吧。”
“谢父皇。”赵祯伸手去扶沈瑾。
原就被太后刁难,沈瑾一直半蹲着身子,刚刚那一跪双腿有些麻木的僵硬,借着赵祯手上的力道踉跄着起身,坐回到了位置上。
“五嫂。”陈怡贞目光忧心的看向沈瑾。
沈瑾摇摇头没有所说话,所有的苦都得自己咬牙吞下。
经此一番,赵祯和沈瑾都无心宴会,可其他人却不缺了兴致,宴上很快便恢复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