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和沈瑾进宫先是去凤坤宫拜见了皇后,两人到的时候,偏殿里已经坐着老大荣亲王赵允同他的王妃孟氏,以及老六恒亲王赵琰同他的王妃陈氏。
“儿臣儿媳见过母后。”
“快些起来。”当今皇后张氏出自安平侯府,是元后去世后新册的。膝下虽已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了,但容颜依旧十分妍丽,气势雍容逼人。看着跟在两人身后的小孩子,虽已经猜到身份,但也不免开口一问,“这两个孩子是?”
“是府中李夫人和兰夫人所出的子女,这是嫣然,这是承清。”沈瑾既然带了人进宫,也不会允许他们出任何差错,“你们给皇祖母请安。”
“赵嫣然(赵承清)见过皇祖母,皇祖母千岁。”
沈瑾要带两人进宫,便令嬷嬷细致教导他们宫中的规矩,如今看来虽然有些拘谨,但行为礼仪倒是一分也不差。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快起来吧。”
“谢皇祖母。”
不过是王府里的庶子庶女,张后不会多在意,令身边的张嬷嬷赏了些小玩意便让人领出偏殿去外面玩。
“五儿媳,你是个好的,这两个孩子都养得不错。”张后招手让赵祯和沈瑾坐下,又语气关切的看着沈瑾,“本宫瞧着你如今的模样,总算是松了口气。听母后一劝,是这个孩子与你们没缘分,放宽心,你和老五都还年轻,这孩子还会有的。”说着她眼眶就红了,身边伺候的都赶着上前劝慰。
若说薄贵妃是情真意切,那眼前张后便是虚张作势,沈瑾心绪平静,低眉顺眼的谢恩,“多谢母后关怀。”
“大皇兄,六皇弟。”
“大皇嫂,六弟妹。”
“五弟,五弟妹,你们来了呢。”
“见过五皇兄,五皇嫂。”
兄弟妯娌几人分别见礼寒暄,不见得特别亲近,倒也没有剑拔弩张。
“难得见你们兄弟几人携家带口的到我这凤坤宫来,你们都有心了。”身为继后,张后比老大赵允也不过年长几岁,往日都要避忌着,她如今膝下只有一位昌平公主,对这些已成年的王爷王妃既不会多为难也不会多热络,都保持一视同仁,谁知道以后她的昌平是不是有要依仗他们的时候呢。
在座的几位爷都不是爱寒暄的,张后问过几家王妃府里的情况便打发人,“你们难得进宫一趟,也都去给你们母妃请个安。”
“是,儿臣儿媳告退。”
殿里地暖十足,一出来便是寒风冷冽,赵允受不得这落差,发出几声急促的咳嗽声,连身子都弯了不少,孟氏熟练的拍拍他的后背,面色不变仿佛已经习惯。
赵祯一眼看过去,语带关切,“大皇兄,可需要传太医?”
“不过是老毛病了,劳你们担心了。”赵允以手抵唇压住喉呛的咳意,是超脱世事的淡薄洒脱。他这是娘胎里带出的毛病,体虚多病,一到冬季身子更是弱不禁风,这二十几年都这么过来,已经习惯了。
沈瑾打量荣亲王的脸色,青白灰暗,瞧着更像供血不足,倒是可惜了皇家的气度风貌。
“五皇弟,六皇弟,你们去吧,我有你们皇嫂照顾,不必担心我。”
“是。”
薄贵妃的咸福宫和赵琰生母宸妃的关雎宫坐落在一个方向,四人得以同行。
“五哥最近这段时间不在京中恐怕还不知,户部尚书唐顺明和平阳郡知州李宪前几天在狱中都死了。”赵琰的口气暗含怒火,“既如此,当初派我们过去莫非就是给人擦屁股的。他们都白死了不成!”
“那三皇兄就没作为?”
“三皇兄做的越多,在父皇眼中就越让人生厌。朝堂上御史的谏言都快压满父皇的御案了,可耐不住父皇的心从小偏到大。”赵琰语气隐隐有些不屑,“父皇真是越老行事越发得糊涂了。”
“六弟,慎言。”
“哼!”赵琰一甩袖,目光阴郁,“五哥,刚从平阳郡回来后的那几晚,我一闭眼就会想起那堆积成山的尸体,他们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他们注定是牺牲品。”赵祯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食指上的扳指,声音平静,寡淡的近乎冷情,“太子除了是一国之君,更是他的儿子,这天底下没有人能逼一位父亲处置他的儿子,何况他还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父皇拥护的不仅是太子,更是他至高无上的皇权。”
“那……我们就如此算了?”
“自然是上书谏言。”
“五哥,我不明白。”赵琰不理解。
“太子是储君,是国之根本。其风不正,将来如何统治天下,唐顺明和李宪虽死有余辜,但太子却有御下不利之责。”赵祯抬头目光远望,是红墙黄瓦,漫长的宫道,仿佛就被困在了这方寸之地,转头朝赵琰语气严肃的劝诫,“此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赵琰虽是不甘心,但他一向听从赵祯的话,应允,“我知道了。”
两位王爷并肩走在前面,沈瑾和恒亲王妃陈氏跟在身后,两位爷都有意压低了声音在交谈,她们都默契的当做什么也没有听到,轻声细语的聊起了她们自己的话题,倾耳细听却也是稀疏平常的家常话。
“话说五嫂前些日子病了,一直未上门探访,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已经无碍。”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自己的身体还是靠自己照顾。”陈氏性子贞静,颇有似水包容的大方从容。
“此话说的在理。”
“听说五嫂府中梅花开得漂亮,可惜今年无缘得一一见。”陈氏面上挂着柔和的笑意。
“我们之间何必如此客套,你要来随时茶点招呼,想赏花明儿个让九英去摘几束新鲜的送到你府上。”
陈氏暗暗一惊,在她未出嫁的时候便听说雍亲王府梅花林的由来,一向只准观赏不得随意采摘,如今……却在五皇嫂口中听得这番话。但也只是片刻怔楞,便含笑颔首,“那我就先多谢五嫂厚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