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离府的第三天,东宫太子妃派人请雍亲王妃进宫叙旧。
“见过太子妃。”
“你我妯娌何必如此见外。”太子妃亲自搀了沈瑾的手起来,又招呼宫婢,“雍亲王妃身子不好,上参茶。”
“国礼不可废。”沈瑾态度恭敬,又感谢的朝太子妃笑了笑,“劳您还记挂着我的身体。”
太子妃打量着沈瑾,许是气色不好,她脸上敷的粉轻而易见,可见丧子之痛是多大的打击。一身月白色的绣如意云纹的锦缎宫装,发髻上只簪着一只象征王妃身份的六鸾钗,这身打扮便是比东宫的侍妾都要来的素净,可偏偏端得温婉沉静的模样,规行矩步挑不出丝毫差错,淡然雍容的仪态让人不能小觑。
毕竟不是所有的儿媳都能得圣上的一句亲口夸赞。
“我一个人在宫中无聊,所以便宣了五弟妹进宫说说话,你可不要嫌我聒噪。”
“倒是我该进宫给嫂子请安,只不过前段日子身子不爽利……”太子妃几次三番降低自己的身份,她也不好再端着。
“这日子看得开是一天,看不开也是过一天,总会好起来的。”这句话,倒是王氏的真心话,在这深宫中,只有看得开才过的下去。想起今日招沈瑾进宫的目的,她抿了一口茶便放下茶盏,打趣道:“雍亲王府的梅林是京城的四景之一,巧得是今儿个东宫的梅花也开得正好,虽比不得你府里五弟亲自为你移栽的梅林,但也不辜负今日这光景。”
沈瑾低头微微一笑,仿似羞涩的模样,但无人知晓她垂下的眼眸中一片清明。
太子妃王氏笑着起身去携了沈瑾的手,两人一同往东宫的花园走去。
“你身子不好,可惜了今年的梅花宴,不知道有多少家盼着呢。”
京城有春夏秋冬四景。春景有先皇御赐长公主陪嫁的沁欣园,奇山异石,各色品种珍贵的牡丹花,花开时节富丽堂皇;夏有安平侯府的荷渠泛舟,莲香阵阵;秋收拾阶登麓山品酒赏菊,作诗赋词以文会友;冬有雍亲王府的梅花林,踏雪寻梅,烹茶围炉。
“是我的不是。”
“可不是,耽误了多少小儿女的姻缘呢,让我们少了诸多的乐趣。”太子妃笑着调侃。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赏花赏景,但时日长久 ,京都贵女皆以收到长公主的牡丹柬和雍亲王府的梅花柬而引以自豪,也变相成了各府相看的一场竞秀相亲宴。
“虽无梅香点缀,但烹茶围炉观雪也不乏趣味,改日设宴,请二嫂一定要赏脸。”
太子妃拍拍沈瑾的手,语气柔顺又不乏体贴的关怀,“我刚刚都是说笑了,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请我们过府宴饮才是正道,免得说二嫂我不疼你。”
“多谢二嫂体谅。”
两人说说笑笑,好不亲热,不知情的旁人都以为是亲姐妹。若不是看到迎面走来的女子,沈瑾还真当此番进东宫只是叙旧聊天。
“婢妾见过太子妃。”那叶宛宛一身粉霞锦绶藕丝缎裙,面色苍白,大腹便便显得整个人羸弱似不堪负重。若说见到太子妃是惶然行礼,那此刻看到一道走在旁边的沈瑾,她则是震惊不已,“赵夫人!你怎么会在此?”
“放肆!见了雍亲王妃还不行礼。”太子妃王氏呵斥,似是为宫中的侍妾不懂规矩丢了脸面而恼怒。可转头看着沈瑾又是笑意盈盈,“这是我宫中的如姬,进宫不久,规矩不全倒让弟妹看笑话了。”
“雍亲王妃?”
“怎么,弟妹和如姬是旧识?”
沈瑾望着叶宛宛,面上犹豫着,像是在回想,“瞧着这位如姬夫人倒有些眼熟。”
“哦~眼熟?”
“王妃,您忘了吗?”跟在身后的绿萼小声提醒道,可开口的声音让周围几人都刚好听得到,“您住在庄子上的时候,有一对主仆上门借宿,您瞧着她身怀六甲又是单身女眷于心不忍就让人住了下来。”
“放肆!”沈瑾疾言呵斥,又福身向太子妃请罪,“还请二嫂见谅,这丫头从小伺候我被惯坏了,口无遮拦的。如姬久居宫中,又身怀六甲身子不便想来不过是相似罢了。”
“奴婢该死,请太子妃恕罪。”绿萼忙不迭跪在了鹅卵石道上。
别说这婢女的话中挑不出大错,就算是有她也不能在东宫处置了雍亲王妃的婢女,否则被泄露出去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模样的谣言。而且关于如姬的来历,若太子即位后提起这个从宫外待会的女人无非就是风流韵事,但此刻就是太子德行有碍,一旦暴露就是被御史攻讦的污点。太子妃无论如何都只能顺着沈瑾的话接下去,即便再恶心,都得自己吞下去。
“五弟妹说的是,不过是长得想象罢了,如姬身子不便接下来就在院子里好好养胎,顺道跟秦嬷嬷好好学学宫规。”
太子妃的眼神不善让叶宛宛全身打了一个哆嗦,又沉浸在沈瑾的身份中,无意识的就被人连搀带扶的拉了出去。
“她不懂规矩,扫了弟妹的兴致。”走的有些乏了,太子妃带着沈瑾在凉亭上坐下休息,早就有宫人打扫过,石凳上放了软垫一等主子过来就奉上温茶。凉亭拉帘熏了香挡住阵阵寒风,却又不妨碍观赏花园中的精致。
沈瑾笑笑,仿佛如姬的出现真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不懂规矩,多教教便懂了。”
太子妃端详着沈瑾的脸色,不似作伪,端盏抿了一口茶,似闲聊的拉扯,“太子也是颇为念叨五弟,今日怎不一同进宫?”
“王爷他……”沈瑾面色僵硬,似乎在犹豫着如何回话,“不瞒嫂子,自从昭昭去世,我也无心管事……”说着,又朝太子妃叹了一口气,“王爷他三天没有回府了,我也是今儿才知道消息。”
太子妃目光打量的落在沈瑾身上,只见她拿着手帕在按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一脸怒其不争,“你怎么那么傻呀,你是八抬大轿迎进府的嫡王妃,哪个敢作妖只管拿出规矩整治她们。”
“我这早就心灰意冷了啊。”
“看着精明怎么行事那么糊涂。”
“如今眼看着年关将近,我心里急的不知道到时候该如何跟宫中回话。”沈瑾朝着太子妃露出一脸的难色,“若能让***忙打听一二……”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太子爷也是看中五弟的,有了消息就派人来通知你。”
“那我先谢过二嫂了。”沈瑾起身行了一记礼。
两人又聊一会儿胭脂水粉,眼看着风雪渐大,沈瑾起身告辞,太子妃得到了想要的内容便不再挽留,令东宫的内侍送了她出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