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英进来的时候, 沈瑾已除了衣衫进了浴桶,之前灌了一碗姜汤,此时再泡在热汤里,整个人都暖呼呼起来,闭着眼昏昏欲睡。
“郑大夫说您身子虚,不能泡太久。”她赶忙上前手搭浴巾按在了沈瑾的肩头,轻声道,“前些日子晏侧妃说被二公子冲撞动了胎气,王侧妃向贵妃娘娘讨了两个嬷嬷进府保胎,被王爷禁足在院子里直到平安生下孩子,也不知今日怎么出来了。”
沈瑾缓缓睁开眼,“无需同她计较,真生的下儿子才好。”
院子里的响动自然瞒不过沈瑾的耳朵,她也明白九英话中的意思,正妻要惩治后院里的女人有的是明面上的手段,但比起一眼就看得透的晏侧妃,王侧妃到是个不动声色的聪明人,聪慧的让人关注。
“派人去庄子上让六安她们收拾下回府。”
“王爷刚才已经吩咐孙公公了。”九英看了眼面容放松的沈瑾,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不该藏着,语气斟酌道:“孙公公回去的傍晚王爷便带着太医来了,您昏迷的那段日子王爷一直住在庄子上守着,您醒的那天早上宫里来人了王爷才离开的。”
沈瑾垂眸敛住了眼中的思绪,“水快凉了。”
九英不再多嘴,唤了外面的婢女进来,一人手捧浴巾,一人手捧衣衫,另外两人给她打下手,服侍沈瑾擦身,更衣。
赵祯当天并未再出现,沈瑾一夜好眠。但第二天一早却发现来了葵水,被拘着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汤汤水水的喝不停,面容终于有了点红润的气色。
等身上干净后才派人传话要见后院的一众女人。
这一天,天才刚蒙蒙亮,王府里的下人们便动了起来。待天色破晓,以王侧妃和晏侧妃为首带着府中的几位如夫人进了正院,恭敬的立在了廊下,等着问安。自王妃离府晨昏定省便免了,今日是她回府第一回的召见,府中无人敢做出头鸟不来正院,连府中唯二的两位小主子都被抱来了,只不过天色尚早,两个孩子都趴在奶嬷嬷的肩上打盹。
正房开了门,捧着洗漱用品的婢女鱼贯而入。
“王妃请侧妃和几位夫人花厅稍坐。”
后院的女人们都有耳闻王妃是同王爷闹了一场才去了庄子上,都以为各自有机会了,毕竟王妃遭受丧子之痛,身娇体弱的,听庄子上传来的消息一度以为会熬不过去,却不想拢得王爷直接住到了庄子上。那天进门的时候被王爷拥着没有看清模样,又是传大夫又是熬药忙不停,让人一度怀疑王妃情况不好,可如今一瞧,除了面容清减之外,一身浅青色的衣裙衬得气色宜人,温婉大方,竟比离府前的状态还要好。
这一瞧,众人都有些愣神, 直到沈瑾被搀着在上方坐下,众人才齐齐躬身请安,“婢妾见过王妃。”
原本窝在自己母亲怀中的两个小孩子也似模似样的拱手问安。“给王妃母亲请安。”五岁大的小姑娘,梳着两个丸子头,粉嘟嘟的圆脸,眨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长得玉雪可爱,说话清脆悦耳,容貌像极了她的母亲李夫人;而今年才四岁的赵承清长得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的,但此时却是蔫蔫精神极差的模样,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盯着沈瑾。
沈瑾看着赵承清的脸发愣,他长得同承昭有些相像,对比起妹妹,承昭不知为何更喜欢这个弟弟,带他来正院来得勤,又想起梦中的事,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堪堪别过了头,目光从俯身的众人一扫而过,才稳住了情绪,“都起来说话吧。”
“谢王妃。”
“我不在府中的这段日子,王侧妃辛苦了。”
“得王妃信任,替您代理家务,妾当不得辛苦二字。”王侧妃态度恭敬的俯首,“瞧着王妃今日气色好了很多,这府中家务事便不能再由妾越俎代庖,待会儿就将这几个月的账册送来正院。”
“府中事物你打理的很好,就再辛苦一段日子。”沈瑾声音轻轻柔柔的,“九英,将我那根八宝琉璃簪赏给王侧妃,这段时间劳累了。”
“多谢王妃赏赐,妾不敢当。”
沈瑾将目光转向晏侧妃的肚子上,“晏侧妃……为王爷孕育子嗣也辛苦了。”
“能为王爷生育子嗣,妾一点也不辛苦。”晏侧妃笑颜如花,虽身怀六甲但丝毫不损她的美貌。府中世子夭折,二公子有个身份低贱的娘亲当不得什么,只要等她生下孩子,不怕王爷不重视,她的表情止不住的洋洋得意。
沈瑾真的觉得跟晏侧妃一般见识没什么意思,留着也是个乐子,生个女儿就当多准备一副嫁妆,温和地笑了笑,“将我那根红宝石石榴簪赏给晏侧妃。”
石榴,一向寓意着多子多孙。晏侧妃喜不自禁,“谢王妃。”
沈瑾将后院的几个女人一一问候过去,有谢恩的也有巴结的,一时间气氛倒也是其乐融融。两个孩子也是乖巧的站在各自姨娘身边。
“又要到一年的除夕夜,你们都是府中的老人了,也不必拘束,到时让膳房摆一桌酒热闹热闹。”沈瑾说着招来身边的近侍,“新年新气象,松萝,去开了我的库房,你们各自都挑批缎子,做身新衣裳。”
“谢王妃赏赐。”
“嫣然和承清都大了,今年便随着我进宫赴宴,已经请了金缕坊的绣娘,过来量身做衣裳。香橼和兰姬带着孩子留一下,其她人都回去吧。”
“是。”
众人依次退出,跨出正院的门,晏侧妃挡住王侧妃的去路,“亏得王姐姐这段时间的卖力积极,也抵不上王妃回来的一声吩咐呢。”嗤笑一声后,故意挺了挺她高隆的肚子招摇离去。
王敏一贯冷着一张脸,旁人也看不出她的情绪,可唯有她自己知道,掩在袖子下的手都要将掌心抠出血来。
落在最后的庄芳儿神情阴郁,低声呢喃,“千好万好,不如肚子争气。”
事后,绿萼她们不解问,“主子何不收回掌家之权?”
沈瑾神色慵懒的倚在软榻上,似笑非笑:“外院有陈管事,内院有孙公公和严嬷嬷,她真正能握住的又有多少,便是做得再好也不过是个妾。”
几人眼神一亮,齐声道,“是奴婢们愚钝了。”
“不怕她做的有多好,就怕藏着多少的小心思让人看不透。你们要记得,守好正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