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媒婆再次上门。
田氏在正厅迎着，递了她一方绣着鸳鸯的手帕。
媒婆捧着帕子，心知亲事说成了，又说了些吉祥话便兴高采烈地回了将军府。将手帕呈给穆老夫人。
穆老夫人接过手帕，嘴角带了笑意。
兜兜转转，莘儿的亲事终于是定下了。
接下来，穆老夫人和田氏为孙儿们合了八字。
将军府为纳征准备了几日，就将聘礼送去了凌安府。
将军府的聘礼自不用说，足足拉了十几辆马车。
赵氏得了消息，本嫉妒地眼红。但在看到将军府送来的聘礼时，也终于高兴了些。
如此丰厚的彩礼，定是能帮着修葺一下府中事物。他们大房也能跟着沾沾光。
田氏倒是不注重聘礼多少，只是这聘礼丰厚了，能证明对方对这亲事的重视。
她原本担心玥姐儿名声不好，到婆家会受人轻怠。现在看来，似乎比想象的要好很多。
凌安府是顾忌着凌月的名声，将军府是着急穆莘的婚事。两家默契地以最快速度把一切都敲定好了。
亲事最后定在了来年的开春。虽有些仓促，但准备妥当还是够了的。
忙了近小半月，杨氏和田氏都乏得不行，各自回去休息了。
只是婚事毕竟需要四处采买。一来二去，消息就传了开来。
京中又掀起一阵热议。
人们本来拿那凌府的三姑娘当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话谈论。直道这小女子在圣上面前谈情，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妇人们则是把她的事迹用来教育家中女儿，说教中自是充满讽刺之意。
要说同情心，也还是有一点。只不过比不上心中的鄙夷和幸灾乐祸罢了。
可谁能想到这凌三姑娘的名声都臭到水沟里去了，将军府居然还愿意要她嫁进去。
虽说穆将军常年镇守边疆，可身份却是一等一的高贵。凌三姑娘竟还能有如此运气。
她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先前穆老夫人没有瞧上眼的那些妇人，全都气白了脸。自己的女儿不说样貌和才气，至少名声是好听的。
但居然连一个不知廉耻的凌三姑娘都比不过。
简直欺人太甚！
一时京中风言风语，甚至更甚之前。
被人议论了一波又一波的凌玥却毫不知情，正被田氏关在屋里绣被褥。
她早起继续锻炼，然后就一心一意地绣着出嫁要带的褥子和绣鹏，倒也算过得充实。
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馅饼砸中，一时半会儿是缓不过神来了。
穆莘同样不知情。
此时正赶上一年一度的招兵，他已呆在军营小半月了。京中虽然风言风语，到底传不进军中。
诺大的土地上架着号角。几颗老树的叶子不再油绿，微微卷曲的边缘带了些许的枯黄。
等终于安排妥了军中的事，穆莘策马回府。先是沐浴一番退去疲劳，然后就在院里简单用了晚膳。
晚一点，他点了油灯开始看军书，看了不到半个时辰，门外传来丫鬟的禀报声：
“将军，二小姐求见。”
穆莘有些意外，穆芊虽有时喜欢缠他，却从未这么晚来过。
他想了想，道：“让她明早再来吧。”
这丫头从来不学那些女子的礼仪，只会在武场上撒欢。长这么大了还是没心没肺的。
这么晚了，怎能往男子屋中跑，即使是兄长也不行。
他虽不忍看穆芊被规矩弄得束手束脚，却更怕她以后吃亏。
可隔了一会儿，那丫鬟又来了，道：
“将军，老夫人叫您过去。”
穆莘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既然是祖母唤，再晚也是要过去的。
穆老夫人还没沐浴，正坐在椅上闭目养神。一旁有个丫鬟正在扇扇子。
见到穆莘，她抬手道：“莘儿，过来坐下。”
穆莘坐到她下方的椅上，她便说：“祖母为你把亲事定下了。”
穆莘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淡淡道：“谢祖母……孙儿刚从军营回来，可需要提一对活鸟送去？”
穆老夫人摇摇头：“这事儿缓不得。我看你一时半会儿在军中回不来，已经张罗着把一切都办妥了。成亲的日子定在来年开春。”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穆莘点头：“孙儿知道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便补充了一句：“孙儿会对曹姑娘好的。”
话音刚落，屋中便是一静。
曹姑娘？
穆老夫人眼皮一跳，半晌才开口：“……不是曹姑娘。”
她忍不住扶了扶额头，莘儿竟这样误会了，让自己后面的话不知该怎么说了。
真是好不尴尬。
穆莘却愣了：“不是曹姑娘？”
穆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我去和曹老夫人提过，她婉言拒绝了。祖母很理解，曹姑娘那般秀气的人确实不适合嫁到将军府这样重武的地方来。”
穆莘完全没有料到。
不是曹悦，那是谁？
看着有些愣神的孙儿，穆老夫人干脆倒豆般把话全说了出来：“祖母看那日凌三姑娘为你挡刀，心里很是触动。虽然她现在名声不好听，却是个真心实意又勇敢的好孩子。一来我们将军府不能忘恩负义，二来，抛去名声，凌三姑娘样样都很出众。祖母向凌安府提亲，那边也应了下来。”
因为心里有些尴尬，穆老夫人说话时眼睛看向了屋梁。等连着把一长串的话说完了，她便逮着空看了一眼穆莘。
只见自己那天天摆着一张冰冷的脸，面无表情的孙儿，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道裂痕。
穆老夫人一惊。
坏了！莘儿居然这么不满意这门亲事。
可他明明说不关心，让自己做主啊！
这可如何是好。
脸部抽搐的穆莘此时已是顾不得调整表情了。
他甚至半天都没喘过气来。
谁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不过是离家了小半个月，结果一回家，就被告知和那女人有了婚约。
明明朝廷上的事进行的很顺利，怎么家事却在以诡异的速度偏离轨道。
“莘儿，莘儿？”
穆莘缓过神来，赶忙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只是心中太过震惊，半天都调整不回先前那冰冷的样子。
穆老夫人心中真的焦急了，莫非自己做主这事真的办坏了。可莘儿和那凌三小姐应该都不认识，怎么会这么大反应。
难道莘儿嫌弃凌三姑娘的名声？
这点可不行。
穆老夫人严肃地咳嗽一声：“莘儿，咱们将军府是重情重义的地方。那凌三姑娘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步，都是为了救你。你可千万不能当那忘恩负义的人。去嫌弃她的名声啊！”
穆莘黑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孙儿没有。”
凌玥救他？如果她不突然扑上来，自己会更容易擒住那刺客好吗。
穆老夫人听他这么说，才终于满意了，点头道：“好了，既然一切都定下来，你就要准备好成亲。”
说到这，又忍不住叹息一声：“我可怜的孙儿，本来早就该当新郎官了。居然蹉跎至今。”
她拉过穆莘的手：“成亲后，你要抓紧点。争取让我早日抱上孙儿。”
看着穆老夫人期待的脸，穆莘只能僵硬地点头。
等出了主院，他只想策马跑到山上吼几声。
本来以为要和曹悦成亲，心中豪无波澜。可是要成亲之人变成凌玥后，他居然还是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那反应，竟不全是排斥。
穆莘想拿冰水泼醒自己。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长进。
他的心和凌玥，还是藕断丝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