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庆瑞一路策马,莫不敢停,这种心疼至骤停,肝肠寸断的感觉,自从那个人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冲出树林,视线豁然开朗,一匹马孤伶伶的站在江边,拉绳止马,翻身下地,抓起搭在那马背上的男子衣袍,看了一眼又扔掷回去,江花滚滚,驻足江边,封庆瑞眸子里波涛暗涌,云袖下的手紧握,青筋爆出。
“王爷,姑娘她……。”江水如此湍急,恐怕已经凶多吉少,王爷肃然,他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封庆瑞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心里却怒气冲天,恨不得把那胡闹的小女人碎尸万段。
水声响起,一队士兵皆半拔出刀,严阵以待。
阿澈爬上江岸,突感氛围不对,回头一愣,明晃晃的刀光吓得他呆若木鸡。
“阿澈,愣着干嘛,搭把手拉我上去。”玉藕般的手伸在半空。
阿澈僵滞地看着士兵中将领模样的男人,直到他仰头一点,才恍然大悟,转身提末兮上来。
“阿澈真是好样的……。”越说声音越小,环看一圈团团围住自己的士兵,深咽一口吐沫,以手挡眼,讪笑道:“这月光晃眼,既然迷路了,呵呵,呵呵。”
“哦,迷路了。”李副将耐人寻味地点头。
“李副将也迷路了么?”末兮眯眼问道。
“是有人迷了心!”语气戏谑退到一边,一袭白袍格外耀眼,浸在皎洁月光里,别样风华,俊如冠玉,冷若冰霜。
“封庆瑞!”末兮小心翼翼唤他。
面无表情!
“既然人找到了就回吧,战时动荡!”李副将提议。
末兮怏怏睇了睇封庆瑞,走到来时马前,费力爬上马,紧紧抓住马鞍,栗栗危惧,静待阿澈上马好倚着他。
阿澈上前,却见白袍飘飘,一人已稳坐马上,拉起缰绳,夹马而动。
撇撇嘴,阿澈翻上封庆瑞来时乘骑的白马。
“封庆瑞,你生气了么?”惴惴不安回头仰视着他问道。
无动于衷!
没有往日诚实的点头,末兮嘟嘴低头。
封庆瑞垂眼睨着她,前一秒还恨不得教训她一番,见到她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拉着缰绳的手不露痕迹地环紧她。
行至驿站,末兮扭动着要下地,“封庆瑞,我到了!”
漠然不应!
直至到了军营,他才下马,拾步要离开。
坐在马上的末兮,咬唇看他,突然想起什么,对李副将喊道:“李将军,北芜水军集结江对岸,明天就要顺江而下攻击署城岸口。”
这一喊众人皆惊,封庆瑞顿住身子,李副将对身边士兵喝道:“快去把王将军请到中军营来。”
“末兮姑娘,请详细陈述北芜情况。”中军营里,气氛肃穆,王将军问道。
“阿澈善水,带我游到江对岸,北芜百余艘大小战船集结。”末兮抬头偷瞄封庆瑞,见他还是不理睬自己,黯然心伤。
“北芜船楼以铁梨木所铸,坚硬无比,最下层甲板有百名士兵踩桨急速前行,冲撞沿途船只,破坏我方阵型,隔离将船,甚是棘手。”王将军愁眉不展。
末兮扬眉,本想接上“并不足以为惧”,可是看到封庆瑞清冷的眸子,不敢作声。
“将军,不如用铁索把所有船连在一起,就不惧对方船楼冲撞。”一位将领提议。
此言一出末兮大惊失色,面部扭曲地瞪说话的人,满心怀疑他是北芜间谍,大喊道:“不可,铁索连船的最后结果必是烽火连天,此计断不可行。”
一室之人皆疑惑地看着她,末兮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赶忙跪下。
众人大惊,封庆瑞动身要去扶她,又强制忍住,看她难得的一本正经又剪手于身后定神闲地等她说话。
“王将军,铁索连环纵然使己方船不散,可是若敌方使用火箭攻击,江风猛烈,火焰在己方船间肆掠,顿时便是一片火海,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曹操和陈友谅本是不世枭雄,可都被这铁索船挡了宏图霸业,请将军三思,如若将军不肯相信,末兮愿意以死力谏,以免白白牺牲我署城士兵性命。”边说边匍伏在地,恨不得给他们人手一份三国演义以科普教育。
这一劝慷慨激昂,大义凛然,便是营中将领也肃然起敬。
封庆瑞眯着眼,这小女人此时有着让他刮目相看风姿,只是这曹操和陈友谅是谁?
“末兮姑娘请起,细细想来,姑娘所言细细斟酌颇有道理,依姑娘所言便是。”王将军躬身要扶她,谁知末兮听他所言,松了一口气嬉笑着提着裙子一股脑站了起来,毫无刚才的庄重,王将军顿感尴尬,轻咳化解。
“王将军,末兮愿献一计,求明日和……”偷瞄封庆瑞一眼,看他还是面沉如水,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和将军一起登船作战的机会。”
“哦,姑娘有何计策,不如说来听听。”王将军见她分析有理,并不是无知女子,也由着她说下去。
“水军交战,远距离攻击之后,便是接舷跳帮到敌方船上近距离厮杀,末兮之计便是,利用几艘战船,首层甲板虚悬并不钉死,跷跷板模式,”见众人不解,拿起笔架上的两只毛笔比划着,“佯装逃离,我方精兵埋伏于甲板之下,待敌兵跳帮落空惊恐慌乱时,杀他个措手不及,一来掌握主动,二来也可以给敌人一个威慑,所谓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一口气说完,末兮松了口气,还好穿越前看过电视和课外书,现如今既然用上了。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中军营里只剩下呼吸起伏声,直到王将军赞道:“好,末兮姑娘真是七窍玲珑心。”
封庆瑞直视她,他不知道她既然了解兵法诡计,眸子如黑曜石,熠熠闪烁。
“那王将军是答应末兮登船了么?”末兮迫不及待追问。
“王爷觉得如何?”王将军把烫手的山芋抛给封庆瑞。
末兮期盼地看着他,见他并不回应,嘟起嘴。
“姑娘不如先回房休息,也许王爷稍晚便会改变心意。”王将军打圆场。
末兮走到封庆瑞身前小声央求道:“如果你原谅我了,就让我跟着你,否则我会坐立不安的。”
“那末兮就先去休息。”大声说道,王将军听闻,便令士兵带末兮下去。
末兮向军营外走,却被士兵告知王将军为她安排了一间营房,进到营房,伶香从偏房闻声而出。
“伶香你也来了?”
“嗯,李副将派人把我们包袱都带到军营里来了。”
“哦!”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也算因祸得福,离他更近了些。
夜晚,末兮已经沉沉睡着,一人站在床前,今天似乎对她过于苛责,封庆瑞有些心疼,怔怔的看了一会,俯身吻她柔软的唇,直到她哼哼着转了身才停下来。
心里有事,天才蒙蒙亮,末兮已经苏醒,冲出房门抓了个士兵急急问道:“王爷出征了么?”
“还没有。”
整个人放松下来,也不知道他气消了没,倚在门边注视着门外的风吹草动。
“报,北芜战船集结,正顺江而下。”
“水军集合,随我去杀他个片甲不留。”王将军大声喊道。
“杀!杀!杀!”士兵举起手中的矛和刀,呼声整天。
末兮焦乱,在房里踱来踱去,突然一声马鸣,跑到门口,便看到骑在白马上的封庆瑞。
“封庆瑞,你不生我气了么?”欣喜若狂地提裙跑到他身前仰脸问道。
伸手到她面前,末兮莞尔一笑,借力上马,白马奔驰而出。
登上船楼,水急船晃,末兮有些许晕船的不适,抓着船边强作镇定。
“末兮,你怎么了?”
“阿澈,你怎么也上来了。”
阿澈用眼瞟了瞟封庆瑞,末兮了然,若真有不测,阿澈也能在水里护她全身而退。
这时一个士兵走上前来,手里抬着两件银色甲胄,“姑娘,王爷让你们换上甲衣,以免等会箭雨猛烈,伤了姑娘。”
末兮接过重重的铁甲,在阿澈的帮助下套上,解散了发髻系成一个马尾,显得干练利落,英姿飒爽。
阿澈在一旁看呆了,末兮用手戳他,“阿澈,快换上。”
“末兮,你真美呀!”
“算我没白疼你,这话我爱听。”
封庆瑞从船楼里出来,看到这样的末兮也是恍然失神,走到她身边把头盔给她戴上。
号角吹响,“起帆!”
令下,主船上战鼓擂动,挂帆声响起,主船已驶出岸口,大小船只随机而动。
“将军,已经看到北芜船队!”斥候急报。
”列阵!”令下旗手在高处打着旗语,战鼓擂动。
“将军,船队已进入射程!”
“射火箭!”旗动,鼓响。弓箭手持箭,箭尖沾了油墨,一点就燃,万箭齐发,如闪耀的流星雨,主船虽在船队之中团团围住,可封庆瑞还是持剑守在末兮身边,一脸杀伐决断的肃然。
火光连天,船帆烧着的火焰如同置身火海,敌我双方都有人中箭,有人被落下燃着的船帆引火烧身,对方的蒙冲船冲散船阵,大型船楼在中型“蒙冲”的保护之下直撞而来,两船交锋时已有敌军跳帮到我军船上,兵刃相见。
“退!”
令下,主船和几艘大船纷纷后退,敌方趁势追击,跳帮在我方的船舰之上。
“啊!”上船的北芜士兵才站上去便天旋地转,惨叫着落下,还不明所以,就匆匆丧命。
“四皇子,那甲板有机关,我们的士兵,……”北芜将领慌忙禀报。
“本皇子有眼睛,给我撞上去,擒贼先擒王,撞沉他们主舰!快”耶律景拉起将领的衣领又推搡出去,怒吼道,将领一个不稳,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下去指挥。
眼看离得及近,封庆瑞突然夺下身边弓箭手的剑,持双剑上弦,拉弓射出,那双箭并行,不分前后,流星般激射而起,直奔耶律景而去,身边副将急忙隔挡一支,另一只却直直射去,耶律景回头观望,却见身后的旗手惨叫倒地。
耶律景大怒,命己方士兵射击,双方箭雨你来我往,盾兵纷纷持盾和刀隔挡。
“四皇子,不好了,我们的船进水了。”
“你说什么?为何会进水?”耶律景怒问。
“刀口平滑,像,像是被人用利器凿通。”将领结结巴巴地说道。
“废物,一群废物。”
“皇子,船吃水越来越深,弃船走吧!”
一群将领狼狈不堪地围护着耶律景弃船到别的船上,耶律景愤愤朝署城主船上望来,末兮看着他们的主船越来越往下沉,知道昨天划破船底,今日士兵众多,水压之下,洞口炸开进水,得瑟的睨了船底一眼,直视耶律景拿着匕首比划一个圈,又比了个抹了脖子翻眼吐舌的动作,耶律景被如此羞辱,恼羞成怒,怒急反笑。在众人的掩护下退到其他船上撤退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