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川郡的一家旅店内,一群佣兵大口的喝着酒,吹牛打屁,好不热闹,直到一个身形魁伟的大汉走了进来,众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大汉身旁那个瘦弱的少年身上,那少年正是洛歌,只不过此时已换了一身光鲜的衣裳。
“石虎哥回来啦!”一个尖嘴猴腮的佣兵打破沉寂,向大汉打个招呼道。
“这就是洛彬的远房侄子吗,喂!大伙快来拜见咱们的封君大人啊!”说罢尖嘴猴腮的佣兵灌了一大口酒,肆无忌惮地大笑,众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怎么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子!”
“管他呢,只要有继承权就行了。”
“罗辰大哥,这下好了,只要继承权一搞定,这块封地就妥妥的是咱们的了,你也讲两句吧。”
说罢,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一个看起来比较沉稳的中年大叔。中年大叔闻言摆手欲要推辞,可却架不住众人的再三推举,于是只好端起酒杯站起来说道。
“好了,继承人也已经找来了,明天再带着他去郡守府走一遭,拿到地图和一应契约文书,我们就可以开赴领地了。兄弟们,多少年了,咱们可总算盼来了这一天啊,从今往后,咱们就再也不是四处流浪讨生活的佣兵了,咱们也有了自己的地盘!”
讲到这里,罗辰激动不已,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众人也是齐声高呼,罗辰又按了按手,示意大家安静。
“这一切都要感谢已故团长洛彬的英明领导,这一杯我们大家一起敬洛彬团长!”
“敬洛彬团长!”众人纷纷举杯。
此时,听着这些佣兵们的谈话,洛歌才终于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来洛彬叔叔的爵位和封地并不属于他一个人,而是和这些佣兵一起挣来的,名义上虽然洛彬叔叔是封君,可是封地实际上是整个佣兵团共有。
可眼下洛彬叔叔突然暴毙,按照继承法,如果没有血亲继承,领地就会被收回,这样一来,这些人的努力就将付诸东流,这当然是他们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们才必须要找一个继承人。
“怪不得会找上我。”洛歌心里嘀咕道。
这样看起来,虽说自己是封君,其实不过是这些人手里继承领地的一道必要手续而已,而且听这些佣兵的话里,好像也压根没把自己这个封君当回事。
“原来不过是一个傀儡!”洛歌此时不禁有些后悔,可是这一步已经迈出,后悔也已迟了。
“走吧,我带你去客房休息。”石虎拍了拍洛歌的肩说道。
洛歌感激地点点头,其实石虎虽然人有些粗鲁,但人还是挺不错的。
这一夜洛歌就在这帮糙汉子们的推杯换盏的醉酒声中度过,嘈杂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算消停。
第二天一大早,罗辰和石虎等一行人带着洛歌到郡守府办好了相关手续,又缴完了继承税,拿到了地契文书。接着,一行人又回到旅店,招呼众人开拔。
洛歌尽跟着跑了,小腿早已累得酸疼不已,这时骑在马上,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罗辰独自一人骑马走在前面,毫无疑问,洛彬故后,众人都唯他马首是瞻。石虎和其他两人骑马走在罗辰后面,洛歌则和石虎共乘一匹马,剩下的人徒步走在后面。五十多人的队伍,虽远算不上壮观,但这些从刀光剑影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佣兵,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开赴此行的目的地——陆门川。
陇川郡本来就远在边陲,陆门川更是靠近北夷,路途自然不算近,步行的话,大概需要两天才能到达,这两天里洛歌听着这些佣兵们谈天说地,吹牛打屁,偶尔也插两句嘴,彼此间倒是熟络了不少。
罗辰还亲自找洛歌单独谈过一次话,虽然说得都是一些嘘寒问暖的体面话,洛歌却总觉得这个人有意无意地在向自己暗示: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你当好你的傀儡就行了。
连续赶了两天路,陆门川已是近在咫尺,众人的心情也逐渐高昂起来。
“你说那些领民会不会出来迎接咱们呢?”
“那还用说,说不定还会有漂亮的小姑娘呢。”
“你小子,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又饥渴难耐了不是!”
“嘿嘿,彼此彼此,这一次咱们也享受享受X夜权!”
洛歌一阵无语,不过倒是挺能理解这些佣兵的心情,一味的赶路也的确是穷极无聊。
可是接下来,众人又前行了好久,别说是迎接的人了,就连一户人间都没有见到,渐渐地,有人开始沉不住气了。
“大哥,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按说也该到了呀!”
此时,罗辰虽不免有些急躁,但却肯定地说道:“不可能,我一路上都是沿着地图上的路走的,绝不可能走错!”
“难道你们还信不过罗辰大哥么,以前大哥哪次带错过路啊,兴许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能看见人家了。”骑在马上的另一个人回头对大伙说道。
眼见两位首领都这么说,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又跟着
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这时,就连洛歌都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洛彬不过是末位封君,领地至多不过方圆几里,沿途怎么可能还没看到人家呢?
忽然,走着走着,走在前面的罗辰一把将契约和文书摔在地上,破口大骂:“贼娘,咱们被坑了!我说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呢!”
看到一向老成持重的罗辰如此失态,大伙儿都是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罗辰却顾不得众人作何反应了,只是遥指着前方一块石碑,恼怒道:“你们看这上面写的是北夷文字!”
“那又如何?”有人不解地问道。
“哎呀,这都不懂,这是两国的界碑,立在这里的话,也就是说这里是北夷的领地。”佣兵团里总算还是有明白人的。
“狗日的牧守,我就说怎会如此大方,原来是慷他人之慨!”罗辰气急败坏地大骂道,先前的稳重模样荡然无存。
“妈的,这领地咱们不要了,咱们回去找那狗官评理去!”
“对,咱们兄弟可不能就这么算了,领地咱们不要了,给咱换成钱!”
“走吧,大哥,这口恶气无论如何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罗辰终究不似其他头脑发热之人,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眼下众议汹汹,自己也不好拂了大家的意思,是以沉吟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咱们回去找郡守大人讨个说法!”
“那这小子呢?”石虎指着洛歌请示道。
“管它作甚,扔在这!”罗辰冷冷地说道。
“这……”石虎面露为难之色。
“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再说他本来就是一个臭要饭的,放心,饿不死他的,带着倒是一个累赘。”
“大哥……”石虎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罗辰把脸一板:“不必多说,我意已决!”
石虎只能无奈地叹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洛歌一眼,解下腰间的干粮扔在地上。
罗辰看在眼里,嘴角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调转马头,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不一会儿功夫,佣兵团已经去得远了。只留下洛歌孤身一人,被扔在了这荒无人烟的土地上。
自始至终,洛歌一句话也没有说。人情冷暖,自家道中落以来,洛歌已经看得太多了,此时,洛歌的心里唯有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