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洛歌和君石穿戴整齐，只和大伙儿说是进城去采办粮食，便又踏上了前往陇川郡的路途。
一路劳顿，又过了两天，两人终于来到了郡城。再次踏进阜盛钱庄的时候，掌柜的却已经换人了，新任的掌柜却是一个留着一道细长八字胡的瘦子。那瘦掌柜眼见洛歌和君石一脸黝黑，风尘仆仆，一腿的泥，心下里就有几分轻蔑。
“二位，不知有何贵干呢？”
“钱掌柜呢？”看到掌柜的换人了，洛歌倒是不禁好奇地问道。
“哦，钱掌柜呀，他已经被上调到总号去了，怎么，二位认识钱掌柜？”那掌柜的一听洛歌说出钱掌柜来，稍稍收起轻蔑之意。
“那是自然，我们可是贵宝号的老主顾了，和钱掌柜彼此熟稔，也算是老朋友了吧，想不到他竟然已经高升了。”洛歌随口说道，仿佛是钱掌柜的多年好友一般。此时洛歌哪里看不出来这新任掌柜眼中的轻蔑之色，于是便想着抬出钱掌柜来压压这势利小人。
可这新掌柜似乎并不太买钱掌柜的账，只是又问道：“冒昧问下，不知二位现在在何处高就？”
“不敢不敢，现充正九品陆门守，三等轻车都尉！”洛歌眼见钱掌柜这尊佛并不好使，于是便亮出了自己的头衔。
“哦！”那小胡子掌柜闻言，虽然拱手略微行了个礼，道了声失敬，可是却更加轻视两人了。
“陆门守，就是陆门川的地方守备吧，可我怎么记得那里只是一片荒地呢！也许是我记性不好吧，二位不要见怪！”说罢，那小胡子掌柜呵呵一笑，自顾自地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
被人这样轻视，其实洛歌和君石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可眼下有求于人，也不得不低声下气了。
“掌柜的说得极是，只是掌柜的却有所不知，现下的陆门川早已今非昔比！”
“哦，却是怎么个今非昔比？想是我久驻柜台，消息不甚灵通，如此大事竟然毫无所闻！”那小胡子掌柜眯起细眼，语气越发尖酸刻薄了。
洛歌强行压下心头怒火，耐心地解释道：“现下，我们已经在陆门川开垦出数百亩良田，至今已经有近百领民聚集，城池也初具规模，只是眼下我们还想要再开垦一些田地，仍需一笔……”
洛歌正想进一步详说，小胡子掌柜却极不耐烦地打断了洛歌：“如此说来，你是想再借一笔款项吧？”
“正是！”洛歌点头道。
小胡子掌柜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说道：“这却难了，你们先前已经借了一笔巨款，旧债未还，便又想再借新债，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这怎么能不和规矩呢？”洛歌皱着眉头说道，“如果贵宝号肯借给我们的钱，我们的领地蒸蒸日上，到时自会连本付息一并还清。可眼下如果没有银钱支撑，我们的领地便维持不下去，届时贵宝号不但收不到利息，只怕连本金也会折进去，难道掌柜的就没有想到这些吗？”
“那是钱掌柜的事，与我何干？”瘦掌柜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毫不在意地说道。
“如此，我们便没有什么好说了！”洛歌站起身来对君石道，“我们走！”
君石此时终于按捺不住，瞪了那瘦掌柜一眼，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瘦掌柜一听，顿时一拍桌子，破口大骂道：“嘿！两个小叫花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底细，还想在我面前装大头鬼，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钱掌柜好骗，大爷我可不是吃素的。就你们那熊样，还想从我手里借到钱，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君石是何等性子，又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侮辱，挥舞着拳头就想上前揍那瘦掌柜，好在洛歌赶紧一把拉住了君石，连拉带拽地拉着君石走出了钱庄。
那瘦掌柜犹自不依不饶，骂骂咧咧地，把二人一路骂出了店门。洛歌回头森冷地瞪了那瘦掌柜一眼，那瘦掌柜心里一凉，外强中干地道：“怎么？你敢把我吃了？”
洛歌不再去理会他，拉着君石一路又回到了桥洞下，故地重游，二人均有物是人非之感，想着以前一起在这里生活，嬉戏玩闹的情景，方才的不快也消除了大半。
“我刚才还在想，要是咱们回到这里，明雪还在这里等我们该有多好？”洛歌说道，嘴角终于有一丝笑意。
“你现在别跟我提明雪，咱们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还不是因为她！”君石犹自愤愤不平道。
闻言，洛歌笑了笑，倒是很能理解君石现在的心情，眼见得大家的前途都光明起来，这现在因为钱这件事情，几乎要化作泡影。
“其实……”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话有些重了，君石又急着解释道。
“我知道，其实你心里也不相信明雪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是刚才一时气不过，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对吗？”多年相交，洛歌又怎会不知道君石心中所想。
君石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欸，你看那是谁，是不是小常！”洛歌看到街巷角落里，一个人影一闪，赶紧追了上去，一边跑还一边喊。
只是那人影却并没有回头，只是拼命地跑。不过小常拖着一条腿，当然跑不过两人，很快便被追上了，洛歌一把拉住小常，却看到小常不仅一条腿断了，就连一只手也是无力地垂在胸前，整个人几乎瘦得皮包骨头。
洛歌看得眼睛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失声问道：“小常，你的手怎么了？”
常昊却是冷冷地盯着两人，说道：“还不是拜你们所赐！这下你们应该开心了吧。”
听了这话，洛歌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以为是小常因为自己等人丢下了他，所以心有怨恨，便柔声说道：“是，的确是我们的不对，我们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不管，现在好了，我们的领地现在已经差不多建好了，你跟我们走吧，这样一直乞讨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君石也是在一旁劝道：“是啊，跟我们走吧，虽然每天很劳累，但也总好过你在这街头乞讨，还要受人眼色。”
听得两人居然还好言相劝，常昊方知二人还不知道自己偷走他们银票的事情，语气这才缓和下来，不过又怕终有一日事情会暴露，是以还是坚决地回绝了二人：“不，我废人一个，还是不劳二位费心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伙伴，我们怎么能就这么扔下你呢？”君石有些生气地说道。
“是啊，你还是跟我们走吧。”洛歌也在一旁规劝道。
看到洛歌和君石确实是诚心相邀，又想到自己这数月来所受的饥饿和冷眼，常昊不禁有些动心。
“哦，对了，不知道你在城里，见到过明雪没有？”洛歌忽然问道。
“明雪！”常昊反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眼中露出一丝难以为人察觉的怨毒。
“怎么，你见到过明雪？”洛歌见状问道。
看到洛歌很急切地询问明雪的下落，常昊便知明雪现在并没有跟他们在一起，看来是被那个胖掌柜给救走了。不过常昊又转念一想，这不是正好是我的替罪羊吗？现在自己已经是废人一个，倒不如暂时追随洛歌，以后再别做打算，反正现在明雪不在，也没人知道那件事。
心下算计已定，常昊便故意装出一副很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唉，别提了，前不久，我看见过明雪，不过明雪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还装作根本不认识我的样子。她现在可阔气了，穿金戴银的，好像是被一个肥头大耳的富商收为了小妾，眼下已经去往外地，不知所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