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琼并不用等工人们收拾盘子,她只要烧好菜,她就可以离开了。姜大叔在回去的路上和她说,厨师长申请了5000元的额外奖励经费,只要这次领导满意地离开了,这笔经费就全部给洁琼。
洁琼很丢脸地张大小嘴,眼神放光地看着姜大叔:“啊,姜大叔,真的吗?”
“真的。”姜大叔笑道,他并不缺钱,但是这笔钱对洁琼来说可以改善生活一大截了。
“谢谢,谢谢姜大叔。”洁琼激动不已,她已经想可以给李大叔和村里人买些什么东西回去了。
“没关系的,你好好工作就好了。”姜大叔拍拍她的头,笑容满面。他相信洁琼是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一定不会让他丢脸的。
第三天,已经熟悉洁琼习惯的厨房早上就会开始备菜整理,洁琼因而也轻松了许多。姜永宁附近的镇上见个老朋友,预支给她的一千块钱,反正房费都已经付掉了,吃饭什么的食堂里面可以解决。早晨起来,她觉得去逛个街,和田喜约好了中午到厨房里面开始工作。
一千块钱对于洁琼来说是一个相当大的数目了,她总是担心被人抢,贴身放着,走个路都小心翼翼的。酒店的前台推荐了在酒店旁边的一条文化街,都是小商小贩们贩卖着杂七杂八的小玩意,价格便宜,商品众多。在这古老与现代融汇的城市里面,竹蜻蜓可以和吸尘器放一块卖。
居然还有人带着猴子打鼓敲锣着,卖艺的。
“嗨哟!”洁琼看的热闹,一个茶碗从旁边茶楼的二楼窗口坠落下来,就落在洁琼面前,碎了。碎片溅在洁琼的牛仔裤上,生疼生疼。
洁琼一下子怒了,冲着楼上大吼一声:“什么素质?”
姜永宁对于洁琼的教导很注重素质的培养,红灯停绿灯行,马路上吐痰的、往马路上随意扔东西就是素质低下。来往了数日,洁琼举一反三,车上看到老人就让座,被人夸过一次简直就是比得了奖还开心。
楼上探出来半张脸,棱角分明。但是洁琼只被他扫了一眼就觉得站在大太阳底下全身发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方只看了一眼,就消失了,显然没有把她放在眼中。
洁琼怔怔地站在原地,捏了捏拳,再回忆起来居然不记得那人的长相,只是因为那个眼神实在是过于凌厉。
“真是……”洁琼瘪了瘪嘴,有点委屈,明明是对方理亏,但是她却退缩了。她摇摇头,甩去对于自己的失望,也无可奈何,被那个眼神激发了天性中的软弱。
她垂头丧气地失去了逛街的兴趣,去了食堂,靠着努力干活去抵消这一份挫败感。
“邹小姐,这个要切成什么样的?”
“哦,”洁琼眼角一扫,便说:“梅花形状的。”
“那我这里呢?”二厨被洁琼骂怕了,洁琼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凶起来吓死人,昨天当着所有同僚的面,把他狠狠地批了一顿,说他雕的萝卜花不合格。他当时气极,雕了五年的萝卜花,居然说他不合格。洁琼随手就舞了一个刀花,然后开始削萝卜,那从头到尾,近2米多长的薄如蝉翼的萝卜片居然他愣是没有找出厚薄不一样的地方,手指放在下面都可以印的清晰可见。他就直接服气了,牛人啊,不服不行。
洁琼看了眼,勉勉强强地点点头:“还行吧,不指望你一天练出来了。”
二厨有点欲哭无泪,他雕了五年的萝卜花,只被说了一句还可以,但人家这个水平,就是给他三个字不合格,他也无话可说。
“邹小姐,你觉得这个摆盘呢?”好的料理就要色香味俱全,摆盘当然要能够映衬出这道菜的美味。自从二厨被骂以后,全厨房的人都不敢懈怠,连专门负责摆盘的师傅都小心翼翼的。
“没有问题。”洁琼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盘摆的无论从造型还是色泽都是一流的。
“呼——”摆盘师傅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个姑娘年纪小小,要求可高,不知道是姜老师哪里找出来的名门之后,看样子是极有前途的。
忙碌了一整个下午,等到所有的菜都上齐了,外面的天色也黑了。洁琼吃了一顿工作餐,乘着公交车回宾馆。
路过宾馆的后街,洁琼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了,商铺都已经关门了。这是和白天完全不一样的景色,透着一种寂寥。
她对着月色,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冬天大约快来了吧。
“咳,咳咳。”低沉的咳嗽声在安静的地方听得格外清晰,尽管已经明显地压抑,还是被洁琼听到了,就在街边茶摊的后面。茶摊的上面挂着一个大大的茶字,下面的桌椅之类都用厚帆布盖上,还用绳子捆好,系在桥边的石柱上。
洁琼往那边看去,并不见人影站着。
莫非是流浪汉躲在那里避风?洁琼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一个橙子和两块叉烧酥,本来是带回来想给姜大叔吃的。她想了想,算了,就便宜这个人了吧。她走到堆着的桌椅后面,才发现并不是她想象的这样。
一个男人捂着胸口,与其说是坐在地上,不如说是瘫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满手的血,身上的黑色西装看上去原来应该很高档,不过此时皱巴巴的,里面的白色衬衫在夜色的映照下还是隐约能看出血迹。
洁琼吃了一惊。
“喂,你……”洁琼蹲下身子,轻轻地唤了一声。这个男人应该还没有死,不然就不会这么流血了,这个……她应该怎么办?
男人睁开眼,让洁琼一愣,这个男人居然是今天在茶楼上看了她一眼的那个男人,这个眼神她认识,到了这个程度居然还是冰冷不羁。
“东安西街18号。”男人蠕动了一下嘴唇,爆出了这么个地址,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啊?”洁琼不明白他的意思,难道他是在说让她送他去这个地址?
“现金50万。”男人见她傻在那里,眉头一拧,又说了一句,便再也使不出说话的力气了。
洁琼终于了解了他的意思,撇了撇嘴巴,50万是多少,她不清楚,但是这个人再去送回去就要死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问:“你站得起来么?”也许她是有点小人得志,但是这个人也太气人了。
男人闭起了眼睛,算是回应她的话了。
真要洁琼把他扔在这里不管,她是做不到的,不然也不会想给流浪汉送吃的,但是她又不知道公交车怎么去东安西街18号。
“对了,打的。”洁琼一击掌,她和姜永宁就是在机场打的来酒店的。当时姜永宁手一招,车就停下来了。她还问过姜永宁什么意思,姜永宁说就是搭乘按照路途计算车程的车,价格比较公交车贵,但是比公交车舒服,快捷。
这个人看样子不叫出租车送回去,铁定死在这里了。洁琼摸摸口袋,有点心疼,对了,这个人出来肯定带钱的,就用这个人的钱付好了。
洁琼的心态从刚刚下山不知钱为何物到因为家境贫穷钻了牛角尖变成一个小财迷,这个不得不说一句,环境改变人。
洁琼扶起这个人,才发现这个人起码有180以上,身量颇高。她走到街口,挥了挥手,一辆计程车停下,她先把他推进去,然后自己再坐进去。
司机根本没有注意到血迹,对着后视镜暧昧地笑了笑,问:“小姐,去哪里?”
洁琼想了想刚刚男人说的地址,报道:“东安西街18号。”
“呵,”司机笑了起来,顺口搭讪:“去玩啊?”
洁琼并不清楚东安西街18号是什么地方,胡乱地应了:“嗯。”
“你朋友……”司机看了看,男人低垂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已经这样了,还去赶第二场?”他以为男人喝多了,一直靠在后座上面。
“嗯。”洁琼摸了摸男人的口袋,果然有皮夹,上面是黑灰的格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看上去挺好看的。双折的皮夹,一眼就可以看出有多少钱,厚厚一叠,好多张红色的毛爷爷,洁琼放了心。钱包的卡夹处露出了半张照片,是身份证。洁琼瞅瞅这个男人,救了他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分吧。她理直气壮地抽出人家的身份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字:冯弈睚。下面有他的生日。
嗯,只比她大五岁,才二十二岁,怎么看上去这么老成,难道就是姜大叔说的,长的着急了点?
洁琼摸摸脑袋,把身份证放好,又帮他把钱包塞回口袋,叔叔说了,要抵达目的地再付钱的。不过,这个字到底怎么读来着……?
冯——弈——啥?
东安西街并不远,司机开了半个小时,在一家金碧辉煌的夜总会前面停了下来。司机说:“小姐,到了。”
“啊?”洁琼傻了眼了,这个东安西街18号居然是一家极其富丽的夜总会,上面五彩的霓虹灯拼成三个大字:长安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