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救火!快救我母妃!…...”偌大的寝殿中,焦急,惊惧的呓语声划破暗夜。一张雕工精致,融合了汉唐和南蛮特色的檀木床上,一个身着黑色丝质单衣的男人不安地躁动着。借着窗外投进的月光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人脸上痛苦的表情。梦里,一个十岁左右的霸气少年,拼命地向忙乱着的侍卫、宫人命令着。他们的眼前是漫天的大火。可惜侍卫,宫人们一个接一个浇到火上的水并没有使大火熄灭,反而令它犹如惊龙游窜,瞬间使整个楼堂火光一片。众人皆惊,惊叫着开始四处外逃。可是火势之快,乞等众人反应?更何况这楼的每一根住,每一条梁,楼上楼下,前前后后早已全都被秘密地刷过了桐油。就是要让这富丽堂皇的“松明楼”成为他们有来无回的葬身之地!“母妃!母妃!”这声音更加焦急。可惜外逃的人流中并没有母妃的身影。“孩子,快走!”一个浑厚急促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是一名看上去有些超然脱俗的英俊男子。他一只手抱着一个小女孩,另一只上来拉他。他本想挣脱,去找他的母妃,但听那人说:“说不定你要找的人已经出去了,正在外面等你。”他心下觉得有理,便随他的拉扯往外走。行至出口,却见四下大门已毕,任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如何敲打,就是纹丝不动。梦中的景象模糊了……忽然一转,大门开了,他随着人流往外涌,可是跑出去的人并不是可以庆幸逃生,而是要面对刀兵的杀戮。嘶喊,悲鸣,血光,还有其它五诏王公及其侍卫随从与罗苴子兵刃相拼的声音混成一片。少年一时傻了,恍惚中,他好像听到有人唤他“三王子”,唤他“崇儿”,他完全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眼前尽是如流星般飞来的箭矢,将突围之人一一射杀。突然,“啊---”一声惊叫划破暗夜的寂静。床上的男子惊坐起来,目光森冷地急剧喘息,几滴冷汗顺着线条俊冷的面夹滚下。他左手抚上胸前,那里还有些微微刺痛,隔着衣服也能摸出,心脏的位置上有一个被箭矢刺过的疤痕。十五年了,他每每做梦都会在此时醒来。因为自那日开始,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想不起其它的事情。甚至连救他的人也想不起来。胸前的这个伤口是致命的,若无人相救,不可能在几个时辰内,侍卫找到他时,伤已痊愈,自己还能活过来。后来毕摩施法问过祖灵,说:“缘分早已注定,只是现在时机还未到。时机一到,一切自会真相大白。”哼,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些整日就知道装神弄鬼的巫人,遇到解释不了的事情,不是问天问地就是问祖灵,然后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不过一直以来,他都非常好奇,到底是谁?用了什么方法救了他?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汉医说,他头部没有受伤,可能是自己不愿意想起来。那么到底还发生了什么?让自己甘愿忘记?
只记得,那日后的第三日他醒来被告知,自己的母妃、蒙巂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的诏王及其侍卫亲眷全部因松明楼里祭祀六诏共同祖先的烛台倒地,意外失火而死。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其它的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出乎众人意料,他听闻母妃死讯并没有哭闹,而是异常冷静。父王及大臣皆夸他不愧是乌蛮男儿,哀牢之虎,必成大器。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自己失忆了,但是他始终明白一个道理,为了成为六诏霸主有什么是蒙舍王不敢做的,又有谁是他不能牺牲的?母妃也在此列。想到此,拳头又下意识地紧握,他好恨,可是他不知道该恨谁,是自己的父王?还是其他诏王?或是都恨。
果然,不久之后,自己的父王,蒙舍的诏主---皮逻阁就威逼利诱,轻而易举地吞并了那群龙无首的四诏。越析诏于赠虽“因故“未能参加松明楼祭祖大典而逃过一劫,但是失去了与其他四诏的联合力量,又是未成年的少主,加之其德高望重的国师也死于这场大火,根本不被父王看在眼里。不过,为了稳定大局,不给四诏反扑的机会,皮逻阁也没有兴兵攻打越析,只是静静等待时机。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十几年过去了,蒙舍虽日渐强大,也没有真正地降服四诏,仇恨累积仇恨,局部冲突不断。而当年不被父王看在眼里的越析诏,如今已兵强马壮,羽翼渐丰,成了其他四诏残余或要争取或要靠拢的对象,俨然要成为南诏最大的威胁。是威胁就要剪除。作为蒙舍王室男儿,除了要承袭父辈们的恩怨,还要肩负完成六诏安定统一,定鼎天下的使命。即使这意味着又要掀起多少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