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警卫连炊事班寝室。
黑灯瞎火，杨卫和春林这对难兄难弟，躺在上铺被窝里，还在为分配到炊事班当饲养员耿耿于怀，满嘴怨气和牢骚满腹。
喂，春林，我在部队肯定没戏了。妈的，真没想到，竟当了猪倌。我打算服满兵役马上回家。。原本争取在部队好好干，回到地方进机关或者进全民单位。可眼下，全砸了。杨卫郁闷地说。
春林瞅着杨卫这股熊样，调侃地说：嘿，哥们，依我看，咱们吃肉是内行，养猪是外行。没关系，书中自有黄金屋，不妨找本养猪书看着养，把猪喂得膘肥体壮，说不定一鸣惊人，哈哈，说不定荣立三等功。甭说入党，说不定破格提拔，弄他个农场场长干干。春林调侃说道。
春林得了，你呀别宽我的心。你当然比我好，毕竟屁股上带尾巴的，没听连长说，暂时在炊事班，说不定好事在后面等着，咸鱼翻身当师长警卫员，不出三年当驸马，争取当个连长。杨卫挖苦春林说道。
我说杨卫，你呀别给我灌迷魂汤，我可是苦出生呀。春林继续说道：
不过，杨卫，说句实在话。你的被子整得也太差了，全排最差，简直像逃荒要饭的。要想整得好，务必每天到位，明天起我教你。还有你瞧瞧，那些坛坛罐罐营养品，也太多了，柜子里都塞满了，你呀太夸张了。春林严肃地说道。
杨卫难为情似的点点头，说：唉，可怜天下父母亲，这些都是母亲寄的，怕我在部队伙食差，营养跟不上。
忽然，春林脚后跟的床上何仁在低声哭泣。春林起身，贴近耳边，关切地问：喂，怎么啦？你没吃晚饭，饿了吧?边上杨卫急忙递过饼干，何仁死活不要，声音惊动了睡着的班长建秋。
这时，下铺的炊事班长建秋大声吆喝道：喂，还在折腾咋？明天日子不过了，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喂猪啦。
春林和杨卫吓了一跳，做了一个鬼脸，钻进了被窝，睡觉了。
警卫连队部，连长寝室。
杭生一溜小跑，几个月的新兵连集训，铸造了他的军人气质，那股精气神，活脱脱标准军人模样。
白天时，分班会上连长的伏笔到底何意？对了，肯定是好事，不然连长不会朝他微笑，这笑容不就是在暗示吗？一想这些，杭生也情不自禁笑了。他参军就想炼一身本事，把父辈军魂延续，唯一渴望能进一排三班尖刀班。
杭生在连长房门口整了整衣帽，说道：报告！
进来！连长在屋里应答。
首长家属院大门口，三排寝室。
路边上的高音喇叭还没放熄灯号声，九班寝室里热热闹闹。这是当兵睡觉前的普遍场景。不知谁在大声嚷嚷：班副，明早首长家有点事，我就不出操了。
有人应声道：那当然！
班副，我也有急事，我也不训练了。老兵油子们一个个穷咋唬。九班副一听头大了，炸开锅似的，顿时咧开大嗓门吼道：嚷嚷什么，尽是些婆婆妈妈破事，像当兵干的吗？我看倒像去赶集。明早留一个值日，其余统统出操。
旮旯里有人嘀咕道：班副，我不能出操，明一大早，我要陪首长军里开会去，你看咋办呢？
班副无奈的样子，摇着头说：去吧去吧，我得罪不起。
这时，有位老兵一边洗脚一边调侃地说：喂，郭宏，马副师长家的老三是家属院最漂亮的一位，好好培养，早点搞定。
郭宏在一旁谦虚地说：人家还在读高中呢？能不能教我几招？
老兵继续吹嘘道：好，新兵蛋子，就要从小抓起，看准目标，重点培养。咋样，收益非浅吧，那就给我倒洗脚水。
就那么简单，这咋绝招，分明你耍懒，好吧好吧。郭宏老老实实去端老兵的洗脚盆。
九班副见状，大声训斥道：喂，郭宏，不许倒。让他自己倒，什么玩意儿，多当了二年兵，想欺负新兵，拿新兵开刷，没门。
老兵自讨没趣地，摇头晃脑地倒洗脚水去了。郭宏提心掉胆爬上铺睡觉了，九班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下。
警卫连队部，连长寝室。
杭生毕恭毕敬站在孙连长面前，拉长着脸，眉毛紧锁，一股严肃样子，正在激力辩解，说道：连长你瞧瞧我这模样，像干卫生员人吗？虎背熊腰，还有这肌肉，像干卫生员的人吗？
连长朝他身上，仔细打量，笑嘻嘻地说：哟，你那么一说，还真得不像。我想象中，你穿白大褂，手拿针筒在病人面前那么一晃，哈哈，不要说打针，人家病人以为你刺刀来了，谁受得了，哈哈哈。
杭生诚恳地继续央求说道：连长，我们家兄弟几个，都是当兵扛枪的。我大哥侦察连连长；我二哥炮兵作战参谋。乖乖，轮到我，去干卫生员，开什么国际玩笑，不知谁出的馊主意，不会是你连长吧。
孙连长打量着眼前这个新兵，也印证了指导员话，说：实话告诉你，这个主意是首长定的，说不定跟你家有关。
杭生顿时恍然大悟，说：噢，我知道了，可能是我妈瞎操心。连长，请放心，这事我自己能解决。只要你连长同意，让我到一排尖刀班去吧。
好！好样的！有种！连长有力答应。
清晨，当一缕太阳的曙光悄悄爬起。
警卫连炊事班的寝室被闹钟吵醒。这是野战部队唯一不用号声的兵种，全班上下急促起床。
新兵何仁或许还对分到炊事班心存芥蒂，思想上还有包袱，起床动作稍犹豫。春林在一旁摧促他，说：喂，何仁，身体不舒服就请假，如果还行，赶快起来。
杨卫在一边调侃地说：老兄，你烧饭总比我猪倌强，还想不通，那就继续哭吧，嘿嘿。
春林急忙打断杨卫话茬，说：杨卫，少说两句没人说你哑巴，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
站在寝室门口的班长建秋，冲着屋里几位城市兵训斥道：喂，里面还磨磨蹭蹭咋，集合了。
话音未落，春林、杨卫、何仁急忙出门排队。班长带着浓浓的方言布置工作，说：春林运煤烧火，何仁烧稀饭；杨卫喂猪，别忘了猪饲料要烧过，不然猪吃了要得病，解散！
伙房里顿时热气腾腾，蒸馒头的、揉面粉的、淘米做饭的。春林的脸被炉膛映得红通通，把滚烫的猪饲料倒入桶里，杨卫心里没谱，抖兮兮走到桶旁，弯腰耸肩使劲挑，丝毫不动，使出吃奶劲，差点连桶带人摔跤。
被炊事班所有人一阵嘲笑，杨卫羞辱没面子，春林见状，走到班长前毛遂自荐说道：班长，我来帮杨卫挑吧，他挑不动。
班长轻蔑似的手指着桶，笑着说：你别撑能，小心散着腰。
春林骄傲回答：班长，这点份量小意思，我的肩膀学校练过，没问题。
班长指着杨卫说：杨卫，好好跟着，学着。
哦！是！杨卫老老实实应答。
春林挑起一担猪饲料，轻松地一路小跑走着，杨卫在后面低着头，挑着小桶，两肩扛着脑袋，晃晃悠悠，别别扭扭，跟随着......后面战士们一阵嘻笑。
这时，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传来嘹亮起床号声，惊醒整个营房。
霎时，师直各连龙腾虎跃，争先恐后起床出操。大家私底下暗暗叫劲，谁率先带队跑出营房大门口，有种集体自豪感。更何况警卫连就在大门口驻扎，必须第一冲出，如果那一天不是率先，肯定被人耻笑。全连上下清醒认识这一点，甭动员，以惊人的速度集合完毕。还是孙连长亲自带队，口号声喊得震天响，杭生已当排头兵了，一股虎虎生威。
后勤部师医院也不示落，紧随其后。
队伍中几张熟悉的女兵面孔，战红和任颖英姿飒爽也在队伍中，格外显眼。
各连纷纷跑出营门囗，像条巨龙，势不可挡，一、二、三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营房道上，师直各连的饲养员不约而同挑着猪饲料，渐渐形成猪倌队伍。
春林也在其中，脸通红，害臊似的，时不时转身回头，望着身后大汗淋漓，不断呻吟的杨卫，鬼喊鬼叫似的，大喊：春林，春林慢一点，等等我。春林停止脚步，转身瞅着杨卫一脸窝囊样。笑了！
这时，出操归来的师直各连，像一道别样的风景线。一队队人马如同凯旋而归，个个红光满面，精神饱满；路旁猪倌队伍各挑一担猪饲料，一个大桶装另一个小桶；春林步履轻盈，杨卫笨拙，像拖油瓶似的。
不知，队伍中谁在吆喝道：「猪倌，加油！」，春林挺起胸膛，自豪地打着招呼，脸微微泛红，似乎打了一针兴奋剂，疾步如飞；而后面的杨卫羞涩满面，闷着头，难为情吃力地挑着，不停地交换肩膀。
此刻，孙连长也带领的警卫连也雄赳赳气昂昂路过。看见春林和杨卫这幅模样，顿起敬意，下达口令：全连注意，敬礼！
全连战士齐刷刷聚焦春林和杨卫走过，如同检阅部队一般，春林羞涩地热泪盈眶，感觉浑身有劲，自豪感倍增，杨卫在战友的感召下，挺胸昂头，不甘示弱，赶上了春林。
队伍中杭生纠结的眼神注视着屈背躬腰的春林和杨卫，复杂的情感挂在脸上。
这时，师医院的出操队伍也回来了，任颖被警卫连这一幕深深触动，情不自禁地举起军礼，眼里含着泪花，凝视着春林。身旁战红眼睛瞥了任颖，狡猾地笑了。任颖显得不好意思，手顺势打了一下战红。
警卫连炊事班伙房，热气腾腾，何仁不停地往炉膛送煤，干劲十足。
在一旁干活的炊事班长见此情景后，点头夸奖，走到何仁跟前，关切地说道：快开饭了，稀饭该好了。快点盛在桶里吧！当心烫手。
说着随手打开锅盖，顿时班长一阵惊讶：噢哟，怎么没放米呀。
一旁何仁低着头，红着脸喃喃自语：班长，不好意思，一时手忙脚乱，竟忘了，那咋办呢？只见班长不慌不忙，一边安慰：下次注意，快去扛袋面粉，马上做面疙瘩。
班长揉搓着生面，如同魔术师一般，手里弹出一粒粒面疙瘩，落入滚烫的锅里。一旁何仁傻眼了，也忙着学班长的动作。
一会儿功夫，热乎乎的雪菜面疙瘩做好了，弥补了稀饭。班长满头大汗，何仁显得愧疚。这时，传来开饭的号声。
营房边，猪圈。
二十多头猪早已饥肠辘辘在等待，不停地叫嚷，没等春林和杨卫停稳，一群猪冲出猪栏，拱向饲料桶旁纷纷抢食，春林和杨卫没经验未做提防，谁知二十多头猪一齐拱出，给两位新猪倌来了个不太友好的见面会，春林和杨卫狼狈不堪地滑倒，杨卫竟然被猪粪溅得一脸。正当两人丑态百出，一筹莫展之时。不远处传来金铃般的笑声，嘻嘻嘻嘻，接着伴随一片哈哈大笑。
原来一墙之隔外侯山沃村生产队社员正在梨树下锄地，带头的是翠翠。刚才春林和杨卫的狼狈样看得一清二楚，逗得捧腹大笑，她二话没说，越过围墙缺口，挽起袖口，不怕脏臭，走进猪圈，把猪饲料倒入猪盆里，顿时猪乖乖围着盆进食。
「怎么是你们来喂猪了，嘻嘻，你们两位白面书生，怎么看都不像干这个活的人。翠翠边干边说着，脸颊红通通，动作麻利熟练，圈栏边无从下手的春林和杨卫怪难为情的，连声谢道。
还是春林小心翼翼走进猪圈，帮着翠翠，杨卫站在一旁缩手缩脚，一个劲傻笑。「喂，杨卫，你是猪倌还是我是猪倌，别看热闹，好好向翠翠学学。」春林叫嚷着。「我说翠翠，你怎么也会养猪？」春林接着说道。
「当然会，俺家也养了二头本地猪，都是俺喂养的。
「那感情好，从明天起，我付你工钱，你帮我养猪，要多少钱，你开个价，怎么样？」
杨卫咧着嘴，笑眯眯似的，滔滔不绝地侃着，好像喝糖水模样，兴高采烈。春林在一旁训斥道：我说杨卫，别扯了，做起卖买来了，你以为做生意，人家翠翠在帮咱两个笨蛋。
翠翠在一旁含羞地说道：俺咋能要你们的钱呢，俺天天来帮你们喂，一定把猪养得肥肥胖胖。」
翠翠说着干脆脱掉棉衣，拿起扫帚清除猪粪，清水冲猪圈。
霎时，刚才还是粪便横溢，臭气熏天的猪圈，立即干净许多。
翠翠干得满头大汗，春林实在过意不去，掏出手捐递给她，说道：「喂，翠翠擦擦汗吧。」
「不用了，俺没那么骄气。翠翠笑着说。
「那喝点水吧！」春林边说着边递给翠翠水壶，翠翠羞涩地接过。
「休息一下吧！翠翠，今天幸亏你，不然的话，我们两位爷们要折腾啦！真不好意思，谢谢！」春林谦卑地说道。
「甭客气，没事的，要说谢吧，俺要谢你！」翠翠客气地说道。
「翠翠，别这样说。今天没有你，咱俩肯定叫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不知怎办呢？
「以后你有啥事需要咱俩帮忙的，尽管开口。」杨卫也在一旁帮腔。
霎时，杨卫心跳加速，如同狂奔的列车，驶出黑暗隧道，眼睛一亮，突然发现站在眼前这位农村姑娘，有种异样的感觉。红色的毛衣突显丰满的胸部，随着呼吸的节奏不断起伏着，散发着青春的活力，让人浮想连翩。
杨卫眼神乱了，直勾勾地盯着翠翠，进入了遐想。「啪」得一声，春林故意将一勺冷水泼洒在正发呆的杨卫脸上，杨卫哭笑不得，狼狈不堪，一脸尴尬。
哈哈哈，翠翠和春林一阵狂笑。
「喂，春林，你还算哥们吗？」杨卫发怒了，瞪眼咬牙直骂春林。
哈哈哈，春林捧腹大笑，说道：「杨卫，我是当心你看在眼里拔不出来。」
两位战士的打闹，翠翠发愣摸不着头脑，嘀咕着这两个兵在开咋玩笑。
忽然，墙外传来一阵急促叫喊声「翠翠，翠翠你爹喊你了。」
春林赶紧催促翠翠快回去，说：「翠翠，快走！」
杨卫急忙喊住，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香烟，塞给翠翠。「翠翠，以表心意，这烟给你爹抽抽。」翠翠死活不要，羞涩似的跑了，边跑边说：「下午我会来打扫猪圈的」。
警卫连的露天「餐厅」。
何仁把一桶桶面疙瘩抬了出来，掀开桶盖，一股香喷喷味道迎面而来，挺诱人的味蕾。
在野战部队只有病号才能吃面条。久违的雪菜面疙瘩，地道的江南主食，来自江南一带的新兵垂涎三尺，兴奋不已。
杭生对着何仁开起玩笑说：何仁，你到了炊事班，就给我们改善伙食，好好谢谢你。
一位浙江兵边吃边夸：味道真不错，有我外婆烧的味道。
何仁侧身挨近杭生身旁悄悄说：喂，不瞒你说，今天早餐是歪打正着，我煮稀饭竟忘了放米，还是咱班长解得围，要不然喝西北风去了。
杭生迷惑不解，正要追问，探个究竟。
郭宏神经兮兮，小心翼翼插话说：何仁，春林去哪里？
何仁感激地说道：春林他挺仗义的，杨卫猪饲料挑不动，他两肋插刀，自告奋勇帮喂猪去了。
霎时，郭宏脸色红一块白一块，尴尬地自讨没趣端着饭碗走开了。
一旁的孙连长叫住何仁，说：何仁，去喊一声你们班长过来。
是！何仁转身离开。
一会儿功夫，炊事班长建秋系着白围兜，跑步过来：报告连长！有何指示。
连长笑嘻嘻地说道：今天的面疙瘩烧得不错。
炊事班长愣怔住，不知连长葫芦里卖啥药，笑着说：连长，你夸烧得好，那就给炊事班嘉奖吧，嘻嘻。
说到这里，连长话峰一转，说：一夸就喘，嘉奖是讨出来吗？我话没说完，面疙瘩是好吃，但不耐饥，训练一半肚子就叫。
炊事班长笑乐乐地说道：连长，明白。
建秋停顿一下，眼珠子一转，接着说道：按指导员吩咐，最近南方来的新兵普遍想家较多嘛，俺就整点南方的东西，安抚安抚，炊事班就这点本事。」
连长补充说：那挺好，动脑子了，别小瞧炊事班，能顶半个指导员，但伙食标准别超标。
班长红着脸，惭愧回答：连长不瞒你说，有几个兵，饭量真够大的，菜包子能干十几个，你瞧三班那个小个子河南兵，一囗气啃十五个菜包子，他说在家从没吃饱过，知道部队不会挨饿，父母找关系找到人武部远房表舅，改大了年龄参军。像他四角三分肯定不够。
「我说建秋啊，一定要让战士吃饱，饿着了怎么训练，怎么保家卫国。马上要开春了，动员各班多种蔬菜、番薯、土豆，补剂补剂。噢，对了！猪一定要养好，这可是咱连的宝贝。下午训练后陪我去猪圈看看。
是！炊事班长立正。
连长急忙补充道：别通风报信那两个，我要暗访！
炊事班长笑咪咪回答：明白！
猪圈里。
十几头猪在春林和杨卫「调教」下老老实实，还依依不舍围着他们俩转，有的还吃饱喝足悠闲地晒着太阳，嘟嘟的叫声，似乎在夸奖新上任的猪倌。猪栏打扫得干干净净，忙碌一大早的春林和杨卫挑着空桶，返回在连里的路上。
「杨卫，你养三年猪，回去好开农场当地主了。」春林调侃说道。
「打死我也不干，那多没名气，别人问你当什么兵种，我咋说，说当猪司令，那多掉价。谈恋爱那女的肯定一听就吓跑了。说白了，咱当兵就混个出路，不当兵就下放农村，在部队混三年退伍，进全民单位肯定没问题。倒霉的是猪倌一个」。杨卫搭了个脑袋说着，一股垂头丧气样子。
「喂，杨卫，连里把咱俩安排在猪圈里肯定有用意，要知道牛棚猪圈竟出伟人，养猪叫什么来的，司令！最大！再说又不用出操，蛮自由，只要把几头猪养好，说不一定还能立功。」春林显然在戏谑杨卫。
「你呀，站在不腰痛，你是带尾巴，暂时的，而我是铁板钉钉的饲养员，穷开心，拿我开涮。杨卫明显对猪倌心存芥蒂，无奈地指责春林。
「喂、喂，杨卫，如果你真不想养猪。我倒有二个锦囊妙计」。春林狡黠笑着，眼珠一转，吊起杨卫的胃口。
「喂喂，又卖官子，咋妙计快说嘛。」杨卫摧着说道。
锦囊一，换人。由我，春林自告奋勇向连里提出养猪申请，怎么样，够哥们。
「那不行，不行！我杨卫，不能害你，你整个大帅哥，怎么看不像养猪，除非猪来养你；你那个跳舞的亲爱的知道，一口血吐出，拜拜，吹灯。兄弟我成了千古罪人，不成不成！还是听听第二个馊主意吧！
锦囊二，忽然，春林压低嗓门，侧身在杨卫的耳边，喃喃自语，说：送礼，送连长指导员贵礼。我就不信，咱们搞不定这两个农村来的干部。
杨卫眯缝着眼，色色地说：这招够绝的，我看差不离吧！那送什么东西为好呢？谁送？
连长喜欢抽烟，那就送香烟，我看送两条大前门；至于指导员嘛，苏北来的，能喝酒，那就送好酒。洋河一般化，而且是他们家乡产的。要送就送七元一瓶的茅台酒，要有点响声，不然成哑炮了，还被人瞧不起。
春林絮絮叨叨侃着，生怕杨卫听不懂，还不停比划。这小子的社会经验要比杨卫老道点。杨卫不停地点头，像个小学生侧耳恭听。
杨卫掐手指算了算，吃惊地说：那要不少钱？咱们每月的津贴费才六元，两人加起来远远不够，向家里开口有点那个，不好意思吧！杨卫愁眉苦脸了。
你小子只知道怨声叹气，不会动脑子。现在社会上年轻人流行穿三合一军装，咱们跟他们换东西。前几天，有几个同学来信要军装。
对！对！我也收到了。那个鼻涕阿二还出二十元要我的武装带。杨卫豁然开朗起来。但冷静思考后，嘀咕道：喂，春林，万一竹篓打水一场空，连长指导员不收，还抓个典型，说我们不正之风，搞歪门邪道，一网打尽。到时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出洋相，这种事咱们干不得。杨卫后怕了。
春林倒吸一口气，说：这个我也刚想说，绝对不能干，本来想跳出炊事班，这么一折腾，说不定早日打道回府。咱们再想想其它办法。老话道：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比困难多。
春林，你点子多，再琢磨琢磨。杨卫着急地说。
春林思索半晌，落地有声地说道：喂，杨卫，有了。我认为：咱们把猪圈当作秘密战场，偷偷在这里练本领，连里练什么，咱们猪圈里就练什么；我就不信跳不出猪圈。
杨卫微微点头，泛红着脸说：
「春林，这个主意好是好，我怕我不行。你在学校搞过体育，打过球，有底子。而我，我什么都不是。
杨卫吞吞吐吐说着，语气中明显缺乏自信心。
喂，我说兄弟，瞧瞧你，堂堂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标人材，脑子灵，反应快，肯定没问题。明天起咱们从练臂力开始，我把厨房仓库里那只废轮胎橡胶皮剪来装在猪圈横梁上，每天二百次，我在学校练扣球就这么炼的，效果特好。
春林痛快地说着，激励着杨卫。
从此，在猪圈里，春林和杨卫偷偷练着，土法上马的器材也渐渐多起来，有石窟窿制作的杠铃，练习举重和腰力；木头枪练瞄靶，在猪身上绑上靶子，猪受到惊吓不停地狂奔，当作正宗移动靶；杨卫气喘息息想偷懒，春林在边上使劲加油鼓励，练到精疲力疾，双双躺倒在猪圈的地上，大口喘气。
十几头黑黑白白的猪，围绕着他们俩不停地叫嚷，似乎在旁督战。
围墙外，翠翠时不时在墙脚边偷看，露出会心的笑脸。
有时春林和杨卫练着，翠翠帮助打扫猪圈，春林见景急忙劝阻，双方争抢扫帚，你来我往，翠翠突然松手，春林一屁股跌坐地上，留下一串串芳华的笑声。
春林、杨卫大汗淋漓练习举重，翠翠客气地递毛巾。杨卫得寸进尺，硬着头，伸长脖子，还嘟着嘴，想让翠翠擦头上的汗水。
春林路见不平，大声喝斥：杨卫，你这个骚蛋，想吃嫩豆腐，小心揍扁你。
杨卫显然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嬉皮笑脸说道：你吼啥，翠翠愿意，翠翠是不是，这叫军民一家亲。
翠翠挺大方地擦去杨卫额头上汗珠，春林忍无可忍将手上毛巾向杨卫头上砸去。猪圈里被嘻嘻哈哈的笑声淹没。
师部操场上。
警卫连在陈副连长的带领下正在擒敌训练。
一位新兵，面对敌军犹豫了，动作迟缓，生怕误伤了战友，假模假样「擒敌」。
连副见状，狠狠训斥道：不行，重来一遍，花拳绣腿。要知道你弄死不了他，他就要整死你，到一旁练习去。
新兵一脸羞涩样，在老兵的辅导下，在一旁吃小灶。
下一个，郭宏，连副大声喊道。
到！郭宏迅速回答。如同老鹰捉小鸡，对准敌军扑去。
只见他标准的奔跑起跳，右腿脚背有力侧铲，双手后背锁喉，「敌军」在啊哟惨叫声中倒下。
对！漂亮，不错！大家就照郭宏那样做。连副当众表扬郭宏。郭宏耸耸肩，挺得意，闷笑着。
下一个......
警卫连伙房。
灶台下，杨卫正在生火，炉子通红，双手娴熟地用铁钩在炉子不停转动，炉膛内空气流通使火势更旺；旁边春林不停地添煤，这对哥们配合默契。
忽然，春林念到什么似的，凑近杨卫耳朵边，悄悄嘀咕道：
喂，杨卫，我发现连队昨天开始擒敌训练，这里面有些要领，要对照教材琢磨琢磨，你有空到队部文书那里去借套教材，如不肯，就凭你三寸不烂之舌，就向文书借一晚，到时候我发动炊事班全体人员抄写教材。
小意思，包在我身上。他不借，我弄两只熟鸡蛋换一晚教材，肯定搞定。杨卫沾沾自喜地说。
霎时，春林一股认真劲地说道：
杨卫，你小子活腻了，鸡蛋是给病号吃的，绝不能拿炊事班的鸡蛋，
你小子怎么那么背，这点小事保证搞定的。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去偷连里仓库的鸡蛋。
我说兄弟，你小子把我当成偷鸡摸狗的小人，算我白交你这个哥们。实话告诉你，我用全国粮票跟驻地老乡换鸡蛋。杨卫述说着。
这不投机倒把，要抓的。春林迷惑不解提问。
你呀你，咋就介不懂。我又不是敲锣打鼓去换，让翠翠代劳就可以。星期天我带你去见见世面。杨卫滔滔不绝地说着，好像挺有经验。
我看你，开口一个翠翠闭口一个翠翠的。是不是骚劲儿上来，喜欢上她了。兄弟，小心，要擦枪走火。春林在一旁劝说。
春林，你怎么像我姑奶奶，那么唠叨。咱们跟翠翠关系处理好，这叫军民鱼水情。杨卫辩解道。
行啊！但咱们的计划要绝对保密！待会儿我到训练场上偷学几招，回来当教员。
忽然，春林左右顾盼，发现什么似的，说：班长呢？班长到哪里去呢？
唉，没看到。春林你呀，别瞎操心，咱们毕竟新兵蛋子杨卫说。
春林会意地叹了口气，说：新兵蛋子。
说谁呢？
何仁边说边推门进来，挨近春林身旁，小声说道；喂，春林，好事做到底，刚才班长叫我给训练场上送开水，还是请你帮帮我吧。
春林眉毛一跳，乐滋滋地说；没问题，举手之劳。
一旁的杨卫打横炮说道：喂，我说何仁，春林帮你干活，起码要表示表示，不能白干。
这个我懂。我已写信给家里，让他们寄两块电子表。
春林抢话说道：何仁，别听杨卫的，这小子坏就坏在嘴上。就这么点活儿还分你的我的，那一天咱们各自退伍回家，想干也搭不上了。何仁，你刚才说什么？电子表是咋回事。
何仁神秘兮兮，凑近春林耳边，小声说道：我有一个亲戚在温州，靠海边，以前打上来的鱼虾一定要卖给供销社，现在偷偷摸摸可以拉到公海上和台湾的渔民对换货物，对面是电子表、四喇叭的录音机等电子产品，这边是各种各样捕的鱼
春林困惑不解地问道：这不是走私吗！
没事！听我亲戚说，现在上面开放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时候电子表寄来我送你一块。
那不行，我替你干了点活，送那么贵的东西，这叫无功受禄。我可担当不起，不行，不行。春林说。
喂，春林，别客气，到时寄来再说。
何仁边说边从兜里掏出大前门烟递给春林。
喂，喂，还有我啦。杨卫大嗓门叫嚷着，生怕漏了自己，何仁笑着把烟扔了过去。
这还差不多。杨卫说道。
师部操场上。
下一个，杭生！连副狠劲有力的叫喊声，如同发令枪声一般。
到！杭生应声答道。
他挺投入，爬在地上葡伏前进，双眼死盯前方，突然起身一跃，对着扮作敌军的哨兵，一个干脆的侧铲，紧急箭步锁喉，敌军悄然倒下。
由于杭生用力过猛，导致扮作敌军疼痛无比，一脸苦样。在场一阵哄笑，杭生一脸内疚，急忙上前安慰。
笑什么？谁在笑？就该像杭生这么练。一旁督战的陈副连长夸奖杭生。
杭生挺自豪的笑容。
这时，操场小道上，春林拉着木板车，车上装着开水筒。在操场边上停住了，双眼死死盯着操场上战友每个动作，生怕遗漏动作要领。双手不停在比划着，摹仿着。
不知谁喊了一声：开水来了！炊事班送开水来了！
连副立即下达了「休息」的口令。战士们纷纷围到了开水筒旁，拿起茶杯喝水。
一位新兵关切问道：春林，咋就是你送，辛苦了！
说什么话，肯定你们辛苦。春林答到。
一旁的郭宏阴阳怪气地问道：春林，炊事班爽吧，什么时候咱们换换，让我也舒服舒服。春林朝郭宏瞅了瞅，无语。心里暗暗发誓，老子定会咸鱼翻身。
杭生走近他们中间，打断郭宏的话：喂，郭宏，吃饱撑的，那就去多跑几趟，别在这里那壶不开提那壶。
杭生，我又没说错。边说边低头喝水。忽然，从茶杯里发现新大陆似的嚷嚷：
喂，春林，水里咋就有鸡蛋味，瞧，大家来看看，还有蛋清。
，急忙跑到筒旁，打开盖子。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白糊糊的蛋清。唯恐天下人没听到的穷叫：好啊，炊事班有鸡蛋吃，咱们喝白开水。
部分战士纷纷围了上去，齐唰唰惊讶的目光；哟，是蛋清，是鸡蛋。
春林惊讶地迅速走到筒边，看到开水上面漂浮白色蛋清，思虑一下。心想肯定是烧开水时杨卫干得好事，煮鸡蛋了。如果传到连里干部耳里，炊事班又要整顿了，杨卫肯定倒霉。
此刻，他打横炮似地狡黠说道：可能烧病号饭炒蛋时锅没刷干净吧！
郭宏用怀疑的眼光瞟了春林一眼。
春林瞪着大眼，咬紧牙关说：喂，老同学，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没意思。郭宏狡黠地笑着。
陈副连长瞧着这两个兵，听着他们的对话，不解地打量着，思忖着。他也感到让春林分在炊事班有点委屈，同情起这个城市兵。不过他知道连长意图，锻炼锻炼也无妨，别一蹶不振。于是，他主动搭讪上去，说：春林，怎么样？擒敌动作想学吧，想学的话，我来教你。边说边走了上去。
谢谢连副，我想赐教一下，这个右脚侧铲动作我认为要因人施教。春林大胆提问，似乎想挑战权威教材。
连副迷惑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新兵，说：怎么讲，听听你的见识。
连副，我感到这个动作很可怕。如果敌人是个小个子，根本不需要这个多余的动作，直接上去锁喉，效果会更好；如果敌人个子很高，警惕性又强，机械地走流程用这个动作会害死我们自己人，还不如上去一刀，解决踏实，你说是吗？春林认真解释着。
连副吃惊地看着春林，明白他在琢磨教材，而且活学活用，没想到这小子在伙房里竟然钻研军事教材。
霎时，用欣赏的眼光说道：哟，你说得有道理，前几天我看军报内部材料，我边防侦察兵想抓舌头，反而被舌头一刀捅死，后来了解敌军这小子从小练过拳头，腿部很有力量。如果我侦察兵直接扑上去，起码不会死。春林，要不你把刚才说的要领给大家示范一下，我来扮敌军，怎么样？
春林傻愣着，犹豫了。毕竟连副自告奋勇演敌军，万一有个闪失，挺不好交待。随便敷衍了事走过场，不是春林性格。春林犯二了，磨磨蹭蹭，始终不敢下手。
观看的战士不停地起哄。杭生在人群中，激励着春林，大声喊道：春林，别谦虚了，给大家来一个。一位老兵关切地说：春林，小心一点。
郭宏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逞能！吹牛！好表现！你以为在打排球，这是训练场。
站在前面的连副大声地说：春林，怎么变娘们，婆婆妈妈，痛快一点，像个爷们，快下手！
操场边，照相馆。
杨妮送走取相片的战士后，急忙走出，站在门口伸长脖子不停张望操场上警卫连的训练。
眼前，春林擒敌一幕，生怕不测，心悬着，疼爱起连副。急忙走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