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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孙权之困

长河北去,滔滔甚急,残阳西下,彤彤影孤。战卒昂扬,船渡蒲坂,将军寥情,独立滩头。

这一刻,孙权寂寥地立在黄河岸边,不由的对士卒的性命珍惜起来,他不忍心让这些热忱的生命,徒然葬送在自己的野心之下。

孙权觉得这一切太不值得了,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这个最大的获益者,只单纯地为他们的付出感到不值,如果是换位思考,把他们换成自己,自己会怎么办?

应该和眼下一样,是在为自己的利益而奋斗。

那么如果他们也开始用手中的剑,犁自己的地,那时的自己又应该站在什么样的位置,才能不被这个群体所抛弃?

忽然间孙权似有所悟,人不同于国家,但又有许多共同之处。如果把国家比作人,那么对利益的渴望,扩张的冲动,应该来自于细胞对生存的需求,而不是来自大脑中的欲望。节制的欲望可以让人前进,不节制的欲望会让拉车的战马心中发狂,导致车毁人亡。

可什么又是节制的欲望,应该来自人的本能,是细胞对生存与分裂的渴望,他需要不断的摄入食物,需要暖和的衣物维持适宜的温度,从而来维持他的分裂,让人从婴儿变成大人,一直到细胞耗尽潜力,再也无法分裂下去为止。

唯有在衣食住行能够满足基本生存需求的基础上,才能量余力而行,去求好求精。

一切的过程应该都是渐进发展的,所有企图跨越发展的,就如同人饿着肚皮去追求华美的衣物,高档的住宅一样,是舍本求末的行为。人都饿垮了,病倒了,追求这些又有何用。

所有的跨越,都是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这么去做。就如同一个人面临生死威胁,他才会饿着肚皮,宁愿营养不良,宁愿寿命短缺,也要节省食物、衣物,去打造一把守护自己的利剑。因此这永远不可能成为常态,所有违背规律的行为,背后都要付出代价的,只看你能不能承受,愿不愿意承受。

孙权暗道:如今的自己,根本就没有沦落到生死存亡的地步,根也本不用去牺牲内部的发展为代价,来换取外部的开疆拓土。他唯一应该做的,就是遵循道的指引,按照客观规律办事。一切都该无为而治,这才是无为的真谛(无为,按照个人的理解,就是按规律办事,不施加自己的主观影响)。

刹那间,孙权已经意识到,在自己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谋略只是防御态势下的进攻,其根本还是为了服务于防守这个目的。当前态势下,速胜已经没有指望。如果自己在欲望的蒙蔽下,错把手段当目的,那么进攻不仅不会有收获,反而会虚耗自身的力量,让防守更加无力。

而且,自己眼下就是真击垮了曹操又如何,除了空耗力量,还不是让刘备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等于是前门驱狼,后门迎虎。他孙权应该是傻到何等地步,先前才会出此一招。果然是贪婪害人不浅,让人智慧蒙尘,变得愚蠢。

心态转变后的孙权,又再次恢复了以前的从容与清净,不再急功近利起来。

.............

八月的左冯翎,如同患病的人,依旧高烧不退。天气闷闷,艳阳高挂,草木耷拉,精神不振,鸟兽无踪,敛行藏迹。唯余知了,撒着欢儿,埋怨不停,这鬼天气,怎如此热。

曹军大营,这些来自于北方,从袁绍降卒改编而来的士卒,早就不复当初连破北地、安定,又攻左冯翎,把韩遂打得哭爹喊娘,狼狈逃回金城老巢的豪情。这些习惯了北方稍显凉爽夏季的汉子,个个都如知了一样,心里不断埋怨西北的夏季,如火炉一样,烤得让人心慌。

高陵城中,孙权看着地图,眉头直皱。习惯了南方炎热夏季的他,还是心中不禁有些心烦意乱。一直以来,他对曹刘孙三家士卒的强弱都心中有数,可没想到,这些改编自袁绍降卒,按道理讲只比刘备军士强上那么一点的曹兵,却在乐进的统帅下,横扫西北,势若猛虎。前番自家大将雷铜,见韩遂弃汉阳,就急率五千精兵前往接收空虚汉阳郡,不料与尾随韩遂身后的一千曹兵相遇。这场意外的遭遇战,双方兵力对比,差距甚大,胜负本该是不出预料之外的。

可结果却出乎孙权的意料之外,那曹军牙将见了敌人众多,也不慌张逃窜。却依仗黄土高原丘陵遍布的地形,将三百余骑兵悄然藏好,又于自择一险要地形,在丘陵上背靠沟壑,戟楯手在前,弓箭手在后,列矩形阵,似一字般迎战来袭敌人。

雷铜得探马来报,知敌人数量不多,大喜过望,遂引兵击之。

一路疾驰,领着士兵来到丘陵下,只草草探查了一下敌情,雷铜即命士卒仰攻,一鼓作气歼灭顽敌。

一时间,江东士卒蜂拥如云而上,箭矢如雨交相坠落,杀伤着双方人马。

曹军一方虽然个个军事素质优于江东士卒,但毕竟人少,不一会儿,就被江东士卒拿着大盾,顶得节节后退。可身后就是深沟,又能往哪里退去。若是再被这么退下去,铁定要被挤掉沟里去,那时不死只怕比死还难受。是以退无可退之下,只能背水一战,奋勇向前,一字阵也为之一变,阵型自变换为偃月阵。

一时间久战不下,又是迎敌面不宽,江东士卒空有兵力优势,无法全面施展开,只好交替上阵。又是数个轮回,所有士卒几乎都上了两回阵,还是没能够拿下。对方虽然也伤亡惨重,偃月阵摇摇欲坠,眼看就要不支,却总是奇迹般的能坚持到最后。这让江东士卒又疲惫又愤恨又无奈,只好心中不断的给自己鼓气,暗道:熬一熬就过去了。心中这么一想,那初来时的汹汹气势,也转为怠惰。

正当此时,背后却忽然杀出一支马军,突入江东军阵之中,见人就砍逢人就杀,如猛虎入羊群一般,军士们看那些骑士向自己杀了,就慌乱不止,把军法都抛到一边,撒腿就跑。如羊群中的羊,四处乱冲,搅合成一团。这时,山上列阵的曹兵,也趁势掩杀下来,雷铜不支,只好引兵溃逃。

去时五千人马,归来只有数百残兵败将。想到这些,孙权就是一阵无奈,这就是自己手下大将,还不如人曹操一牙将,简直就是江东军的奇耻大辱。

经过了这件事后,孙权也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双方之间的差距,不仅体现在士卒训练上,也体现在各自将领的指挥水准上,这是任何事实所无法改变的,毕竟阵法算是新时代下的新课题,对将领的要求也与以往不同,需要时间不断学习、演练、熟悉,用实战检验,才能锻炼出来的。

如果只死守以前的战争经验,用老套的战争模式,来应对新形势下的变化。也许靠一时的奇谋也能有效,可奇谋毕竟也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没有实力,任你有通天智慧,也只是秀才遇到兵,任你巧施手段,我自一拳挥下,打碎你门牙,看你能耐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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