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那颗红红的柿子,开心真人已作第七境“归元真我”修行了。
寻不到那出红柿生长的烈火地隙,开心真人只好退而求其次,融身树中修持。
好在天道宽容,归这一元也不妨碍他修过第七境。
可仇人碍眼。
开心真人当即便断了修行,破树而出。
此刻真元未稳,烈火绕身,鼻子里正冒黑烟。开心真人冷笑一声:“畜生玩意儿,化成灰老子都认得你!”
瞧这张白嫩嫩的俊脸儿,再瞧这净坏人好事的做派,自然错不了。
想到此处,心头火气加之鼻孔黑烟皆作一涨,开心真人左脚猛一跺地,踏出一片烈火浪潮。
“牢!”火浪将扑来时,程剑也提剑画了个圈。
圈不大,落在地上浅浅的剑痕,可任凭火浪如何翻卷,都探进不来。
非是法术,而是剑术,脱胎于剑域的剑术——画地为牢。
“别出去、别添乱。”只划了个圈,手中剑却已然磨得只剩剑柄,程剑也随手扔开,抬手抽下头上的簪子。
手一晃,手里的簪子又变作一柄青锋。
也不晓得是哪一位,给自己招惹了这么个红彤彤的仇家,虽说是不是仇家差别不大:这附近的修家、妖怪,北剑山都是有名册的,一来这一位不在册上。二来瞧这模样,怕是哪天修行出了岔子,事情就不只是柿子烫嘴这么简单了,方圆百里怕是都得化作烈火地狱。
程剑也来时就没带着好果子。
一声轻鸣,凛冽剑气便自火中刺开一条路。
剑作流光,眨眼间拖着程剑也直刺而去。
簪子剑是他人所赠,凭他如今的本事,还不足以如臂指使。好在宝剑有灵,自会寻敌而去。
剑飞来时,开心真人挥拳以应。
簪子剑被打得偏开一旁前,坠在剑上的程剑也松开手来。
借着惯力,程剑也仍是飞冲之势,近在开心真人咫尺。
周身烈焰骤然一涨。
程剑也衣袍在风中饱涨,在此刻像极了扑火的飞蛾。焰光一闪中不见踪影。
“砰”一声,齐刃手里的青玉剑鞘又碎了一根。袖子上还沾着火的程剑也于侧面显身。
开心真人身上多了一片灰扑扑的布。布破的不成样子,满是窟窿,挂着线头。可偏偏就这么一块破布,却盖灭了冲天的火焰,扰乱了他护身的真元。
打架比的一来是身手,二来是身家。后一项,程剑也还未曾输过。
保命的剑鞘只剩一根,青锋也方才掉头还在远处。可才一落地,程剑也却又自己冲了上去。
飞刺来的宝剑,直冲来的小修,已然接过一剑,开心真人知道孰轻孰重。
便先不理身上的破布,开心真人运两分力于左手推开程剑也,另八分力于右手迎飞剑。
只是这一瞬间,却有两重意外。
一重是飞剑擦身而过,竟直朝齐刃而去。
另一重则是程剑也不知哪来的劲,居然未被推开,反而死死抓住左臂。
“归鞘。”
近在眼前,开心真人看得清楚,程剑也说话间,颈上挂着的小小玉剑闪出一片迷离光彩。
剑朝齐刃刺来,却终究没有落到他身上。
最后一根青玉剑鞘也碎了。
“砰”声过后,开心真人横于齐刃之前,头顶插着剑。
这一切电光火石,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纵使借力法宝,程剑也这番斗战也当的上精妙绝伦。
只可惜,剑只没入了两寸长短,伤重,却也只是伤重。
剑上灵光暗淡,再难存进,亦如程剑也此刻力皆使尽,瘫软地上。
终究还是差了些。
输了性命,程剑也索性闭眼。
闭眼的瞬间又想起齐刃:虽说来路不明,却仍是条无辜的性命。带他过来,确是最近一件亏心的事。
只是……到底是哪一个走漏了……
死到临头,程剑也倒念叨起不是很要紧的事情来。
……
咔擦一声轻响。
原来人死的时候,听到的既不是雷电轰鸣,也不是轻轻呢喃……
不对!
程剑也猛睁开眼,恰好已然丧去生机的红玉像轰然倒地。
剑锋已然透颅而出,裂痕像皱纹一样裹住了红彤彤的脸。
如果一个人在同一招下倒了两次,那他无可救药。
眼前便是一例。
齐刃搓搓手,簪子剑上的剑意扎的他生疼。
但他还是开心地挂着笑,耳朵里打着雷。
“这人还是那么蠢。”
“你先听我说……”程剑也此刻思绪稍乱。
“我听不到啊……”齐刃见他说话,便指指耳朵,摇摇头。
明明是你给的丹药,你还不晓得副效么?
……
剑藏。
稚气丫头又于身前身后、叮叮当当地,同王钱圆唤出的剑交了几击。
单论境界,王钱圆差了一境,可说书先生的本事不全在境界,还在眼界。
自入剑藏以来,各家各派的招式尽入王钱圆眼底,说书先生口中的斗战故事便直上了一层楼。
招式多,花样也多。就比如寻常人一剑使太过,还需得收剑回去。王钱圆则不然,只消“不再赘述”任凭飞剑散归真元,再另唤一柄。
王钱圆滔滔不绝,舌灿莲花时候,四柄飞剑正绕着稚气丫头各施剑招。
人力有穷尽,落到王钱圆身上便是口干舌燥。
王钱圆舌头打了个绊,剑招便一滞,露了个破绽。
一瞬就足够了。
还未反应过来,王钱圆嘴上便被堵了个瓶子,再说不出话,施不得法。
稚气丫头得胜,却皱了皱好看的眉毛,往身侧吐了口水,水透亮,正迅速蒸干。
性命危难时候,王钱圆却想起一个先前听过的好笑说法“仙子就算吐痰,吐出来的也是真水。”
……
北剑山某一处山道,孙平潮正陪着一位家住不远的稀客。
客人脑袋圆圆、大肚便便,不像是修家高人,倒像是凡间胖富翁。
“没事儿多出来走走,别老窝着,瞧你那身霉味。”孙平潮边下阶边教训。
“师兄说的是。乌龟,乌龟。”贺宅人嘴上应承。
又下了几阶,孙平潮突然抽下了头上的簪子。
“正好。”玉簪一半赤红,孙平潮递给贺宅人:“请师弟跑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