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光芒穿越地平线像幸福的羽翼撒向西北大地,苍茫荒野上乌铁号角的鸣声穿透云层传向四面八方。
呜~~~~~~
营帐中扎娜揉了揉朦胧睡眼,从床上撑起,却不见宗佘的身影,不由张望。帐门的下榻处,宗佘毫无女子矜持地叉腿坐在地上,扎娜撒开脚丫子也不穿鞋就那么光着跑到宗佘右边盯着她的手上下翻飞,眨巴眨巴着眼睛问道:“元友,你在干嘛呢?”
宗佘也不回答,就那么一上一下地折腾着,手下的嫩绿色草根被厚重的圆钵碾的变成了深深的黑色。扎娜也不敢打扰,很识相地在一边看着。不一会儿,见东西磨的差不多了,将工具收起来,从一个半圆形的器皿里拿出一撮黑乎乎的散发着草腥味的碎末递给旁边的扎娜。
“干…干嘛?”扎娜有些摸不着头脑。
宗佘,“这是我在来的路上采的草根磨成的碎末,听说现在军营里有许多士兵被感染了,我们呆在这里和他们同吃同住,自然要注意点保护自己。这草根能够预防疫病,有效避免我们被传染。”
扎娜惊呼:“啊!真的吗?真的有效?元友你怎么知道的?你懂医术?”
“恩,我家是医药世家,祖上世世代代为医。前一段时间疫病暴发,我去疫区特意问诊过,这个方子在我出来前就研制出来了。”
“啊?元友你是大夫?”
“可以这么说吧。”
“真的有效?”扎娜再三确认。
“嗯。”
“元友,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要是真这样,我们西凉哪里还要请那凤朝的宰相前来?我们靠自己就能解决问题嘛!”扎娜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的,但遇到这种问题严肃起来却也自有一番气势。
“不可能!这只能暂时预防,治标不治本。”宗佘打断她,“况且,你以为我们两个小兵有多大能力?”
扎娜一把抓住宗佘的手,“相信我,元友,相信我!”虽然自己好不容易才跑出来混进了军营,但这事关系重大,她已经决定了,就算暴露身份也一定要让那个人重视元友!
这个时候身体健康的士兵都在营帐外训练,虽然军中疫病严重,但练兵绝不能落下,只有练出强健的体魄才能抵抗病魔的侵袭。而宗佘和扎娜两人在军中是后勤兵,帮忙收拾生活上的烦琐事,起床梳洗好了以后,两人进了伙夫的帐中帮忙。
“元友,等会儿我溜出去老刘那,你帮我看着点。现在在练兵,老刘肯定在帐里休息,我去找他说说,你注意点啊!”说完,蹲下身子从帐下的小缝里钻了出去。
宗佘才来这里,没人认识她,这正忙的时候,一般也不会有人特意去关注帐里的小伙夫。因为宗佘的脸长的颇为出色,为了不引人注目,她来之前还特意往脸上抹了几撮灰,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伙夫倒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过去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帐里突然涌进一群人,看样子似乎也是伙夫,领头的一人大声道,“快到开饭的时辰了,留下两人看火,其他人全部给我去抬饭菜,将士们快要训练完了,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唯你们是问!”
“是!”
一群人一阵风似的就散开来,抬菜的抬菜,搬饭的搬饭,忙的手忙脚乱。宗佘见了也只得上去做事。
“前面那个,对,搬饭桶的那个,过来,把这桶饭搬去凤朝来的那什么宰相的帐里去!快点!”领头人突然指着一个人道。
宗佘收回手,转身,见他果然指着自己,低头,走上去。
“咦?等一下,我好像…没见过你!”领头人细细打量着宗佘,眼睛微微眯起,他反应也快,“你是哪个帐里的?”
宗佘低着头没有回话。
那人见宗佘这个样子,眼神愈发凌厉,“说,哪个帐里的?!”
宗佘还是没有反应,垂在身体两边的手慢慢收拢。
周围的伙夫看到这边的动静也都停了下来,看着她小声议论。
“哎?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好像没有见过他耶!他是不是你们帐里的?”
“怎么可能,看他那瘦小的样子就知道了,我们帐里的兵可都快赶上外边操练的那些能上场杀敌了!他?嘁!”
“我也没见过他!”
“我也是!”
……
“看来,你……”
“她是和我一个帐的!”
众人回头,正好看见扎娜从营帐的缝中爬进来,有和她相熟的人道,“小扎,你可是一直一个人的,什么时候这小子和你挤一块儿去了?”
“要你管!”扎娜十分不给面子反驳道,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你…”那人气不过,正要反驳。
“安静!”领头人一声喝斥,众人连忙住了口。他转向扎娜,“小扎,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头儿,她是我小时候一兄弟元友,前阵子暴发疫病,她家里人全都死了就剩下她一人,三天前我跟着刘叔去附近的镇里买料儿的时候碰见了她,就把她带来了,刘叔也知道,你要不信可以去问他!”扎娜也是个撒谎不打草稿的主儿,说起来谎话连篇,忽悠的不行!
领头人显然也是知道的,那双阴鸷的眼此刻阴晴不定,不满地盯着扎娜,“小子,你不要以为仗着有老刘在背后撑腰,就可以目中无人、为所欲为,这里可是军营,是讲纪律的地方,不是你小子能撒野的地儿!哼!”他看见了刚刚扎娜从缝里爬进来,拿不了宗佘就拿这来发泄一通。冷哼一声,带着一帮人忙去了。
“你…”简直罪该万死!扎娜被宗佘拉住,只能用眼睛狠狠地瞪着他,显然他们俩平时定是没少掐架,互看不顺眼。报仇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宗佘也不是个吃了亏往肚子里咽的人,有机会定会让他想忘都忘不掉!
送去给秦子寒的木桶还放在这里,领头人提都没提就走了,只能宗佘自己送去。
“站住!什么人?”帐门口两个士兵看到有人接近,手中的长枪顿时就对了上去。
“额,两位大人,我们是给秦大人送早饭的。”扎娜和宗佘对视一眼,见她无动于衷,只能无奈地迎上去,做着自己十分鄙视的事。
“哦,你们进去吧!快点啊,别打扰到大人休息了!”
帐幔挑起,帐中又是另一番天地。
秦子寒是凤朝人,帐中的摆设全是按照凤朝的习俗来放置的。离帐门最近的地方放着一张软椅,其后是一张长长的柜台,上面放着一些瓶瓶罐罐之类装着各种草药的器皿,正中间是一个书桌,桌上摆着两摞书,再桌子旁边是一张小几,放着几个小杯子和一个壶。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摆设的扎娜感动极为新奇,放下手里的东西东看看西看看,好奇的不得了。这时,秦子寒听到声音从帷帐后面走了出来,看到两个小兵在自己的帐内,脸上随即露出温暖的笑容,“你们是?”
“哦哦哦,大人,我们是来给您送早饭的。怕您不习惯我们边疆的粗食,特意给您准备了一点米饭伴小菜。”扎娜只觉得一个美若天神的人降临在自己眼前,被震的左摇右摆,站不稳脚步。宗佘无语地撇撇嘴,要不要这么夸张啊,站到她身后稳住她。
秦子寒起先只看到了站在前面的扎娜,现在宗佘一动,就看到了她,心中感到很是意外,脸上却不显山露水。
看来这个小兵便是昨日丛林中的女子了,小兵?不见得。
“哦,是么,谢谢西凉王了。”秦子寒不愧是在朝廷里待过的人,那风度保持的令宗佘直翻白眼。
直到走出帐篷扎娜还是晕头转向的,而秦子寒也因为她的在场并没有和宗佘说多余的话。士兵吃完饭后两人跟着收拾好了东西然后就回帐了。一回来扎娜就倒在床上直呼“累死了”、“累死了”,宗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坐在旁边继续捣鼓着她的草根碎末。
扎娜直剌剌地躺在床上嘴里虽说累脸上却布满了笑容,看着帐顶对宗佘说道,“嘻嘻,元友,你说我要是帮你报了仇的话你要怎么报答我啊!”“报仇?”她手中的动作一顿,继而又恢复了原来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当然啦!我说过要帮你的嘛!”扎娜欢声说着,嘴角都要咧到脑后。
“你把我给你的草根碎末交给你口中的那个老刘了?”平淡的运气仿佛事先就知道了一切般。
“咳咳咳,你怎么知道?”扎娜一跃而起,双眼震惊地瞪着她。
“猜的。”说的再平静不过。
扎娜咋了咋舌,很无趣地又躺回去了,“元友,你在家里也一直都是这样对人冷淡的呒?”难怪会遭人妒忌追杀了,一点都不可爱嘛!不过我喜欢!
冷淡吗?是了,就是因为太冷淡,所以那些人才会个个都远离她,没有谁会亲近。就连在秦子寒那里时,除了秦子寒有事找她外,也没有谁会注意到她……
她本该就是个孤独的人吧……
闹腾了一上午,确实有些疲惫,扎娜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宗佘放下手中的工具站起来伸展了两下腰身,回头,扫了眼睡着的扎娜,手指微动,一根极细的银针插入她的睡穴,拍了拍手上的碎末,倏地一声消失在帐中。
“王,这是、这是公主刚刚拿来的东西。”老刘跪在阿朵骨下方,手上托着一个白玉瓶子,表情颇为怪异地说道。
“什么东西?”阿朵骨抬头瞟了眼,又收回目光。
“公主说这、这能预防疫病感染,奴才见公主说的十分肯定,不知是真是假,这才……”
“哦?放下吧,你可以回去了。”他脸上无悲无喜,老刘不敢直视,叩了首就退出了帐篷。
“查的怎么样?”阿朵骨对着除他外再无一人的帐篷说道。
诡异的是帐中竟然有人回答,“半月前京都的向家研制出了能预防疫病的药物,王手中的这瓶便是。”
“向家?向家……”其朵骨低声呢喃几声,“她是向家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