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是元友?”帐门口一个人叫道。
扎娜看去,见是一个陌生的士兵。
宗佘站起身来,“我就是。”
“王要召见你,速速随我同去!”此人应该是阿朵骨身边的人,做事极为干脆利落,不作半分马虎。
扎娜听了,眼睛马上就绿了,哪里还不知道是何事,高兴地当着此人的面就拽起她大呼,“成功啦!哈哈,我们快去!”
“王只说召见元友一人!”那人道。
扎娜当场就蔫了。
随着那人一直向营帐最聚集的地方走去,走了大约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视野里出现了一顶十分华贵的帐蓬,周围几队士兵在同时把守着。还未靠近便被拦下,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珏,士兵见了,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敬畏与羡慕。收回玉珏,他回头朝宗佘点点头,上前掀开帐帘示意她进去。等她进去后,很恭敬地放下,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甚至不曾入帐半分。
徒然,一股森然的气息自帐中升起,眼前的人再没有了面对万民时的慈祥和善,此刻的他是怒狮,是雄鹰,在云端俯视万般蝼蚁。
阿朵骨……
危险!
这是宗佘做佣兵时便拥有的自然反应!这个粗胖得令人忽视所有的西凉王竟然令自己感动危险!
宗佘从不会小瞧人,特别是这种掌握着一国之力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何况是西凉这个暗世界里公认的强国的掌权人。
她双手抱拳,发出的声音粗浑低沉,“见过王,不知王召见有何吩咐?”
阿朵骨没做多余的动作,只是拿双眼上下大量着她,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向家大小姐!”
双眼骤然紧缩,暴射出一寸精光,她心底掀起一阵波澜,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若是连这点能力也没有,那还谈何治国平天下?!
宗佘敛了敛神,神态自若地望向阿朵骨,唇畔轻抿,道,“王是何意,小人不懂。”
阿朵骨也不介意与她在这玩文字游戏,眉间未见丝毫怒色,有些东西不点破比明了直白更好。
“本王多日前偶感不适,身边群医无策,适逢一女子经过,相助本王,就在刚才,本王得知那救本王的女子却是我西凉国四大姓之一的向家的大小姐!”
宗佘挑眉道,“那女子倒是非同一般了。”
“不错!所以......”他顿了顿,接着道,“本王有心赐赏,却不知这女子钟情何物。”
宗佘轻呵一声,躬下身来,“既是世家之后,想必也是富贵荣华多矣,况且,能为王尽一份绵薄之力,实乃荣幸,王又何必烦恼。”
“果真?”阿朵骨似是在想些什么,半天方才抬头,紧紧盯着她,严中骇光暴涨,“果真?!”
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一头沉睡多年的雄狮自梦中缓缓苏醒过来,周身萦绕着浓浓的雾气,看不真切其中景象,然自狮身散发出来的宛如实质般的气势令她一阵心神恍惚,多亏了前世那几十年的非人生涯才令得她心神坚定强于一般人,在此刻才能暗暗死咬一口银牙,轻微地应下一声。
顿时,骇人气势如潮水般骤然逝去,消散无痕,在他隐秘的眼神中她似如梦初醒无所察觉般皱了皱眉,继而敛下情绪,额前碎发顺着脸庞落下来,掩下一片阴霾。
抱拳。起来。转身。
脸上扬起几分笑意,她阔步走出营帐,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望去,眼中盛满了旁人读不懂的眸光,然后转身离去。
而帐中的阿朵骨亦是满脸的笑意。
离开王帐后宗佘就直接回去了,在半路的时候很是“碰巧”地遇到了拓积与拓战两兄弟。
宗佘无任何反应,反倒是在前面走的刚刚传信的那人当先停了下来,向二人行礼,“见过二位将军。”
“他是何人?”拓积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是千年难变的严肃,而那拓战却是没这么好的耐心,不屑地完全无视。
“回拓积将军,他是王召见的人。”
“见过了?”却是那拓战开口。
“嗯。”
拓战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拓积见此,挥了挥手。
“好了,你走吧。”
两拨人擦肩而过,自侧面投来的打量的眼神隐晦而小心,若非她从小培养出来的警觉性极为强悍,恐怕就给他躲了去,随即不动声色地收敛一切,相貌渐渐与脑中一人重合在一起。
呵呵,是他......
送宗佘到营帐门口时,那仓卫队长就止步告辞了,宗佘走进帐内,扎娜正费力地捣鼓着自己的草根粉,她过去轻拍了她一下,吓得她“啊”地一声自地上惊起,手中的东西应声落地,散的到处都是。见是宗佘,她长吐一口气,用手抚了抚胸口,“元友,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啊!吓死我了!”
宗佘愣住,缓缓地道,“不是你做贼心虚?”
“呃......”
扎娜正在伙夫帐中忙着,突然一群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几日前找宗佘麻烦的那个领头人,他在帐中扫了一圈后看见了站在后面的宗佘二人。近日因为宗佘得罪了领头人,众人心知领头人的记仇,都不敢与宗佘太过亲近,她的周边空出一大块来,领头人只一扫便发现了她,仿佛鹤立鸡群,当然,除开她那污秽不堪的脸。
“你,过来!”领头人一指宗佘,叫道。
宗佘自然不是个肯乖乖就范的主儿,若是他太过分了,她也不介意让他尝尝被涮的滋味,反正有后面的西凉王担着。
抬步上前,宗佘平视对方。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你搬过去!”那些装着大量土豆的木桶被一一指过,他眉角向上高高挑起。这些土豆都是今天卯时送来的,还极为新鲜,其中水分充足,一桶就有一百多斤了,这里最起码也有六七桶,纵使一个壮年男子来搬也显吃力,更遑论宗佘这个众人看来的“弱质”男子。
而身为当事人的宗佘脚步平缓,脸上不见半分为难,看着领头人,语气缓慢而有力,“你是在说我吗?”
“怎么?你是想反抗?”他双眼微眯,狠狠地瞪着她,心中的怒气如鼠在身体里窜来窜去。原先就有个扎娜仗着老刘的庇佑,一直对自己无礼不敬,现如今来了个小子也是如此,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实在是让他心中愤恨,自己不拿个人来杀一儆百是不行了!
“这个营我说了算,就算他老刘亲自来了也不顶用!”他说的气势凛然,气愤之下说出的话是如何不自量力却不曾觉察。
“是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扎娜收回了踏出去的脚,脸上现出几分幸灾乐祸来。
“仓……仓……卫队长……”领头人闻声回头,见到来人,骤然趴倒在地,惊恐地叫出声。
“哼!”仓卫一声冷哼,众人立时脚软跪倒,哆哆嗦嗦,丑态不堪入目。
仓卫快步上前,朝宗佘躬身行了一礼,道,“王召见您!”听得这话,趴着的众人更是身体抖如筛糠,连宗佘等人是何时离去的都不知。
一丝不甘与阴狠自领头人眼底划过,转瞬即被恐惧覆盖。
“你还有这等能力。”看到宗佘光明正大地被请进来,秦子寒竟出奇地打趣道。
她微点头,也没有否认,眼中闪过几分捉弄,眉角高挑,直剌剌地看着他。
他一顿,喉头滑出些微低沉轻笑,修长右指抚上额头。
只一瞬,若千年寒冰融于雪山之巅,流淌的雪水在到底某一高度时倾泻而下,水花飞溅,一颗颗晶莹剔透,划出一道迷人的弧度,她险些迷失在这个笑里。
严肃时的他宛如谪仙降世,神圣不可侵犯,令人无法违背,而此刻,他,是兄长,是亲人,是…依靠,温暖而有安全感。
气氛略有些异样,他立即恢复了正常,用手掩饰地放在唇边咳嗽两声,道,“怎么回事?”
她正了正,眼神别有深意,“阿朵骨怕是对你有所防备了,喏,我的任务。”
他苦笑几分,“他何时没有防备我?”接着道,“如果可以,只求你别闹的太大就行。”端起几上的羊奶递给她,奶腥味扑面而来。
她不置可否,接过抿下一小口。在心中思量了半晌,她还是没有将那个猜测说出来,说不定,那个人,还有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