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潇潇兮,茶烟袅袅,拿起茶杯饮下,抬头望向来人,半晌方道,“不知,公主与二娘前来,所为何事?”
扎娜被她冷淡的语气噎住,心中一时有些复杂,想到曾经的巧颜相伴,现在的冷漠以对,明知自己喜欢秦子寒仍然横刀夺爱,只觉满腹的委屈与难过,却没有人可以倾诉,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坐在扎娜下首的叶氏早已习惯她的这般态度,风韵犹存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对着宗佘流露出慈祥的神情来,“元友,说来自你回来后,咱娘儿俩还没有好好说会儿私房话,这不,正巧赶上公主上府,就一道来了。”
扎娜听了她的话,眉间似有几分挣扎,最后,还是认同了。
见此,宗佘心中叹息一声,对扎娜却是彻彻底底不作他想,行同陌路了。
扎娜与叶氏二人在院里一直呆到申时方才离去,然则二人却是其他半字未提,果真只是话话家常。宗佘有些不解,却也并未太过纠结于此,不再去想。
天已有暮色,叶氏落后扎娜半步走着,挥退身边奴仆婢女,在路边的亭子里坐了下来,见扎娜明显心不在焉,心中狠了狠,道,“公主,民妇知您心地善良,向元友又是您的朋友,只是……现在外面将她与秦大人传成那般,您真的还要自欺欺人相信她的所谓只是朋友吗?您把她当朋友,她未必当您是朋友啊!她这个人,我这个做二娘的最是了解不过了,心思深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又知她当初不是冲着您的身份来的呢?”
想到当初向元友诡异地出现在边疆,她有些动容,但思及元友曾经说的被追杀,又有些摇摆不定。叶氏见此,再接再厉,“公主,您怎么还看不明白呢?她向元友……她……”说到这里,有些激动,泣不成声。
扎娜慌忙安慰她,拿出手帕递给她,右手僵硬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她……怎么了?”
“……您以为,民妇为何会答应帮您,仅仅是因为恩公拓大人?唉……”
叶氏欲言又止,说到一半,又是一声叹息,点到即止,却恰恰打散了扎娜心底对宗佘的好感,只余嫉妒与不甘。
“娘。”
叶氏心底一怵,却是向元真回来了,赶紧抹干眼泪,以免露馅。
“怎么了?”向扎娜见了个礼,向元真眼神清明,眼底喜怒难辨,对母亲脸上的泪痕有点疑惑。
“没,没。”说实话,虽是自己的女儿,叶氏在面对她时不可抑制地有些心慌,“只是想到旧事,有些感触,有些感触。”
知她没有说真话,向元真也不想再问。
“嗯,娘还是多出来走动走动,心情自然会好些。女儿还有事,先行告退了。”说罢,朝扎娜点了点头,径直离开。
想着她离去的背影,扎娜心中羡慕,“向夫人,有向队长这样的女儿,你一定很自豪吧!”
闻言,叶氏眉开眼笑,脸上染上了母亲的柔美,“是啊!元真,是我的骄傲!”
这一刻,她只是一位母亲,一位因子女而满足的母亲。
“小姐。”向丽恭敬地将信笺递给向元真,随即垂首推出房间,顺便关上了门。
拆开信笺,看作白纸上的字,眉头轻蹙。
信笺外页缓缓飘下,四个黑色的大字清晰可见。
雕花楼封。
凡是雕花楼发出的信笺上,都会印上“雕花楼封”四字。
良久,向元真自屋里出来,眼神格外冷冽,冰封三尺。
娘怎会与拓战牵扯在一起了?不管如何,决计不能让娘也卷进这些是非里。
思定之后,回了向丽的跟从,孤身一人融入了夜色中。
院中秃顶的枝干瓦楞楞地立在黑暗中,依稀可见轮廓。
“谁!”
喀!
“呃……”
喀!
“来人……”
喀!
字还留在咽喉,刀划入身体的声音在寂静夜色里愈显刺耳。
黑暗中,一个身影越过一道又一道高强,行动快如闪电,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尸横满地。鲜血像是眩目的礼赞花盛开在死亡的边际,妖冶明丽。鲜红的血液浸染寸寸土地,蔓延出千万条细长的血带。燃尽的生命在死神的镰刀上舞蹈,欢呼雀跃。
“咯吱”
黑夜中,来人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逆着难得的月色,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映照进房内,熟练地扭开房内书桌上右侧的那块稍有陈旧的砚台,只闻沉重的移动声传来,身后原本封闭的墙壁缓缓升了起来,露出另一乾坤。
果然有密室!
市面上少有的古董、药材、钱财遍布,琳琅满目。
眼中精光暴涨,来人沉住气,对这些世人眼中的无价之宝不闻不问,兴致缺缺,几步踏入密室中,暗自寻思,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又是一阵暗门移动的声音。
哼。
冷笑一声,露出的两只眼睛微眯,闪过几道狠厉。
“西凉?桀桀桀桀……”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将房间恢复原样,转身便走。
此时,都府中人已发现了有闯入者,作为西凉王城的将士,其高于常人的冷静体现出来。将士来回巡查,纵然伤亡不小,却也没有太过混乱。
又是一队三十人组成的巡查兵自小路上过去,银白的铠甲在寂夜里泛着凛凛冷光。
过了约莫十息,一个黑色的身影自路旁的灌木丛枝里跃了出来,单腿及地,左手抓着一块分辨不出颜色的布帛。
突然,黑衣人怪叫一声,朝前两个翻滚,跌到了路边,手抚上左肩,汩汩鲜血自指间溢出,空气里散发出一股铁锈的腥甜味。
他怒目瞪向前方,眼中有恼恨,更有惊骇。
对面,一个身着黑色披肩的人,手中还有一支未扔出的镖,冷眼注视着伏地的人。
伏地的黑衣人一言不发,也不纠缠,将布帛塞进怀里,转身便逃。两人一追一赶,如此大的声势自然引起了府中巡查兵的注意。受伤的黑衣人动作加快,企图逃脱,却三番两次被另一人拦下。不多时,都府大人行色匆匆带着手下赶来,将两人团团围住,不敢轻举妄动。
而那受伤的黑衣人见此,心中急了几分,行动间出手已更毒辣几分,招招致命,直取另一人命门。另一人亦不松懈,堪堪躲过受伤黑衣人的杀招,还手时气势便不可避免弱了下去。
“啊!”
一个不慎,被黑衣人击中小腹,那人跌坐在地,嘴角溢出殷红血丝。趁此机会,普通将士更不是对手,那黑衣人脱身而去,逃之夭夭。
众巡查兵哗啦啦围了上来,被困住的那人郁结地拭去嘴角的血迹。
“是我。”
都府大人循着光线望去,惊呼一声。
“向队长!”
“启禀我王,昨日都府闯入刺客,盗取了城防图,在出逃时被前来的王城监察队长打伤,最后击伤监察队长逃走。根据臣等的调查,此人正是近段时间来王城中几次失踪案件的元凶。”
大殿上静悄悄的,众百官低垂着头,心中思绪百转,冥灭难测。
良久,王座上端坐的阿朵骨长叹一声,百官顿时收敛心神,大气也不敢出。
“城防图?”
“正……正是。”
“众爱卿以为当如何?”
百官不敢言语,头颅垂得更低了。
见此,阿朵骨眼中厌恶浮现,挑了挑眉,呼道,“老五,你以为呢?”
五殿下躬身站出来,微抬头对上阿朵骨的眼睛,马上又低了下去,道,“儿臣已派人去全城缉拿凶手。目标可锁定在少数几人身上,再加上其左肩受伤,臣等只要去查谁左肩有镖伤,凶手定立可现形,躲无可躲。”
“哦?都有哪些人?”阿朵骨怒气稍有缓和,声音亦归于平静。
“呃……”五殿下顿了顿,接着回道,“凶手能从向队长手下逃走,可见武功胜于一般人。就臣等目前所知的,都府总军将军拓积,三军授教向元友,王城都尉突尔,王宫侍卫长多察,还有就是……刺客团。”
有一瞬,百官只觉仿佛有一只大手掐上自己的脖子,难以喘息。待到阿朵骨威严散去,众人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吓出一身冷汗,凉嗖嗖的。
半晌,阿朵骨的声音响起,绵长而无力,“退朝吧。老五,你,跟本王来。”
听得这话,五殿下眼冒金光。
终于,要交出来了吗,刺客团的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