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左右手两边儿个摆着一个方块软垫,身子却是坐得端正的很。
相月扶着云锦姩进了主屋走到老夫人的身前儿,待她站稳,便是退到了一侧,行了礼之后便是颔首静立了。
云老夫人不语,单静静的坐着,神色也是看不出喜怒。
云锦姩小腿儿还是有些发麻,偷眼瞄了一眼上位的老夫人,叹了口气,便是又跪了下去。
“祖母,卿卿知道错了。”
声音诚恳的很,这样的道歉态度整个大裕朝除了翊王殿下,也唯有老夫人能见着了。
屋子里头静了一阵儿,良久,终于是等到了老夫人的一声轻叹。
相月悬着的心也终究是放了下来,心头轻轻的吁了口气。
“卿卿,过来。”云老夫人抬了眼,面前的孩子虽然骄横了些,自己也着实是动了气的,但到底是心尖尖上的孩子,一瞧见她被热气烘的发红的小脸儿便是忍不住心疼了起来。
云锦姩见老夫人如此,便是知道自己在热气里头跪了这几个时辰终究还是值得的。
云锦姩没敢起来,就欲膝行过去。
刚动了一下,便是被老夫人抬手拦住了。
相月赶紧上前,扶起了云锦姩将她送到了老夫人身边儿,伺候稳妥了这才招呼进来个小丫头,替她捏揉。
“卿卿,你这次可是鲁莽了,不怪祖母要罚你这般狠。”云怀邵跟进来一句都没说,这刚气氛缓和了下,就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云老夫人抬了眼,扫了他一眼之后,才稳声说道:“昨个夜里,你又疯哪去了,早上回来,还不走正门,爬墙翻院儿的规矩都去哪了?”
正说着,这话儿突兀的就转到了自己的身上,云怀邵微微一愣,随即便是抬眼看了眼云锦姩。
可惜云锦姩此刻哪有空儿理会她,给自己揉捏的小丫头一双小手细细白白的,功夫倒是不错,这一阵儿揉捏,倒是让自己发麻作痛的小腿儿缓了过来。
抬手拍了拍小丫头,小丫头便是乖巧的退到一旁去了。
云锦姩轻轻一笑,侧身趴在老夫人身侧的方块软垫上,弯着眸子说道:“祖母莫气,二哥哥他昨夜可是去做正经事儿去了。”
老夫人眸子一转,落到了说话儿的人身上,颇为不信,语调也是挑了起来:“邵儿还有正事儿可做?”
云锦姩看了眼云怀邵,随即朝着老夫人点头道:“祖母莫要瞧着二哥哥平日一副不上心的模样,昨夜,玄虚街上的璧桐斋,可是拍卖了一样好东西,二哥哥正是去守那东西去了。”
“哦?”老夫人被云锦姩的话儿勾出了兴趣,虽说现如今自己年纪大了,平陵城内都是这帮新起的世家子弟的天下了,但是老夫人也是出身大族的,这璧桐斋也是有年代了,大裕民风开放,身为世家小姐,年轻的时候自然也去凑过热闹的。
这璧桐斋转是拍卖些稀罕的玩意儿,价高者得。
“什么稀罕玩意儿,你竟是耗了一夜的功夫在上头?”
老夫人这话儿直接问的是云怀邵,云怀邵可不如云锦姩在老夫人面前的形态,被问了话儿,虽态度还是随性了些,但到底是恭着声儿答的,“回祖母,这物什虽说珍贵,但您怕是瞧不上眼的。”
云怀邵虽是这般说的,但是提及此物的时候,眸光还是不觉的染上的喜色,连声音都是轻快了不少。
老夫人看他如此,便是顺势接着问道:“到底是何物?”
“乐山居士的墨宝——芙蓉戏水图。”云怀邵说完,这才突然想起了个事儿,当即脸上的喜色便是顿了顿,随后便是抬眼瞪了弯着眸子笑的一脸奸诈的云锦姩。
云老夫人一时间倒是没想到那事儿,还点了点头,大约是觉得自己这不上进的嫡孙到底还是有个高雅的爱好的,想着便欣慰的叹道:“如此甚好,祖母便是也不骂你了,只是往后纵然是晚归,也是要守着世家子弟的风范才是,莫要再翻墙了。”
“是,孙儿记住了。”得了赞赏,本该高兴的云怀邵俊脸却是一阵诡异的羞红色。
而始作俑者者则是懒懒的趴在软垫上看着自家二哥哥的窘迫模样,睫毛都是笑的颤动不已。
云老夫人倒是没有再追问云锦姩和傅白钰的事儿,大约也是信了云锦姩的那套说辞,到底这三年她都是这般过来的,却也见怪不怪了。
“晚间你父亲回来,定然是要与你说此事儿的,若是罚你,你可莫要逆了他的意思,否则祖母可要再狠心一次了。”
云锦姩不怕父亲母亲,但是却是敬畏云老夫人的很,所以便是甜声应道:“是,卿卿记住了。”
交代完,留下用了饭,相月才送了两人出了长福居。
彼时夜色初上,两人看了看天色,便是知道傅老爷子的生宴怕是才刚到兴致上,自然,父亲母亲还要些时候才能回府。
云锦姩粗粗算是跪了一下午,如今天儿又热,两人一商量便要一齐去湖心亭坐坐。
纵然是云茂济官居正二品,但是到底是在平陵城内,皇帝脚下,整个府邸的规模也是要按照礼制中来的。
但是能在平陵城内建府的又哪里会是平常的人家,既然礼制限定了大小和总体的规模,那咱们就在细节上花功夫。
比如云府的落月湖,和那湖心的水亭。
两人并行,云怀邵却是终于逮着机会好好与这坏心思的丫头说道说道了,在石子小道上,身侧的人突然顿住步子,扭身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眯着眸子问道:“你这个卿卿,如今也敢和二哥哥耍心思了。”
云锦姩抬头,一脸无辜的说道:“二哥哥说什么?卿卿听不懂呀。”
明知她装糊涂故意惹自己,但是云怀邵还是生不起气来,只得佯装怒气道:“别说你不知道,那芙蓉戏水图以何物做底,竟敢诱我在祖母面前提起,还好祖母未查,否则可是让我难堪了。”
话儿刚落儿,云锦姩一本正色的便是接上一句:“不就是画在了夫人的肚兜上么,乐山居士性子不拘一格,心思涌动之间,手边物什均做白纸,二哥哥若是计较这个,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了些。”
面前的女子头头是道,竟然说的云怀邵无言以对,可是纵然如此,他身为小辈儿和自己的祖母讨论女子的肚兜总归是不妥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