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靖夕的脸如刚洗出来的照片,一点点显现在我紧闭的眼帘后。
他还是一贯冷清的模样,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像一尊雕刻千年的古像,他的手一寸一寸地从我的发上抚过,最后停留在我的脖颈间,稍稍用力,我听见他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室内,他说:“这样的结局,不是你一开始就该预料到的吗?
还是,没有按照你的剧本演,让你失望了?”他手上的力道渐渐加大,我感受到了窒息的滋味。
我猛然睁开眼,扶着湿滑的浴缸边缘挣扎着爬起来,慌乱间呛进了几口水,捂着胸口大声咳起来。
“怎么了?”
闻声而来的苏荷扒开条门缝探头问我,嘴里叼着半截胡萝卜啃得津津有味。
我冲她摆摆手:“没事,呛、呛着了。”
苏荷很是感慨:“还好你没事,不然跳海都毫发无损,回家泡个澡要溺死在浴缸里,那是要笑死人的。”感概完后她挠着脑袋替我关上门,临走前还用一种无比怜爱的目光对我用力眨了眨眼。
躺在浴缸中,我想,如果我真要溺死在浴缸里的话,那倒是能为我无常的人生画上最完美的一笔,也着实不枉此生了。
换好衣服出来时,我被端着一盘西瓜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兰西吓了一跳,手上的毛巾没有拿稳,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他身上套着老宋的家居服,宽大的袖口被他随意卷过肘,明明不那么协调,看起来却独有一番风情。
见我愣在原地,他冲我打了记响指:“发什么愣,我连夜冒雨赶回来的,没衣服换,借下宋叔叔的,应该不算对逝者的不敬吧?”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现在这个受惊吓的样子……莫非是把我当成了宋叔叔?你千万不要点头,否则我跟你没完。”
我跟在他后面,在沙发上坐下:“你不是在苏梅岛拍戏么,怎么会在这里?”
“还说呢,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一声,宋叔叔怎么也算是我半个爸爸。”
兰西白了我一眼,伸手戳了戳我脑门,继续道,“现在倒好,我连宋叔叔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听他这么说,我的鼻子微微发酸,低下头不说话。
苏荷在一旁小声说:“兰西,小慈她……也没有见到宋叔叔最后一面。”
一时间,屋内静极。
“哎呀,小慈快吃片西瓜,这可是兰西新加坡的影迷寄来的,黄瓤无籽。”苏荷傻呵呵地干笑,企图将我们从方才沉重的话题里拉出来。
为了不辜负她的好意,我和兰西特配合地各拿起一片,在苏荷的深情注视下咬了一大口。
甜而不腻的汁液充斥味蕾的那刻,仿佛连心情都变得好起来。
我好甜食,再郁闷伤心,只要一吃到甜的东西,头顶那片乌云密布的天空立马晴空万里。
老宋过去常说我这个怪癖,不知是太好打发,还是没心没肺。
其实他不知道,我这个怪癖的形成追根究底,还是因为程靖夕。
玄关处突然传来转动锁眼的悉索声。
苏荷刚咬到嘴里的西瓜就整个掉了下来,我默然注视着被我千里迢迢从新西兰背回来的羊毛地毯上染上的西瓜渍,深吸了口气,刚想说话,就被兰西打断。
他斜睨着苏荷,问:“是谁?”
苏荷面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又紧张地将目光投向了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