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木站在忘归居的楼顶,双眼泛着金色的流光,安静看着大堂内的人们。她的身侧站着一个极其高大、长发高帽的男人,赫然就是传闻中的阴帅黑无常。
他摸了摸腰间的金色锁链,看着岁木问道:“去捉她?”
岁木轻轻一拍他正在摸锁链的右手,摇头道:“现在将她捉回冥府也化不了她的执念,渡不了她。”
黑无常道:“渡她做甚?你又不是菩萨。”
岁木轻叹一声:“她出现在枉死录上,终归是与我有缘。”
……
烛火摇曳的大堂里,郁竹正想着要如何劝说姐姐,只是突然间,姐姐不动了,她摇了摇姐姐的手,急忙望向众人,大堂中的人竟都不动了,连烛火都不再晃动。
刚才消失的黑袄裙姑娘又出现在郁竹面前,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头快碰到天花板的黑衣男人。
岁木的脸上现出黑色图腾,图腾的边缘有金色的神光流动,黑色的长发也在金光之中缓慢拂动。
郁竹望着岁木,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我是冥府判官,岁木。”
“大、大人……”郁竹低着头不敢再直视岁木,不过几秒,她忽然又抬头,急切地磕头哀求道:“求大人宽恕姐姐!求大人宽恕姐姐!”
岁木摇了摇头,说道:“郁梅化为厉鬼害人性命,免不了要去地狱中清洗罪孽。”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哪怕她赎清了罪孽,也无法像其他鬼魂一般顺利投胎。”
“为、为啥?姐姐不是坏人……”郁竹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岁木。
“因为你呀。”
“我?我、我没有害过人……”
岁木转头看着郁梅说道:“她心里的执念太重,最怕你和她落得同一个下场。”
郁竹微微张着嘴看着姐姐,不知该说什么。
“今日我带郁梅回归冥府,她能否解开心结却是在你。”
岁木言罢,黑无常便祭出金色锁链将厉鬼郁梅堪堪锁住。
“我、我不明白!”眼见着三人就要从她面前消失,郁竹急忙伸手抓向姐姐,却扑了个空。“等等!等等!”她大喊着,但没有人再回应她。
烛火再次摇曳,大堂因为厉鬼的突然消失而喧然。
郁陈氏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眼珠四处转动,查看着郁梅的痕迹。
晨光透过窗户纸,重新照亮了忘归居。郎中的儿子注意到光亮,急忙再次打开了大门,天已微亮,长长的大街静谧的出现在玄关外。
荣三郎见此瞪大了眼睛冲出大门,边笑边喊道:“女鬼走了!女鬼走了!”
郁兰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紧紧抱着母亲的胳膊。
郁陈氏淬了口痰,骂道:“贱蹄子死了还不安分!”
郁宏默默捡起自己的钱袋和烟杆,将钱袋塞进兜里,又用衣角擦了擦烟杆。
郁竹看着家人劫后余生的冷漠姿态,想着姐姐凄厉的模样,想着判官临走前的话语,一股无助感深深地将她包裹。
——我该怎么办?
……
天亮后不久,县令便带着仵作和捕快们到了忘归居。
县令原本想着毕竟忘归居住着知州大人,若只派捕头前来似乎显得不太礼貌,他万万没有想到堂堂五品知州竟然会被人谋杀,还是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更离谱的是,客栈所有人居然都说这是女鬼索命!说知州大人干了拍花子的勾当!
县令今年二十六岁,正是干劲满满的年纪,他为了这个案子可以说是废寝忘食。可不论他怎么查都查不到凶手,甚至连知州和黑商勾结、贩卖人口、杀人埋尸的证据都被他查出来了。最终,他只得将所有的证据、卷宗上报给了朝廷,刑部在研究完案情之后将知州的死定为悬案封存。
荣府在荣知州死后也少了往来之人,荣夫人自丈夫与儿子的五七之后,身体每况愈下,没撑到七七,也一起去了。
家业到了荣三郎手中,自诩风流才子的他将钱财都砸在了与他相好的娇客和一起寻欢作乐的“才子”身上,等到妹妹出嫁时,竟连置办嫁妆的钱都没有了。
而另一家,郁陈氏在离开忘归居那一天就发了好大的脾气。原因是郁竹不见了。郁陈氏倒不是因为女儿失踪担心的发脾气,她原本想着掌柜死了,郁竹就不用留在忘归居,凭白赚了二十两,回去将郁竹嫁了,又可以赚一笔彩礼钱。因此郁竹偷偷溜走,着实是让郁陈氏恼火。
郁家三口虽然咒骂郁竹姐妹俩,但还是一路抱怨着回家去了。
一回村里,郁陈氏就忙着相看儿媳,二十两娶个媳妇那是绰绰有余。
当她在王铁匠的女儿和陈猎户的女儿中犹豫不定时,镇上赌坊的人押着郁兰来了村里,要郁宏和郁陈氏还钱。对村里人来说赌坊的人那就是流氓中的恶霸,郁宏哆哆嗦嗦的把二十两白银给了讨债头子。那人拿了银子,又抢了郁陈氏养的母鸡,这才磨磨蹭蹭的走了。
不过,赌钱这件事情一旦上了瘾,就算把手剁掉也未必能戒。
没两天,郁兰又跑到赌坊借了钱、输了钱,郁宏没有办法,只好将地契折现还了钱。郁家夫妇年逾五旬却成了流民。
而郁兰在赌瘾作祟下终是被卖到了南风馆抵债,他自幼被父母娇宠着、被姐姐妹妹们伺候着,哪里受得了在馆子里做小倌?
他逃跑了两回,都被抓了回来,挨了两回教训,郁兰渐渐学乖了,他开始接客赚钱,不过他的赌瘾也越发厉害,他赚的钱全丢在了赌局里,更没有余钱赎身,终日吃喝嫖赌,三十出头时便染病没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