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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鲁闵公

鲁闵公元年(公元前661年)

庆父毕竟是妾生的,虽然暗杀了鲁庄公的儿子公子般,但他也没有资格能自己上去当国君。支持他的叔牙又被毒酒毒死了。只好立鲁庄公另一个儿子公子启为君,即鲁闵公。但庆父想着找机会除掉鲁闵公,最终自己上去当国君。

春天,北狄来侵犯邢国(河北南部的邢台)。邢国是个小国,受不了蛮族狄人的攻杀,眼看要亡。齐国管仲得到消息,赶紧来找齐桓公。齐桓公这时候却忙着喝酒和搞妇女工作,没时间管。管仲急了,说:“戎狄是豺狼,永远不会满足。诸夏(各中原诸侯)是兄弟,不可抛弃他们啊。宴安鸩毒,不可怀也(喝酒享受是毒药,上了瘾就完了)。同难相救,请国君赶紧发兵救邢吧。”

齐桓公忙放下酒杯,派兵去救邢国。

夏天六月,鲁庄公终于被出城下葬了。

秋天八月,齐桓公和鲁闵公(八岁),在落姑相会,表示齐国支持这个国君。看着鲁庄公身后,落成这个样子,齐桓公也不禁感慨。

鲁庄公的妈妈文姜是齐桓公的姐妹,也算是亲戚啊。

这次会盟,鲁国大夫向齐桓公提出请求,希望齐国出面,把逃亡在陈国的季友(鲁庄公四弟)给召回来。齐桓公同意。于是,派人去陈国召季友。有了齐桓公撑腰,季友也不怕回国后被庆父害死了,勇敢地跑回鲁国。

季友回来以后,等于是庆父多了个敌人。但是季友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庆父把持朝政。

冬天,齐国派仲孙湫来出使鲁国,仲孙湫回国之后,齐桓公问他:“鲁国怎么样了,小国君这么小,下面人相互不和,情况还稳定吗?还会再有难吗?”

仲孙说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齐桓公说:“是吗?那怎么才能除掉庆父呢?”

仲孙说:“也不用什么办法。让他自己折腾,造的孽多了,自己就死了。”

齐桓公点头,又问:“那寡人能趁机吞并鲁国吗?”

仲孙说:“不行啊。鲁国人讲究周礼。周礼就是一颗大树的树根,树根不动,树叶就塌实,你就颠覆不了它。像鲁国这么讲礼的国家,主公一定要亲昵和帮助它,才是霸主的本分啊。霸主不是不可以灭国,但一定是灭那些昏乱的国家。”

齐桓公点头。

晋国的晋献公,这时候把军队从一军扩大为两军,晋献公自将上军,太子申生将下军,赵夙做晋献公战车上的驾驶员,毕万做车右(保镖)。上下军一起出动,今年一连打了三场仗,灭掉旁边的耿、霍、魏三个小国。把魏国改为魏邑,封给毕万做私家封邑,把耿封给赵夙做封邑。二人皆拜为大夫。

正是同姓亲戚死光了,异姓功臣就上升为大夫。

赵夙有个弟弟,名叫赵衰,则跑去事奉二公子重耳。

太子申生将领下军,也在这些战役中立了大功,但对申生未必是好处。申生有功劳和人缘,老爹就会觉得孩子想结党威胁自己。骊姬等人又进行调拨,使晋献公越发觉得申生是自己一个潜在的威胁。

鲁闵公二年(公元前660年)

鲁闵公十岁了,庆父决定杀死这个挡道的孩子。鲁闵公的老师是个财迷,抢了鲁国大夫卜齮一块庄稼地,卜齮来告状,鲁闵公当然向着自己的老师,卜齮就怒了,恨上了鲁闵公。

秋天八月,庆父就就唆使卜齮,半夜钻到鲁闵公的宫中小门埋伏着,正遇到鲁闵公出来,一把把这个无辜的孩子给杀了。

九月,鲁国的国人对庆父接二连三的暴行表现出极大愤慨,迫于国人的压力,庆父出奔到莒国。

鲁国的事情闹得这么乱,齐桓公立刻派出维和部队,由高奚统领,进入鲁国。鲁庄公的四弟季友,将鲁庄公和另一个小妾成风生的儿子,大名公子申,立为国君,是为鲁僖公。

鲁僖公之立,得到齐国维和部队的支持和认可。齐军又替鲁国修城,以免诸侯或强盗趁乱侵袭。随后,高奚与鲁僖公盟誓,然后高奚带着齐军回国。

鲁僖公任用季友执政。鲁僖公和季友下令,给莒国国君送去贿赂,要求莒国引渡庆父。莒国君乐了,对庆父下驱逐令。庆父被押送前往鲁国,到达蒙山南面的泗水河畔,齐鲁交境上。

庆父暂时住在边境,派公子鱼前往曲阜给自己求情。子鱼到了曲阜,鲁僖公和大夫季友说:“不惩办庆父,将来就无法引以为戒。”于是叫子鱼回复庆父,请庆父自杀。

子鱼返回境上,不好意思把这个坏消息告诉狼狈不堪的庆父,就站门外号啕大哭。庆父听见了,说:“这是子鱼的声音啊。”就全明白了,于是找了个树杈,上吊自杀了。

庆父一死,鲁国自然也就没难了。

按理说,庆父犯了这么大的罪,他的儿子重则被株连,轻也要废为平民,不可能再当官了。庆父家族应该就废了,不再有贵族身份了。但是鲁僖公和季友,还是立了庆父的儿子公孙敖,作为“孟孙氏”,以示体恤。公孙敖于是做了大夫。

这在别的国家是少有的,老爸犯罪,儿子还被立为大夫。但是鲁国与众不同,它有两个特点,一是强调礼,一是讲亲情。

季友的子孙后来也世代做卿,并且长期执政。季友家族,因此被称为季氏,或季孙氏。庆父的儿子公孙敖家族,后来也世代为卿,是为孟孙氏,叔牙的儿子,也世代为卿,为叔孙氏。庆父行二,“孟”也就表示老二。叔牙行三,“叔”表示老三,所以叫叔孙。季友行四,所以叫“季孙氏”,“季”表示老四。

庆父的儿子、叔牙的儿子、季友的儿子,因为都是鲁桓公的孙子,所以这三个家族,也叫“三桓”。三桓后来成了鲁国的主力家族。

此时,卫惠公已经死去,儿子卫懿公在位九年。卫懿公别的能耐没有,最喜欢养鹤。鹤们不但在卫老爷子地盘上横行无忌,还都封了官,吃大夫俸禄,鹤们一出门,都乘轩。

冬天十二月,北面的北狄侵袭卫国。卫懿公连忙从兵器库里取出衣甲戈矛,发给国人去迎战。国人都不肯响应,说:“您还是派您的鹤出战吧!”

卫懿公无计可施,好说歹说,带着军队,向北到荥泽阻击北狄。结果卫懿公大败,狄人望见卫懿公的旗号蜂拥而至,杀声动地。车上的保镖劝卫懿公赶紧偃掉大旗,乘乱逃跑。卫懿公偏还想号召三军,不肯放倒大旗(放倒大旗,就意味着宣布士兵放弃抵抗)。狄人扑至近前,老卫战车上的御手和甲士纷纷中箭,卫懿公不明不白被狄人捉住,然后被狄人吃了。

吃卫懿公肉的事,依据《吕氏春秋》等史书:“翟人至,及懿公于荧泽,杀之;尽食其肉,独舍其肝。”只剩了个肝。狄人的吃肉的方法是这样的:在火堆上架起石板,把卫懿公切成块,和蔬菜一起放在烧热的石板上去烧,类似现在的铁板牛肉,可以叫“石板烧”。狄人吃肉法是根据《礼记》记载:“中古未有釜甑,释米捋肉,加于烧石之上,而食之耳,今北狄犹然。”

狄人杀到卫都朝歌,卫国人出城往南逃跑,一路死伤遍地,逃到黄河岸上,就剩八百人了。卫国人跑到曹邑(卫地),众人立了从前卫君黔牟的弟弟为君,是为卫戴公。齐桓公闻讯,派长子公子无亏,带领三百乘战车,甲士三千人,跑来替曹邑守卫。并且带来牛羊豕鸡狗,各自三百只(给卫国人吃,或者繁殖用),以及建筑材料。又送给卫戴公及其夫人车马。

卫戴公随即得了传染病,没几天就死了。于是,他弟弟接班为君,是为卫文公。

卫国人还想找回有“野鹤癖”的卫懿公的尸体,但是沙场上只发现了他老人家剩下的一个肝(根据目击者报告,这的确是他老人家的肝。狄人不爱吃肝,才剩下的)。大夫弘演拿起卫懿公的肝,剥开自己的肚子,把肝放了进去,说:“快把我埋了吧,就算主公是全尸了。”

随即弘演死亡,人们把他埋了,就算安葬了卫懿公。这就是卫懿公好鹤而亡国。

晋献公命令太子申生率兵进攻狄人的皋落氏。大夫里克素来与申生相好,于是立刻跑来找献公,说道:“听说国君要派太子去打狄人,臣觉得不很妥啊。”

晋献公脸色一冷,说:“有何不妥啊?”

里克说:“统帅大军的得胜之道,在于独立制定命令,所以必须有相当的独断权。太子在外带兵,遇上问题的时候,如果请示老爹,那就影响自己在军将中的威严,如果不请示,那就有点不给老爹面子,显得不孝。时间久了,矛盾就会积累,父子感情就会出现裂痕,别人趁机挑拨,就更严重了。所以古人说,国君的继承人不可以带兵。率师打仗是国君和朝臣的事,不是太子的事。太子应该呆在家里帮着祭祀的时候端上贡品,照顾老爹的饮食而已。国君不如收回成命。”

晋献公听了,说道:“寡人儿子甚多,至于立谁为后,寡人还不知道呢。”

说完,晋献公也不在理会里克,自站起来,回了后殿。

申生带兵和打仗立功,这对于申生是好事,但事物是辩证的,它也是坏事。你打仗打的好,说明你善于用众——士兵和百姓乐为你所用,所以你才能打好,如果你是个大将,国君就会觉得你有篡位的能力,会忌惮你;如果你是个太子,国君就会怀疑你有提前抢班、弑父夺位的可能。所以,申生最好不要带兵去打仗,这对自己的政治前途没有好处,反倒有风险。他就乖乖地伺候父亲,这样未来顺利接班,也不至于因参与政治军事而威胁了父亲,这是最好的路径。里克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晋献公不听。

申生带着兵,到了狄人皋落部这里,准备开战。他的亲信狐突进谏,说:“您不要跟狄人开战啊。从前,辛伯劝谏周桓公说:‘宠爱的小妾和夫人同级,宠爱的男人和卿共同掌政(指梁五),庶子和嫡子同等,城和都同样大,这都是内乱的原因啊。’周桓公不听,所以落难。现在咱们晋国也是这样,就要闹乱子了。你还哪里指望能接班。与其打仗立功反而加速自己的罪过和灾难,不如不打。”

也就是说,申生的军事成绩越大,越在政治上对自己不利。

申生说:“我父亲命令我打,我怎能不听。”

于是开战,结果还打胜了。回国之后,国内说申生倚功自持,野心勃发,想弑父篡位的谣言,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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