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儿,你可愿意和我报这血海深仇?”碎影满地的树林里,离暮笑着用拨了拨萧习眼前的碎发。
那样高大而英俊的男子在眼前,萧习抬头看了看那些在风里翻转残碎的树叶,轻声道:“暮……”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萧习轻轻“嗯”了一声,似乎也从离暮的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其他的意思,还未再做些思考,离暮微微抬头,一把抱住萧习,轻点地面便沿树林凝空飞起。
半响,耳边呼呼的风声戛然而止,脚也感觉踏上了实地萧习慢慢睁开了双眼。这是条阴影浓郁的小巷,破旧残裂的杂物堆满了巷子两旁,而离暮凝凝神站在这被夜色涂抹得不留一丝缝隙的黑暗里,看着贯穿整个街道,神色肃然。
“暮,这是什么地方?”萧习压低着声音碰了碰离暮的袖子,看着如此萧条的街道,静的出奇,不由的心底有些害怕。
“那还有灯光。”萧习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破木窗,那里仿佛是在黑色的幕墙上撑开了一个方形的口子,晃动的烛焰苟延残喘着,投射出微弱的昏黄。
离暮柳眉微蹙,驻足在屋檐的阴影里听着周围的动静,四下清冷的空气在月茫下缓缓流动,远处的天空更是泛起了薄如蝉翼的雾气,那些漆黑一片的屋宇棱角在街心投下尖锐的阴影,妖异非常。
“暮,这是座城,但为什么城里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嘘。”离暮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寂静中屋宇上方一阵衣袂翻飞声,三条人影飞速掠过,均用风帽遮住面容,所经之处,身后只留下了犹如鬼魅般的残影。
离暮见四下再无动静,便牵着萧习朝烛光那边走去,而在他的背后,此刻突然泛起微弱的光芒。
“墓碑?”萧习慢慢的靠近看着墓碑上的字迹,不由的读出声来,“亡妻馨梓之墓。”
“哈哈哈……”月下,一串苍凉的笑声荡漾开来,发出笑声的,正是离暮,他站在墓碑的前方,只是仰望着苍穹,继续发出近乎疯癫的声音,“既然当初决定抛下一切,为什么还要回来祭拜?”离暮像疯了一般的毁掉了墓碑,眸子里射出阴冷的光,“岳照,当年的灭门之仇我定会报!”
萧习慢慢走过去,突然明白了离暮的苦衷。直到在他身前站定,离暮依然沉浸在悲痛中,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近,只是跪在那里不断发出声音破裂的嘶哑。
“暮……”
“习儿,你可知道这事什么地方?你又可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幽山?”萧习摇了摇头,那晚看见浑身是血的离暮,本是害怕至极的萧习,听到离暮微弱的呼吸,才慢慢的靠近他,为他疗伤,但此后离暮从未提过他的过往,她也没有过问,害怕他去触碰那个伤口。
离暮看着坟头,下意识的,转过身去,闭上眼朝着虚空无声舒了一口气,慢慢的开口道:“你可知道,这为什么这么荒凉吗?”
萧习抬头看了看远处,发现前面那座山腰似乎有屋宇的棱角,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变故,竟变成这般。
“那,就是我娘亲死的地方。”说着离暮慢慢的走向远处山腰上的府邸。萧习不敢多说什么,紧跟着离暮。
“咕咕……”街道间,猫头鹰的叫声格外清晰,缥缈空灵,仿佛在向世间诉说无尽的苦奈。
头顶飘浮的云层投下的阴影在这片街道上掠过,风,似乎又大了……
近到山前,大理石铺就的台阶一直蜿蜒至草木深处,从山体中突拔而出的大石上盘踞着高大的松柏,四下里,宁谧而安详。离暮驻足在石阶上,一时间不由听得晃神。
萧习在一旁看着离暮陷入痛苦的回忆,心疼道:“我们走吧。”
离暮回过神来,没有回答,继续拾级而上。
盏茶功夫,一座恢弘的建筑慢慢清晰在视线中,两根高大的石柱上雕刻的浮雕栩栩如生,古朴的木梁上悬挂着纸糊灯笼,厚重的朱漆大门虚掩着,仿佛预示着这里已经没有人迹,一块大牌匾掉在地上,萧习走过去慢慢抬起,只一眼,她就脸色微变,上面“尸府”两个字齐齐挤入瞳孔,难道离暮就是当年尸王之子?灭门惨案………萧习猛然记起离暮方才说的话,而后再不敢继续想下去。
“啊——!”突然,一声绝望的悲嚎响彻长空。
离暮看到眼前的一切,脚步却生生定在那里,全身猛的一震。
萧习顿时僵在那里,被离暮苍白的面容以及颤抖的声音惊得不敢动弹。
离暮看着眼前的府邸,像是回到那晚,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尸横满地,院落内,植株的叶片上尚自滴落着血液,眼前一切,彷如人间地狱。
离暮缓缓转过头来,表情呆滞,仿佛失了魂一样,等到看清眼前的女子,失神的眼睛里一瞬间迸发出炙热的光,他猛了一把抓住她,险些把她拽倒,然后疯了一般恳求,“习儿……岳门,我们共同的敌人都是岳门,和我一起复仇好吗?帮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离暮眼里满是急切。
话还未说完,萧习打断了离暮,“暮,不要提了,这仇我们一起报。”说着紧紧的抱住离暮。
离暮伸手抱着萧习,微光的笼罩中,他的脸上已经没了悲伤,没了痛苦,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有那双眼眸变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离暮眼中的光竟寒得让人不敢直视。
这一场生离死别,该是彻底的击溃他了吧……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直到远处的天际露出鱼白晨光。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站在墓前,萧习终于点破了沉默,然后转头看向他。
离暮依然不语,只是屈膝跪到地上,朝着墓磕了三个头,“习儿,我将你送到岳门,你可愿意?”
“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