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早上一向是彭彭雷打不动的睡眠时间。对她来说,不睡到自然醒的星期六就不叫星期六。做人已经很艰难了,星期一到星期五没一刻喘息,所以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必须犒劳自己。睡觉就等于充电,充满了才有力气下星期慢慢释放。
听起来一周只有一天睡到自然醒,特别容易实现,但实际操作中可难了。比如偶尔有采访,对方死活要求在周末,说平时没时间。有的媒体活动也好死不死地安排在星期六,美其名曰让编辑老师们一起到郊区度个假,顺便看看品牌的新产品。彭彭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在工作上尽职尽责的人,但只要这些事情赶上星期六,她一概推掉,不管对方怎么劝。正是因为存在这样的选择,才让坚持变得更珍贵。
和Miya他们畅谈到半夜之后,彭彭又迎来了一个新的自然醒星期六,一觉睡到中午11点,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昨晚听了太多“出来出来”群成员对工作吐槽的满满负能量,当时不知道怎么排解,结果睡醒了心情自然就好了很多,睡觉真的有治愈功能。
不过她没想到,新的问题这么快又来了。这回的问题来自于陈乐,那个被高中小女朋友抛弃的陈乐。
11点彭彭刚起床,微信就像有自动感应功能一样,弹出了对话框,对话是陈乐发出来的:我在你们家楼下的眉州东坡呢,下来吃饭。
接到微信之前,彭彭本来正犹豫是洗个澡去超市采购下周的蔬菜水果,还是翻翻朋友圈看谁跟自己一样闲着约个brunch,没想到被陈乐抢先了,而且看他既然已经到了自己楼下,也不好意思拒绝。有时候太熟的朋友就有这问题:他知道你所有的习惯,包括彭彭星期六要睡到自然醒这一点,所以甚至没法跟他撒谎说自己已经奔驰在中午饭局的路上了。
十分钟之内完成从刷牙到出门的全过程,见陈乐连梳妆打扮都不用,彭彭直接穿着运动服就下楼了——就像上次在凌晨被他临时抓到楼下一样。每次有新朋友问到她跟陈乐为什么不在一起,彭彭都想起自己见他的这种状态。一会儿觉得既然见他已经毫无羞耻心、完全不在乎自己什么样,就说明俩人之间毫无异性吸引力;转眼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想起很多已婚朋友说过的,激情早晚会消退,她跟陈乐这样约等于跳过了恋爱直接进入婚姻稳定期,在一起倒是有可能成就一段最稳定长久的婚姻。
不过彭彭从来没问过陈乐对这问题怎么看,她自己目前又觉得还是需要小鹿乱撞的约会,所以面对这问题还可以继续装鸵鸟,以后再说吧。
到了饭馆,陈乐已经轻车熟路地点好菜了:大肘子、宫保鸡丁和干煸四季豆,如果彭彭选择周末回爸妈家,估计吃到的东西也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说吧,今天又是被哪个姑娘抛弃啦?”还没等陈乐开口,彭彭已经直入主题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陈乐竟然不是来撒娇的。可能他也觉得前些日子因为被一个仅仅牵过手的小姑娘抛弃太丢人,这次索性彻底不提了,大周末的,他竟然是来聊事业的:“我给你想了想,你不是开店没钱吗,我给你10万,我一大学同学也出10万,我们就当投资了。其他的你再找你妈要点儿,就别琢磨什么找银行要贷款了。”
听完这话,彭彭赶紧放下夹着大肘子的筷子,摸了摸陈乐的脑门儿,她简直是毫无预警地吓了一大跳:“你没发烧吧?自己要扔给我10万,还带着哥们儿一块儿?是不是去哪座庙拜佛,师傅说你时日无多,需要积德行善了?”
“你能盼我点儿好吗?有这么跟投资人说话的吗?”还能反抗,说明陈乐没得绝症,这不是抓紧时间散财呢。
彭彭翻了个白眼没接话,一时之间她懵掉了。一方面虽然想开咖啡馆这愿望她念叨一阵子了,但至少除了她自己在琢磨,其他方面还没有任何实质投入,没麻烦别人她就可以慢慢来。另一方面,她甚至在梦里也没想过陈乐会成为第一个给她梦想埋单的人,本来她觉得能找他当个不要钱的顾问就够了,这要是真拿了钱,以后他们还能做平等的朋友吗,难道每个月还要给他交经营报表?
“你别想多了,就是前些日子跨年,我跟哥们儿喝酒,提起来新一年总得干点儿什么,正好说起你这么懒得动换的都打算自己开店了,我哥们儿说那不如我俩出点儿钱当个股东。反正这点儿钱投股市里也是靠运气,投给你,我们还能看见到底是怎么赔的。再说你要是拿出之前死磕做杂志的劲头儿来开这个,我觉得还是有万一赚了的可能的。”陈乐知道彭彭心里在想什么,给了她最能理解、又最没压力的解释。
彭彭听得竟然感动了,“做好了赔钱的思想准备,还愿意给我钱?果然我新年许愿说希望有天使出现是很灵的,你跟你哥们儿就是我天使啊!说实话我还没想好怎么跟我爸妈说辞职开店这事儿呢,怎么找他们要钱也不知道,等我定了,再约你跟你哥们儿,严肃认真地拜见投资人呗?”
这回轮到陈乐翻白眼了,“我们这上赶着要给你钱,你还跟我磨叽什么啊?人家都新年新气象,怎么都新一年了你还拖呢?真要拖到杂志社裁员你才打算行动啊?”
这话戳中了彭彭,一针见血。辞职开店这想法已经在彭彭的脑子里盘旋了好几十天,虽然她没经验,但至今一一列举,她也算有动力、有能寻求帮助的人,现在连启动资金都已经有一小部分了,那她还等什么呢?
“我就一个人啊大哥,开店不是有钱就行吧。就我自己的话没安全感,我现在能给你列出开店需要面对的一百个问题,这些问题我要想不明白的话,我不敢。”说到底,彭彭还是信心不足,并且她没想好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问题。
认识这么多年,这还是陈乐第一次看彭彭如此没信心。他今天这样突然袭击,本来是把自己当圣诞老人了,虽然迟到了一阵子,但没料到彭彭不仅没有兴高采烈,反而好好的周末,刚睡醒就颓了。
“好多事儿不能坐等啊,瞎琢磨解决不了问题,你就得一咬牙把退路断了,必须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自然就解决了。”现在的局面跟上次早餐局完全反了,成陈乐开解彭彭了。
“行吧,一会儿吃完饭咱找个能说话的咖啡馆坐会儿去,你再帮我仔细想想。”彭彭又把饭碗端起来了,一大早她还没清醒呢就被按在这儿聊这么大的事,需要补充能量。彭彭一向觉得自己身上特别明显的优势不多,心情再差也能吃得下去饭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