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达正在后院修减花,她听到昭明跑了的消息,当即捏断花枝,捻指将花瓣捏碎成泥。
她眼中没有丝毫的感情,轻声道:“知道了,让他们好好准备,五日后,我们攻上天去!”
五日后,
黑云压城,阴沉沉的魔气漫及天际,苍穹最高处,血光惨淡,哭喊声不绝于耳。
西达领着大批妖魔攻上天界,她将天界主力留于妖王,自己只身直奔最高处,那里亦是暗界大门的所在地。
一路上并无天将阻挡,眼看就要到了大门,云部顶端立着一个人,西达缓下了脚步。
眼看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他的容貌也渐渐清晰起来,是昭明。
他一身银白铠甲,伫立在云端。
西达冷笑:“看来,最后我们注定要刀剑相拔。”
昭明静默半刻便降下云头,身形飘至她眼前,神情慈悲:“你收手吧!”
“我不会再回暗界独自一个人生活了!不会了!”西达看着昭明的眼睛,有些哀伤
昭明摇摇头,心中叹气,上前了一步,温柔地说道:“你不会再一个人呆在哪里了,这次我陪你!”
他说得情真意切,可却未得到西达的回应。昭明上前握住她的手,岂料刚触到她掌心,就被她一掌推开。
西达大笑,杀气凝聚眉心,狂风吹乱了她的发,她的声音响彻天际:“你以为我会再相信你吗?若你是真心为我着想,为什么一开始不帮我驱魔气!”
她笑得张狂,叹昭明如斯天真。他以为她还会相信他?
所谓地陪着她留在暗界,听起来就像是个笑话。谁知他会不会借此机会来诛杀自己。
此时,日光在云中透出最后一丝余辉,紧接着就被完全覆盖。正是天光暗淡,邪魔横行之时。
西达闭目凝神,手中五色石发出放出万丈光芒,幻化成利刃。
睁眼,她手持五色石向云端中间劈去,昭明来阻挡,她直接用手中利剑刺向昭明胸口,也割裂整个苍穹。
整个天界剧烈晃荡起来,暗界大门一点点碎裂,西达神情越发兴奋。
当一股邪气从暗界涌出,以吞噬万物的气势包围了西达,西达兴奋的表情慢慢转化为痛苦。
就在她要被这股邪气吞噬时,朗朗明光卷入黑暗,替她挡住黑气。
是昭明,他将她搂在怀里,胸口还横着西达刚才刺向他的利剑。
昭明嘴角溢出血丝,眉头紧皱,怀抱西达的手也颤抖得厉害,西达知道他在强忍疼痛,眼眶不觉红了起来。
此刻她终于相信,他对她的情是真的。心猛然被揪紧,西达使劲推了推昭明,颤然哭出声:“你快放手,不要命了!”
“我说过要陪在你身边!”昭明紧紧抱住西达,痛苦得闷哼。
西达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她带着哭腔喊道:“一切都是我的咎由自取,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你快走啊!”
昭明却始终不为所动。西达忍不住问:“为什么?”你对我为什么要牺牲到这地步?
明白西达问的为什么,昭明低头,额头轻轻与西达相抵,有暖流从他的身上传到她的心底。
她眼前闪现出种种场面,耳边是昭明的解释:“你还记得以前我问过你是不是种过一株扶桑树?”
西达点头:“记得!”
那时候,她记得自己将被赶入暗界,又听闻有神树扶桑,触日通天,
吃了它结的果子,便能驱除魔性,便想着自己种棵扶桑树,只要吃了就不会被赶入暗界了。
她种下树苗,每日精心浇灌,还喜欢对它自言自语,仿佛这树听得懂一样。
后来扶桑树长成结果,她又舍不得吃。因为果子一旦摘下,扶桑树就会枯萎凋谢,
她不忍心看见自己种的小树苗就这样死去,所以她没有摘果子吃,
再后来,她被赶入暗界,万年岁月磨去了她这段记忆。
如今,昭明告诉她,他便是那颗扶桑树,后来受神庇护化作神。
“我虽为神,诸魔卫道是我天职。但是我,我却对你有了感情”,昭明眼神越发温柔,身形也越发透明“西达,好好活下去!”
然后,昭明身上散发出的暖光尽数灌入西达眉心,西达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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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事讲完了!”无恒抿了抿嘴,端起桌上的酒一口饮尽,两眼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西达她很幸运!”狐奴淡然道
“走吧,去找人!”无恒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捡起地上的树枝笑说道
“你先救救我吧!我现在失去记忆了!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吧?”狐奴拉住他的袖子撒娇道,刚才的深沉一去不复返
“你去不去?”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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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达醒来的时候,耳边只有捣药的声响。她猛得坐起,身旁有位女子,她逮着女子便问:“昭明呢?”
“他走了!回不来了”无恒拿着草药走进房内,“阿奴,拿去!加在里面,继续捣你的药!”
狐奴点点头,绕过西达在无恒那拿过草药,便走到桌边一言不发得捣着药
无恒递给西达一把剑,西达认出,那是昭明的剑
昭明眼神像是俯视,像是神对一切众生的了然般,他告诉西达,当时苍穹破开,阴阳颠倒,引发了邪气入侵。
昭明为了救她,用自己的力量封印了暗界大门,将死之际,用自己最后仅存的神力,消了她的魔性。
从此,她不必回暗界,可以好好生活在六界。
握着佩剑,西达手中使力,发现一点魔力都没有,此时她才确定,面前这男子说的是真的。
她变成了普通人,不会再畏惧阳光,可他去哪了?
无恒又交给她株扶桑树苗,低声喃喃,字字句句,在西达听来却如万蚁噬心。
他说,当初不是昭明不想救她,而是一旦他给出扶桑树果,
他就会重新归为扶桑树,他只是想以人的身份,长长久久得陪伴她身边。
泪水打落在剑身上,她不住摇头:“不不会得,他怎么舍得丢下我…”
说完,她紧紧抱着佩剑跑出去了,踪迹不明。
已然疯魔。
“她不要紧吧?”狐奴端着药缸小跑到无恒身边低声问道
“不用捣药了,”无恒瞥了眼狐奴手里的草药,“捣成这样也用不了。”
狐奴望了望自己手中的东西,才回神过来,简直一片狼藉。
“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无恒抽走狐奴手中的东西,便又拉起她的手
刚碰到,狐奴如触电般抽回:“你干什么?”
“难不成我在吃你豆腐?”无恒挑衅得看着狐奴。
“这是事实!”狐奴突然背过身,耳梢的红已经透露出她的情绪
“小狐狸就是小狐狸,没有老狐狸时的奸诈!”无恒轻笑出声,“去不去,昭明拜托我的事情我还没做完!”
“他拜托你什么啊?”
“她的余生。”
无恒重新牵起狐奴,手一划,两人眼前景物不断变化着。
青山珑翠,鸟鸣花香。
碧山的山脚,住着个疯子。
那疯子成日抱着剑坐在屋门口,身边种着棵小树苗,
她整天对小树苗絮絮叨叨:“昭明,如果这支扶桑树能结果,你是不是就活过来了?”
村里的孩童以为她神智不清,路过木屋的时候便加快脚步,生怕惹上这个疯子。
直到某一日,有一小童不经意路过,正背着夫子布置下的诗词,
疯子突然动了动,转头看向这个小童,一行清泪流过,眼睛里终于又了一点神色。
那个小童念的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当初,昭明也念过给自己听,如今,她终于明白,昭明是回不来了。
他的灵魂已散尽,带着她的悲欢与离合,化作一场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