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的话，在家人面前是绝对的权威。
就算他已经病入膏肓，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更何况，他现在没有病到这样的地步。
萧云峰欲言又止，女儿萧影雪对着他微微点头，意思是先不要问诊费，只要是对爷爷的病情有帮助，多少钱都不在乎。
以萧家的实力，就算关天铭狮子大开口，也能轻松摆平。
再说了，关天铭不是这样的人，他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所以相比之下，机会比钱更重要。
关天铭作为巫医赫飞的学生，拥有一套与之相同的三十六天罡针，兽皮针囊一侧，也插着几根艾草，色泽金黄，识货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上品。
现场正好有一个识货的人，便是这里的院长马忠良。
“这是野生艾草，生长周期在十年以上，绝对的好东西。”他小声跟萧云峰说。
萧云峰微微皱眉，他不具备医药知识，问道：“十年而已，应该不难找吧？”
“很难！”马忠良一本正经的解释说：“现在的艾草，多是人工种植，一年要收好几茬呢！收获之后的艾草，连带着叶茎一起被烘干粉碎，然后制成艾条，或者是艾柱，很方便使用，但是功效上嘛，肯定不如多年生的好。”
萧云峰抬起头，看着关天铭拿起一根艾草，用打火机点燃。
马忠良继续说：“上好的艾草，是不需要人为加工的，你们看，它燃烧的时候火头赤红，冒出洁净无比的白烟。”
萧影雪在一旁小声说：“我做过很多次艾灸，用的就是艾柱，冒出来的也是白烟啊。”
马忠良摇摇头，说：“那是你观察的不仔细，也没有进行过对比，人工艾草冒出的烟，白中带着青灰色，就算是再好的牌子，也摆脱不了这种现象。”
关天铭对三人的谈话充耳不闻，专心致志的为萧老治病。
因为是第一次施针，需要先用艾草熏烤相应的穴位，以此来保证治疗效果。
他用右手三根指头握住艾草，在萧老后背上做不规则的运动，时快时慢，外人看不出其中的奥妙。
马忠良面露喜色，用带着激动的语气说：“二位快看，小关每次停顿，都会准确的落在穴位之上，说明他对人体穴位十分熟悉。”
一般的艾灸师，会选择很粗的艾柱，采用在穴位周围转圈的手法。
看似很专业，其实是因为无法精准的确定穴位位置，不得不增加熏烤面积，将穴位纳入其中。
虽然这种手法也能达到相应的疗效，但实际上是延长了治疗时间，以及浪费了更多的艾草。
而关天铭不同，他的目标只有穴位，艾草的火头不会在无用的区域做任何停留。
马忠良已经起了爱才之心，并且暗暗做出决定，不管这次的治疗结果如何，都要想办法把他留下来。
在他这个老中医看来，光是关天铭的认穴本领，就已经不亚于中医科室的主任医师，刚才给感冒病人的施针手法，更是远远超过了这里最好的针灸专家。
片刻之后，关天铭完成艾灸过程，他把艾草放在白色瓷盘中，捏起一团龙须草放在火头上，拿起一根银针开始熏烤，同时开口询问：“萧老，你感觉如何？”
萧老实话实说，道：“觉得很舒服，肝部区域暖烘烘的。”
关天铭淡然一笑，说：“更舒服的还在后面呢，我要开始施针了，您不需要刻意的去做什么，保持轻松的坐姿就可以了。”
话音落下，他出手如电，三根手指捏着完成熏烤的银针，扎向萧老的后背。
马忠良瞪大眼睛自己观察，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觉得眼前影子一闪，接着萧老的背上多了一根银针，针尾没有丝毫颤动，准确无误的扎在肝俞穴上。
对此，他打心底里表示敬佩。
因为他很清楚一点，如果换成自己来施针，他会先用左右按向患者的后背，从中找到肝俞穴的位置，然后用斜刺加捻动银针的手法，把银针缓缓扎进去，直至达到相应的深度，再停下来。
而且正在这个过程中，他要不断调整手指力度，以免银针受力不均匀，导致针尖偏出穴位。
相比之下，关天铭的手法更为高明。
关天铭接连出手，在片刻之间扎出二十二针，遍布萧老的肝部区域。
不是他故意炫技，而是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龙须草的数量有限，速度稍微慢一些，龙须草就会燃尽，后面的几针便没有机会进行熏烤，疗效也会跟着大打折扣。
“因为是首次施针，必须下猛药才行。”关天铭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张湿巾，边擦手边说：“这样才能对癌细胞产生抑制作用，等到第二次施针的时候，最多用十八根针就行了。”
萧影雪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说：“既然是针灸，多扎几针不是更好吗？”
关天铭没有笑话她不懂医理，而是指着自己的针囊说：“我这套针，名叫三十六天罡针，针对不同的疾病，和不同的病情，用的银针数量也会有所不同。用针的数量越少，说明患者的病情越乐观，也越容易治疗，当我不得不用出全部的银针时，说明病情严重到无法控制的地步，患者也就离死不远了。”
萧影雪吓的用手捂住嘴巴，显然是责怪自己乱说话。
几分钟后，关天铭开始起针，速度反而比施针的时候慢一些，这让马忠良很是不理解。
但他又不好意思问，毕竟这是关天铭的家传之秘。
随着最后一根银针被扒出来，萧老发出清爽无比的啸声，中气十足的说：“舒服！扎针的时候，我竟然没有任何感觉，一点儿都不疼，起针的时候才有一点儿凉凉的感觉。我这辈子，经历过无数次针灸治疗，我必须承认，年轻人，你的手法最高明。”
关天铭淡然一笑，收起针囊说：“说其他的都没用，还是等着看疗效吧。这里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通过不间断的观察，应该能很快得出结论，我先告辞，等有了结果我再过来。”
“年轻人慢走。”萧老并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关天铭拿着针囊迈步往外走，经过萧影雪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得了病才想起来忌口，基本上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老人家都一把年纪了，难得有这么好的胃口，做晚辈的应该尽量满足才是。”
萧影雪下意识的点点头。
关天铭走出病房外的时候，听到萧老爽朗的笑声：“小雪你都听到了吧，这可是医生的忠告，以后不许阻止爷爷吃麻辣猪蹄。”
“好好好，都听您的，我现在就让人去买麻辣猪蹄，让您一次过足了嘴瘾。”
房间里，马忠良语带急促的说：“萧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有事儿叫我。”
他是想立刻出去追赶关天铭，这么好的苗子，一定要留下。
萧老微微皱眉，说：“马院长，我知道你想留住小关，但现在时机不成熟。”
马忠良眉毛一挑，语气恭敬道：“请萧老指点。”
萧老脸上露出笑容，说：“他虽然完成了针灸，但是否对我的病情有所帮助，还不能下结论，也就是说，他的能力还没有得到证明。我看得出来，小关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在结果不明朗之前，你觉得他会同意留下吗？”
马忠良面露疑惑之色，猜测道：“您的意思是，他的价值还没有得到体现，对吗？”
“对，简而言之就是待价而沽。”萧老表现出强大的自信，说：“你现在去找他谈，固然会表现出诚意，以及对他的信任，但是你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如果三天之后，证明了他的治疗有效，你又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马忠良恍然大悟，点头说：“您说的对，我现在最多给他一个实习医生的位子，要是证明您的病情得到控制，我会让他当主治医生，甚至单独为他开辟一个科室，专门接待类似您这样的患者。”
萧云峰插话说：“如果是你，实习医生和主治医生，你选哪个？还有，一个成绩优异的实习生，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成为实习医生，却在考试的时候因为作弊被取消成绩，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
马忠良面色一沉，心中做出彻查此事的决定。
萧影雪不动声色的走到窗边，看着关天铭走出楼道，心中对他充满了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