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
群修不解其意。
“胖爷我与这位道友此番斗狗,胜负未知,诸位何不也赌上一赌,看看是我二人的拳脚硬些还是他犬牙厉害!”
戚宝来回走动侃侃而谈。
“俗话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等仅图个乐,不做那倾家荡产的买卖,便以一颗灵晶为赌注如何?”
“法子虽妙,只是这赌注交由何人保管?”
“此事简单,众位道友不妨两两设局,愿赌服输!”
“这倒是有趣,算我一个!”
众人本觉烦闷,怎会错过这等耍事?争先恐后地拉帮结伙,各自设赌。
赌注却未必如戚宝所言,只有一颗灵晶。
“你买的哪一方?”
“自然是胖子,你忘了那少年之前散出的惊人杀气了?我看赢面较大!”
“这可未必,方才被这胖子一打岔,那少年身上的杀伐之气便散去了,双方修为本就差不多,照我说啊,胜负难料!”
“我是见过程、广二人手段的,我押他俩!”
正纷纷议论,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喝骂:“尔等好大的胆子!”
众人回身望去,自行让出一条道来。
宠渡暗道:“终于肯露脸了么?”
便见几名净妖宗弟子走上前来,当首之人正是童泰。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等不去打坐吐纳经营自家灵田,竟在此聚赌,成何体统?”
又道:“本宗历来严禁此类不劳而获伤风败俗之事,你等竟然不知?!”
“童师兄有所误会,”戚宝笑言,“只因程广与吴胜斗法将我几人灵田毁得一塌糊涂,正在与他二人理论呢,不曾聚赌、不曾聚赌!”
“休要诓我,我几人方才在外间可听得清清楚楚。说起来,这赌局还是你二人撺掇的,是也不是?”
童泰佯作惋惜地看向宠渡,“我记得这片灵田是你的?长势不错嘛,可惜被毁成这样,师兄也替你心疼呐!”
“好个猫哭耗子!我若有丝毫心痛倒遂了他意,岂可叫他得逞!”
宠渡暗骂,笑道:“童师兄若有本事,不妨以次充好再发些干瘪种子来!”
旁边一名净妖宗弟子不知其中究竟,只道宠渡有意污蔑,顿时恼道:“放肆!本宗所发种子皆是精心挑选的上品,何来以次充好之说?”
童泰眉宇间尽是幸灾乐祸的神情,道:“就是,若是次品,又岂有这等长势?本师兄劝你切莫心口雌黄,否则别怪我等治你个诬陷宗门之罪!”
众修兴味索然,正待散去,却听一名弟子厉声喝道:“好个宠渡,你可知罪!”
“这位师兄,不知宠某何罪之有?”
童泰冷哼道:“何罪之有?莫怪本师兄铁面无情,实乃事关宗门声誉,说不得便要揭穿你的面目!”
又道:“想必在场诸位,也有人对‘宠渡’之名颇觉耳熟,本师兄琢磨再三方才醒悟,此子正是数月前潜入金乌派盗酒的贼人!”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金乌派失窃之事,在场杂役也是有所耳闻。
为了金乌派两千灵晶的悬赏,打听那盗酒者下落的人亦不在少数,却是遍寻不见。
岂料对方今日便直挺挺地站在己等面前,叫人如何不惊讶。
“莫非当真是他?!”
“听说那盗酒之人修为往低了说也在归元境,怎会是眼前这个炼气上境都不到的小子?”
“看似炼气境,指不定是他刻意压低了修为。你切莫乱言,当心祸从口出!”
宠渡也暗呼糟糕。
入净妖宗之前,他何尝没想过随意胡诌个假名?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净妖宗察觉假名之事,便再难信他所言,更不会将黑风族与玄阴.门之事当真。
故而思量再三,终究用了自家真名。
却不想童泰那厮忌恨至此,竟当众点破,为他惹出此等祸事来。
暗思:“眼下需得想个对策,再无言语,只怕让人以为我默认了!”
便道:“师兄此言差矣!天下之大,姓宠名渡者何其多,怎见得就是在下?!”
好在对方并无实据,宠渡只能抵死不认,谅他无法。
戚宝也道:“正是!便如俺村儿里昔日养了两只狗,一叫小程、一叫小吴,难道俩狗偷了肉骨头,便要去找天下间姓程与姓吴的理论不成?”
众人怎会听不出他话间讥讽之意,不免又起一阵哄笑。
程广恼道:“好个戚胖子,骂人也不带脏字儿,老子看你才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戚宝不予理会,朝众修拱手道:“诸位道友,那金乌派素行不义,历来不是他娘的甚好鸟儿!那名叫‘宠渡’的朋友敢入他派中盗酒,有如在其头上拉了一泡屎,可谓大快人心,叫戚某好生佩服!我等皆是血性汉子,最是仰慕此等英雄气概,何苦为那金乌派做嫁衣,取那宠渡性命,是也不是?”
“是!”
“胖子说得对!”
“有理!”
“金乌派活该!”
戚宝话糙理不糙,众修皆是江湖中人,最爱吃这一套,当下便齐声应和。
童泰眉头一皱,显然未曾料到此出。
这宠渡本是窃贼之流,怎叫眼前的胖子几句话便捧成了英雄?
眼见苗头不对,自知再做纠缠也是无义,便道:“此事疑点颇多,容后再议,不过你四人毁去本宗灵田,却脱不了干系,随我走一趟吧!”
“这可当真是欲加之罪!”宠渡冷笑,“若是穆家兄妹在此,断不会如童师兄这般不问青红皂白!”
他自问并非圣人,靠上穆家兄妹这根粗大腿,倒不介意适时抱上一抱。
“你小子少拿穆多海来压我!”童泰心中犯怵却不肯失了面子,“来与不来随你!”
“死胖子,要不要跟来?”吴胜一脸戏谑。
“就你那狗窝,便是请八人大轿来抬,宝爷也不见得会去!”
童泰冷哼一声,带着众人拂袖而往。
吴胜走到他近前,一副谄媚神色,笑道:“童师兄,这份差事我二人办得可好?”
童泰大为光火,抬起一脚将吴胜踢了个狗吃屎,恼道:“好个屁!本叫你二人将那小子的灵田尽数毁了,怎的还剩下一爿?叫你们在他身上添几道伤口,如今他还好端端站着,你俩干甚么吃的!”
其实,童泰带着那几名净妖宗弟子,早就在人群之外观望,就等着瞧宠渡被程、吴两人揍的惨样,谁承想半路杀出个胖子来。
别人看不出,但他却是明白,那胖子与宠渡联手之下,自己安排的两人绝非敌手,只怕连对方的毫毛也伤不到半根。
如今,不但害得他抢在四人大打出手之前跑出来搅局,还碰了满鼻子灰,心中那个恨啊!
正愁没处撒气,偏偏吴胜这蠢人又在眼前晃荡,怎不令他怒火中烧?
程广道:“师兄息怒,我二人也未曾料到那个死胖子会跑出来!”
“另外一人是何来路?”童泰兀自愤恨难消。
“童师兄是说那死胖子?”吴胜一骨碌从地上爬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此人名叫戚宝,也是这山中的杂役,好打抱不平,且总与我等过不去,坏了我二人多少好事儿。他日得了机会,定叫他生不如死!还有宠渡那厮,必要结果了他!”
“这还需要你出手?”童泰哂笑道,头也不回地去了。
吴胜愣在当场,不明所以,喃喃道:“不需我出手?程广,你可知这是何意?”
程广暗骂一声“蠢人!”也自顾自地走了,虽未名言却是心知肚明。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童泰此番“借刀杀人”端的是妙着。
戚宝数言说得众修热血沸腾不假,虽扭转了方才局面,却难改人性贪婪!
再过些时候,必有人冲着金乌派两千灵晶的悬赏,上门找那宠渡的麻烦。
只怕那小子从今而后不得安宁,又何需自己二人出手?
对几人这番心思虽不曾亲耳听闻,宠渡与戚宝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两人此刻正躬身陇亩之间,将尚且可用的幼苗中重新种下。
忙活半日,总算整理出个样子,但田中根苗剩了不过一小半,这一季是指望不上有个好收成了。
诚如宠渡所料,之前程广与吴胜所踏灵田另有所属,并非戚宝的。
这胖子不过是见不惯其横行霸道,找个由头寻他二人晦气。
“你怎会招惹上那两人?”戚宝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
二人皆是疏旷洒脱之辈,倒也不拘小节,就地坐在田埂之上畅谈开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宠渡之前杀气腾腾,说不得便要与程、吴二人干上一架。
若非戚宝横插一脚将他拉了回来,只怕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他虽不惧那二人联手,但想全身而退却是绝无可能,故而很是感念戚宝援手之谊。
尤其盗酒一事,若非戚宝机变,今日还不知如何收场。
“若当真有心言谢,倒不如你我二人喝个痛快!你从金乌派得来的灵酒可还有?”
戚宝笑得贼兮兮的,他心思活络,一听宠渡之名,立马便想起金乌派失酒之事。
宠渡笑道:“倒是瞒你不过!”
戚宝道:“你不用担心,胖爷我既认了你这兄弟,便绝不会背后捅刀子!”
“好!我也认你这个胖兄弟!”宠渡朗声笑道,“为此,当浮一大白!只可惜那灵酒早被我喝光了。”
又道:“不过我上回得见这灵田坊市中倒有一小肆,不如便往那处去!你意下如何?”
“那此间之事如何了?”戚宝指了指一片狼藉的灵田。
“管它作甚!”宠渡豪气干云,“失了三分薄田,却换来个兄弟,这买卖划算!”
“痛快!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二人相视大笑,起身拍拍屁股也不换身干净衣物,全然不顾他人疑惑眼神,一路粘泥带水地去了。
两人酒量相当,棋逢敌手,自然一通豪饮,将那店中酒水喝了个精光。
店家自然乐见,喜得笑开了花。
直至喝得醉眼朦胧满脸微醺,彼此扶将出得店来,已是月上中天。
出了坊市,未行多远,戚宝扯着嗓子便嚎了出来:“伸哪伊呀手,摸呀伊呀姊——”
宠渡接道:“摸到阿姊头上边噢哪唉哟,阿姊头上桂花香——”
合道:“这呀个,郎噢哪唉哟……”
两人相视大笑,入得一片竹林,顿觉有异。
往日热闹的竹林今晚却静得诡异,连声虫鸣也无。
清冷的夜风中也透出些许危险的气息。
宠渡此惊非同小可,酒意登时去了大半,暗道:“来得好快!”
一巴掌拍在戚宝脸上,“戚胖子,该醒醒咯,有人找上门来啦!”
“怎、怎么了?谁敢找茬,看胖爷不剁了他下、下酒!”
宠渡摇头叹道:“您老先躺着,此间事了便送你回屋可好?”
“好好,再叫些姑娘来……姑娘……”
宠渡将戚宝靠在林中大石上,朝林间阴暗处拱手笑道:“不知是何方道友,深夜拦下某人,有何指教?”